《[排球!!]烙印眼底的故事》浅端

26、第二十四章

　　2009年，5月，黄金周集训最后一天

　　尴尬的氛围。
　　亦或是令人窒息的。

　　这还是星野胡桃第一次看见及川彻面无表情地走下球场，还是在比赛中途。

　　她其实早就注意到及川彻糟糕的状态了。但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就算是她这种主打一个故意ky的人，最近也稍稍注意了一下对待及川彻的态度。

　　虽然她刚才差点就脱口而出：“好多女生来看你了呢，及川前辈。”

　　但是很明显，她并不是及川彻焦虑的根源，她态度的转变自然也对及川彻没有太大的用处。
　　关键是他啊——

　　“影山，你上场试试。”
　　监督简短的一句话，在全队的人心中激起波澜，尤其是对于及川彻而言。

　　大家都明白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什么。
　　如果及川彻无法拿出令人信服的实力，影山飞雄极有可能代替及川彻，成为北川第一少见的一年级便跻身正选甚至首发的好手。

　　就星野胡桃看来，两人目前的实力水平，还是及川彻更胜一筹。不过监督明显是盯准了影山飞雄的“天赋”和“未来”，想要对此有所着重培养。
　　而与此同时，及川彻糟糕的状态和失常的发挥都无疑坚定了监督脑内的构想。

　　走进比赛场地的影山飞雄意气风发，难以掩饰的笑意，被坐在一旁观战的星野胡桃看得一清二楚。
　　而与之相对的，是毫无生气坐在她身旁的及川彻。

　　新旧更迭是一件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事情。弱者让路，强者当道的故事，发生在每一个时间里。
　　星野胡桃对于此事基本是冷眼旁观的态度。
　　如果这次的主角之一不是及川彻的话。
　　并且她也不觉得及川彻是弱者。
　　只是运气不太好罢了，恰巧身边就出现了个“天才”。
　　虽然比起“欢喜地走上更大的舞台后，却猛然发现自己的渺小”，星野胡桃也无法做出孰好孰坏的判断。

　　总之及川彻的心态受到了很大的冲击，甚至是她未曾想象过的强烈。

　　这一个月来，他就像是在和自己较量一般，一天天地提高着自己的训练强度。岩泉一和监督都不止一次地和他说“你训练过度了”，但他还是没有一丝收敛的意思。

　　结果很明显，不是所有的努力都能有所收获的。

　　这么想着，星野胡桃稍稍坐近了他一些，将毛巾搭在了他头上，轻声说：“稍微冷静一会儿吧。”

　　除此以外，她也再无事可做了。

　　毛巾暂时遮住了及川彻的双眼，但他的耳朵依旧能够清晰地听到场馆内的声音。

　　“诶？及川学长为什么下场了？看不到他了吗？”
　　“应该只是休息一下吧，之后还会再上场的。”

　　观众席上几名女生不满的抱怨声，很快便被队员们的惊叹声覆盖掉。

　　“传得好，影山。”

　　星野胡桃的目光跟随着场上挥洒汗水的影山飞雄，不禁联想到了妹妹在舞台上的演出。

　　星野胡桃曾不止一次表达过讨厌比赛的氛围，她不喜欢被人评价的感觉，也不喜欢被别人随意比较。但是妹妹琴美却很享受在舞台上的时刻，并希望自己的琴声能被所有人听见

　　比较和评价成为了她成长的精神食粮。
　　但这正是世上大多数人无法做到的。

　　——啊啊，我不擅长应对这样的事情啊。

　　星野胡桃双手托腮，闭上了双眼。
　　似曾相识的画面，让她逐渐焦躁了起来。

　　她只好寄希望于岩泉一或是监督，能够将及川彻从泥沼里拉出。

　　练习赛结束后，她独自去找监督，却不想正好撞见与监督谈话的岩泉一。

　　“教练你不应该说什么吗？”

　　“我已经和他强调过过度训练的弊端了，如果他不想拿自己的排球生涯开玩笑的话，他应该心里有数。”

　　听到监督过分理性的发言，岩泉一提高了音调：“我不是说这个！”

　　这种话明显对于现在的及川彻只会起反作用。他这一个月来，始终抱着“如果现在不努力，现在赢不了白鸟泽的话，还谈什么未来的职业生涯”如此孤注一掷的执念。如果未来得不到他所期望的结果的话，他绝对会崩溃的。

　　“如果他现在连这点挫折都抗不过去，那他在未来是走不长远的！”
　　仿佛戳中心事一般，监督大手一挥，如此断言道。

　　“但他现在只是国中生呢。”星野胡桃见缝插针地加入了两人的对话，此刻她的脸上，露出难以揣测的诡异笑容。
　　“拿将来来衡量现在，你难道是有什么未卜先知能力吗？监督。”

　　监督看了眼她：“我还以为星野你肯定能理解的。”

　　这个年龄的学生大多都在高谈未来和梦想，唯独星野胡桃会说出“未来怎么样都不好说吧”而专注于眼下的事情。

　　他原先觉得，球队经理这个职位是完全不需要的。反正北川第一连递补都做不了的队员大有人在，什么杂事都会有人做的。
　　但当时及川彻提议的时候，他也并没有反驳什么。结果却招进来一堆不务正业的，他一气之下，将她们全都劝退了出去。
　　除了星野胡桃。

　　毕竟只要是布置给她的工作，她都能完美地完成。甚至对于一些项目的安排上，她规划地比他这个成年人还要好。

　　实际上，去年开学初的那场纠纷，就算是对方先摆出出手的动作，但实际上做出挑衅的人和动手的人都是星野胡桃。按照当时教导主任的要求，是需要将两人同时劝退的。

　　于是监督找到她，首先问了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想进排球部？”

　　而她的回答则是——
　　“因为回家没什么事干吧。我也没什么想做的事情，有个社团活动以后的简历有关这项就不会是空白一片了。现在的大学和工作还挺在意这事的呢。”
　　“如果被劝退的话……我打算去学生会试试看，感觉简历会更好看一点。”
　　“那家伙在教导主任和监督你的面前还说了我的坏话？哈哈，真有意思。”

　　丝毫不受外界影响的心态，成为了他留下星野胡桃最重要的理由。

　　就算已经三十余岁，他也很难做到这种程度。
　　他曾经也是如此畅想未来的少年，但是体型和天赋的差距终究是将他困死在鸟笼之中。

　　虽然排球是大众体育项目，包容着所有人的参与。但是竞技比赛却是残酷，能成为职业选手的人少之又少，更不用说是参加世界比赛，站上顶点的人了。

　　及川彻曾不止一次表达过自己想要走上职业道路的愿望，而他也有相对于的资质和毅力。但如今，就因为被有能力的后辈追赶，便让他的心态出现了如此大的波动。

　　那未来呢？

　　他们始终越不过的大坎白鸟泽，在全国大赛上也不是能拿到优胜的队伍。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排球比赛不需要嫉妒，更不能随随便便被外界影响。”

　　“但是嫉妒和憧憬，往往也是人奋进的动力啊……”
　　星野胡桃瞥了他一眼。

　　如果让她去说，她恐怕也会脱口而出这般冰冷的“道理”吧。
　　所以她才选择不去多舌。

　　她和妹妹从小受到的教育，迫使她们两成了两种极端，一个人将外界的质疑完全接纳吸收，一个人则选择完全屏蔽。
　　而她们的母亲——秋山凉子，则成了中间项。被质疑声裹挟着，失去了自我。
　　造成这一切的因素有很多。但其中最为关键致命的，星野胡桃认为是外婆秋山千惠长期的压力教育。

　　“对于你的话，理解归理解。”
　　星野胡桃从他身边擦身而过。
　　“但我不认为这是一个指导者该有的态度。”

　　*

　　在返回体育馆的路上，两人沉默并行了好一会。
　　最终，岩泉一开口问：“你有什么好主意吗？胡桃。”

　　“你问我？”星野胡桃反问道。
　　“之前遇见这类事情我就没有处理好啊，现在也只觉得无解。”

　　对她来说，最好的解法其实就是放弃，眼不见心不烦，只要不竞争就能避免竞争的压力。
　　但是很明显，及川彻并不会选择这条路。

　　“对于有执念的人，让他放弃努力（挣扎）才是最困难的事情吧。”

　　她就是不知道怎么做，才过去找监督的好吧！
　　但很可惜，不是所有监督都能像猫又育史那般，成为启迪一生的人生导师的。

　　啊，对了。可以去问问猫又老师啊。
　　星野胡桃灵机一动。

　　岩泉一看着陷入沉思的她说：“没想到你会为了及川彻考虑那么多啊。”

　　“毕竟是学长啊。”星野胡桃随口一答。
　　之前及川彻也间接地鼓励到了她。
　　“而且他沮丧的模样，也怪吓人的。”

　　岩泉一问：“你说的‘之前遇到的类似的事情’是指你的妹妹吗？”
　　“抱歉，之前及川好奇所以查了一下。”

　　其实起初及川彻搜索的是他的父亲星野大辉，但是随之挑出来的搜索词便有‘星野琴美，天才小提琴手’，而他们也顺势联想到了放弃小提琴的星野胡桃。
　　他们曾有意地不在星野胡桃的面前提及此事。但是年初时，星野胡桃却主动谈到了小提琴，神情也相当的自然。

　　见他误会了，星野胡桃连忙摆摆手：“啊啊，不是。我指的‘往事’的主人公没有我的。更准确来说是，根源不在我身上。”

　　她就是单纯不喜欢小提琴而已，所以放弃地特别干脆。及川彻明显和她不是一类人。
　　把她这种小提琴混子和及川彻这种全身心奉献给排球的人相对，还是多少有些不礼貌。

　　“我指的是我的母亲和妹妹。”

　　母亲秋山凉子自小活在外婆也就是她的母亲秋山千惠的光环之下，从小就被嫌弃能力不如“秋山女士”。但即便如此，热爱音乐的她，还是坚持不懈日复一日的练习着，从不懈怠。
　　星野胡桃稀缺的幼时记忆里，还有母亲给妹妹喂完奶就继续练琴的画面。
　　那时的母亲还会说着“只要能超越昨天自己就够了”来勉励自己。
　　而妹妹琴美长大后，母亲秋山凉子的名字便彻底成为了，只会出现在“母亲、妻子、女儿”的前缀之后的介绍词。

　　“其实我父母离婚的最大原因，不是感情不和。”
　　实际上，现在星野大辉还时常怀念着前妻。
　　“主要是母亲和妹妹之间的关系变得水火不容了。”
　　“和现在及川和影山的状态有那么一点相似吧。”

　　星野胡桃说得很委婉。实际上，当时母亲秋山凉子做出了一件差点难以弥补的事情。
　　——她冰凉的双手，掐住了睡梦中的妹妹的脖子。
　　如果不是星野胡桃及时注意到了妹妹的□□声，并且阻止了母亲，恐怕她的人生就要变成彻头彻尾的悲剧了。

　　虽然现在的及川和影山的关系还没那么严峻，但怀着对于最糟糕的结局的担忧，星野胡桃还是多留了个心眼。

　　不能再徒增悲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