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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秋 叶 ...

  •   无望的雪
      我们在现实里挣扎,自己跟自己对抗决斗,胜利或者失败,一脚踩进婚姻里或者分开。
      ——题记

      一、杜筝
      杜筝是新人,甫进社会的小菜鸟。虽有着大部分刚毕业生的胆小自卑,但总算尽忠职守,没出什么太大问题。当然,后来随着进公司的时间愈久,对环境的融入而处事泰然。
      她记得才进公司不久便有聚会,是公司的周年庆。布置会场的人手不够,给了她一个借口跷班到一楼大厅。等她们进去的时候,会场只剩装饰物没有弄好,她同带她来的男同事,负责将汽球打气绑好串串。
      等她忙完时,周围好多人都已走掉,眼见人不多,她玩心大起。举起剩下的单个汽球就拍。然后瞠目看着一个球不长眼的正对着一名穿白衬衫的后脑勺扑过去,她追赶不及,只能呆呆立在原地。
      那人很绅士,惊愕的回首,看见是名小姑娘,只温文一笑。阿筝下意识也笑,然后低头,一股热气袭上脸颊。
      好帅好帅好帅,男人并不是年轻人说的那种阳光四射活力充沛的帅,是深水里经年累月积沉下来的卵石,光润圆滑流光四溢。他站在会场里,并不耀眼,但只要注意到有这么一个人,便怎么也移不开视线了。
      夜里她回家时抚着发热的脸默默想,我又恋爱了?
      第二天大雨,南方小都市,已近冬日,天极冷,在玻璃上有厚厚的一层雾气。她早晨起得晚,匆匆跳上班车走至最后一排坐下,然后扭头看到念了一晚的温文笑脸,不自觉咧开嘴漫开了满脸的笑。
      男人心情似乎很好,握起右拳,用拳的侧面在玻璃上印了个印子,再用食指在上头点三点,眯眯眼:“杜筝你看这象什么?”
      阿筝脑子里全是他的脸,哪能分得清什么象什么,喏喏不言。
      “脚丫啊。”
      阿筝红着脸争辩:“明明只有三个点,脚指头有五个。”
      “杜筝你有点想象力好不好?这是卡通版的。”男人用开玩笑的口吻说了最后一个字,“笨。”
      阿筝除了笑已经不知如何应对,恰好车到公司,只能打了个招呼各走各路。
      无意识的,每日开始精心妆扮,雪纺纯棉丝绸,烟熏冷艳裸妆,她变着法折腾自己,借此发泄焦躁不安的心。她当然焦躁,因为那个男人如昙花一现,已一周未曾出现在她面前。
      上帝总是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给你一个惊喜。
      周末是同事的婚宴,在一家五星级酒店,原本是极不容易排上号的,据称有省政府的人打过招呼才排得上队,布置得很漂亮,白纱盖在灯座上,格外飘逸。红毯上散满了花瓣,透明高脚杯搭成的塔堆得高高的,闪着冰冷的光。
      她笑得开怀时终于又见到他。他满面红光端着酒杯一桌桌敬酒,然后停在阿筝身边。旁边有娇小的女人轻轻挽着他的臂,女人的手很小很白,盈盈不足一握。羊脂玉一般的白在水晶灯的照射下几乎晃伤阿筝的眼。
      隐约记得进婚礼会场之前,有人跟她讲,这名同事,才从外地出差回来,是二婚了。
      阿筝挑挑眉,一饮而尽,为自己为商竟。
      这个年代,象她一般年龄的女孩,有多少没有在爱情里游走过,她们被感情支配着嘻笑微嗔悲伤流泪,心绪大起大落,耗掉原本就不多的爱情份额,伤害人与被伤害。到最后,逐步控制自己的心情,不再盲目,抹杀掉初燃起的暧昧,其实很容易。
      所以,她再见他,也只是浅笑着垂首,脖颈弯成绝然的弧线。慢慢的,那一点心不甘情不愿,竟也被她扔在心底的某个角落,彻底遗忘。
      在她沉寂了两月之后,商竟的态度开始让人疑惑,无事时逛到她所在的部门,在她附近站着或坐着,执着的停在她看得到的地方,在其他人没注意的时候对她温文的笑,眼里有太多说清道不明的意思。这让阿筝很不安,这种不安象蛰伏的毒蛇让她无法放松自己的神经。她担心他的举动,会影响她本就不坚强的心。
      所有的不安延绵数日,积累至一点,濒临暴发。
      这一天逢上完成一个大项目,于是部门领导邀上几位同仁一同前去KTV庆功,叫了一打啤酒。酒至半醺,一群人散开,各成小团,感谢领导感谢同仁。有人见阿筝形单影只的缩在角落里便怂恿商竟邀她跳舞。她直推说不会,下一刻却被商竟大剌剌扯进了怀里。
      世界轰的炸开,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在她眼前回旋。
      商竟比她高半个头,头低下来刚好至她耳垂。
      他低声说:“其实不用怎么跳,跟着对方的脚就好。”
      一呼一吸,气息带着几分酒精的热度喷到她耳廓上,面红耳赤,她比喝了酒还要晕眩。渐渐的,阿筝的呼吸变得缓慢而不稳,身体似乎不受控制,仿佛是商竟手上的依附品,随着他的力度他的手势而旋转移动。
      一曲已终,杜筝惊恐的发现自己竟以一种服帖的姿势倚在对方怀里,如同预谋许久得偿所愿一般。她极为难看的松手,尽力挤出一个笑,掠过商竟,出了门。
      商竟的嘴抿成一个破折号,意犹未尽。
      人在迷惑无意识的时候背离自己的理性,但酒精终不能左右人的意愿。她在洗手间一遍遍的安慰自己,然后坚定的看着镜子里的影像做了一个总结。
      这个结论是一个分隔符。
      出了洗手间,商竟竟跟了过来:“不舒服?”
      阿筝在心底凉薄的笑,攻城掠地还是趁胜追击?克制不住的意有所指:“心里,不舒服。”
      躺在床上时她想这是大多数人的怪癖。得不到的永远最好。自己这头收手了他那头反倒不乐意了,活该着我应该绕着你转到世界毁灭的那一天?那么,你又以为你是谁?这个世界谁都不是谁的谁,商竟怎么会觉得她应该脱离了一切世俗规章全心全意的把自己的感情完整的奉上?更何况,他自己都算不得一个完整的恋爱对象。
      但感情真的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事情。它就这么发生了就这么到来了让你措手不及砸得你手忙脚乱。无论怎么去鄙薄那个你喜欢的对象你的心脏仍然会坚定不移的告诉你,我为他而异常。多么可悲!
      按通了电话给部长请了个假,扯了个连日加班身体不舒服的理由,拿到了两天病假。她预备冬眠般安静而恬适的缩在自己的小窝里关了手机断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两日的假再加上周末双休,一共四天。
      四天内,门铃响了六次,有人叫门四次,答录机录了留言十七通。
      十七通留言里有九通是商竟,刻意压低的声音,语带关心,言辞暧昧。杜筝带着模糊的笑意听着男人的不安与急切,禁不住对商竟的心思多了几分揣度。
      周日晚上开机,看到无数短信,是移动的来电提醒。她垂着头默默删着短信,几缕刘海柔软的搭在眼皮上,纤长的指甲在键盘上飞速移动,干干净净。手机突然毫无征兆的响起,她一怔,手指已按下了接听键。
      “杜筝你还活着吧,谢天谢地。”商竟夸张的喊着,“你生了什么病?竟然关了四天机,家里也没人。”
      “手机在医院被偷了,刚补了电话卡回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那头又安慰着,“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身体恢复没?明天能来上班吧?”
      杜筝苦笑:“你怎么跟老板一样就担心我能不能去上班?”
      “不是不是,你能上班证明你身体已经好了。”
      杜筝在这头笑,计划再闲聊几句就挂机。
      那头仿佛不经意的问:“明天不能来的话,我去看看你?”
      “不用,”几乎是脱口而出,她突然意识到太明显,又掩饰着,“我已经好了。”
      “那我不是错失了参观你香闺的良机?”他以开玩笑的口吻中和了空气里尴尬的粒子,轻松作了结语,“不打扰你了,早点休息,晚安。”
      杜筝觉得欲语还休,似乎有很多话还堵在嗓子眼里,可是对方明显没有倾听的意思了。她只能低道一声晚安,匆匆收线。

      二、月亮
      月亮全名叫辛月,人如其名,她就象一轮新月般高高挂在墨色天空里,明艳夺目。她本是欢场女子,小有积蓄后跟着男人投资,开始学做生意。她做药材生意,面不大,盈余不多但够她活下去。
      她本想独身一人,可是天可怜见,让她碰到了商竟。那时的商竟,才从学校毕业,非常的年轻,非常的••••••青涩。
      那是网友的聚会,在同一个城市,又都爱看鬼片,于是群主提议后十来号人浩浩荡荡的在某个KTV包了个大包厢。
      唱歌本是她的强项,别说歌,戏她都能学得似模似样。
      一曲红颜,夜莺般的泣血婉转,缠绵悱恻荡气回肠,没见过世面的全傻了似的看着她,待她放下麦,有个男人竟然拿着酒敬她:“唱得好。”
      她笑,自得不已。
      对面的男人嘴唇上方有如绒毛般的胡须,面孔圆润光滑,眼神清亮。
      抿了酒,月亮歪着头看着对面的男人玩心顿起:“去跳舞?”
      “呃?”男人颇为讶异,“我不会。”
      她站起来,把手伸给他:“其实不用怎么跳,跟着对方的脚步就好。”
      男人站起身,拉着她的手跟着她跳,脚步很笨拙,一边自嘲的笑一边小心的用大拇指靠着她的腰。
      “我是月亮,你呢?”
      “商竟。”
      “是网名?”
      “不,真名。”
      她笑了,心里想,这真是一个傻子。这个年头竟然还有人用自己的姓名作网名的。她后来想,也许就是因为商竟那天的笨拙让她动了心。见多了男人,世侩的聪明的精明的伶俐的,或许只有跟个傻男人才能安适无恙相安无事的过完一生。
      一个女人,无论多么美艳不可方物多么受人追捧多么青春靓丽娇媚可人,在感情面前,她就肯定只能如婴儿一般无措。女人本就是感性的动物,心思柔软细腻是天性。所以,月亮纵有欢场经历千千万对着商竟竟也无措了。
      后来,是商竟主动联系她,然后他们成了现实里的朋友,一直不咸不淡,面熟而已。后来听闻他结婚了,她还曾调笑了几句。
      再后来,就变成酒友了,他们都喜欢烧烤,于是经常相约。
      他说,月亮你有空没有?出来喝一杯?
      约在一个大排挡,月亮到的时候,他旁边已经放了一堆空瓶。
      他的眼睛晶晶亮,他说我升迁了我终于升了,每天加班加到深夜每个周末加班加到生病一直加一直加加到老婆都跟其他人跑了我终于他妈的升迁了。他看着月亮,他说月亮,你说人活着到底为什么?你说她怎么就不理解我呢。我这么努力工作还不是为了她还不是为了有更好的生活,我对她那么好她怎么就跟其他人走了?
      月亮带着几分怜悯看着他,她觉得自己的灵魂从身体里飘出来站着高处又带着几分怜悯看着自己,大家都是可怜人。
      月亮说,我给你讲个故事。有一个魔术师,他年少的时候有个很相爱的恋人,他的恋人很爱看星星,但城市里早因为环境污染看不到星星,于是他长途跋涉的去学变星星的魔术。等他学成回来的时候他找不到他的爱人了,怎么也找不到,他伤心极了,但仍然每天晚上变星星出来,他觉得只要那个女孩还在城市里她就能看到星星,她会感到幸福,那么他也会幸福。
      商竟嗤笑,月亮你多大了还信这个?幸福?我现在恨不得掐死她。
      月亮恍如没有听到,她说后来有一名智者对魔术师说,亲爱的魔术师,你光记得她爱看星星,可你怎么忘了她爱你啊,如果没有你,星星再美,也只是她的眼泪。
      商竟呆滞的看着月亮,咬紧了牙,眼圈越来越红越来越红,月亮说,去找她吧。商竟不发一言起身掉头就走。
      月亮斜着头看着他远去,融进人潮里,面上多了几分兴味。
      “老板,结账。”

      商竟再与月亮见面,是一年后的事情,她惊叹于一年的时间让这个男人从浅湿到深沉,从青涩到世故,从温暖到冷漠。他与一年前有很大不同,原来是一件大白T恤把裤脚挽起在烧烤摊子边喝啤酒边大口吃串的人,现在穿干净的白衬衫,头发一丝不乱,面孔淡定,轮廓坚毅,眼神深沉。
      月亮拍拍他的肩:“行啊,小样混成白领啦?”
      商竟不着痕迹的向左退了一步,隔开两人的距离。
      月亮打量了他一眼,冷笑着讽刺他:“还真成白领了?白领不都挺忙的么,找我做什么?”
      商竟有些拉不下脸,他放软了声音唤她的名字:“月亮。”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月亮看到他这个样子就来气,换了个马甲以为自己高人一等了?既然这样,还找她做什么。
      月亮的粗鲁让商竟哭笑不得,他安抚似的向右进了一步:“服了你了。”
      月亮扬扬脸,用下巴尖对着他:“你说你这人做的,不带你这样的,一年不见人了现在跑过来还跟我玩这个,怎么,要恢复邦交么?”
      商竟被她不伦不类的比喻逗笑了:“我去外地一年了,才回来。”
      他带她到郊区的一家湘菜馆去吃饭,晕暗的光线和刻意的布局让一切都看起来有泛黄陈旧古朴的错感,她坐在布艺沙发上,看他在对面点菜,小声的与伺者交流,然后再打量四周。
      整个大厅零星坐着几对人,靠窗的一排座位只有一对男女,中年男士优雅绅士,美丽少女有几分青稚,双手并拢放在膝上,脸上显着很拘谨的样子。
      人一旦到了陌生环境,总怀着几分惴惴,束手束脚,惟恐举止言行失当徒惹人笑。殊不知放松才是最适当的做法,心情放松自有一番气度震慑他人,自然无人敢小瞧你。
      月亮见多了各种饭局,闲适怡然得如同居家一般。
      “月亮你真不象个小药店的老板。”商竟把菜单递给侍者,抬手摆弄餐具。
      月亮但笑不语,顾盼生辉。
      平静的等菜上桌,夹面前的菜,每次夹得不多,一点点。
      “我后来去找她了,她说走远了已经回不去了。”
      月亮一口辣汁呛在喉头,涕泪交流,一把抓过茶杯一顿牛饮。
      月亮嘶哑着嗓子费劲的说:“你把我当什么了,垃圾桶啊,你说咱们就不能谈谈风花雪月,你一上来你扯这么大一话题,是又想要我的指引还是怎么着?”
      商竟摇摇头:“我累了,感情这种事还是随遇而安的好,月亮我觉得你人挺好的。”
      月亮一哆嗦,听到他特别柔软的声音,他说,月亮要不咱们在一起吧。
      月亮想说,滚你的。
      但她没有,她又想拍桌子大笑,她觉得滑稽透了,她真想学电视剧里狠狠掐自己一把,但没下得去手。月亮看着他特别认真的眼神,突然被吓到了。
      这个人对自己还一无所知啊,怎么这么容易就下决定了呢?多数人都是活在虚壳里的,旁人看到你伪善的假象便以为你是这般,每个人小心翼翼的掩好本来的自己,在冷静和理性间拼出一条路,踉跄而坚定的走。有什么大胆的念头也只是尽力克制半分也不会露于人前,那么现在,是他不正常还是她过于虚伪呢?
      她心底突然就起了一股怅然,依她那个泼辣的性子,是什么不能应的,尤其她本来就觊觎他。
      她的目光定定的移到自己的手上,素手纤纤不染尘,肤如凝脂,白皙光滑润泽,无名指几与中指同等长度,并在一起很漂亮,她在心底忧愁的想,我这么漂亮的手,以后要洗手做羹汤了么?眼前这个男人,此刻,值得我去为他变成一个黄脸婆么?
      “我当是没听到,以后还是朋友。”她淡淡的说。
      商竟自嘲一笑:“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神经质?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也许因为她今天结婚。”
      月亮脸都气绿了,把筷子拍在桌上,抬眼直盯着他,声色俱厉:“你把我当什么了?你值我把你当个朋友吗,她结就结了关你屁事。”
      其实她想说关我屁事,这都是些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很明显,商竟掉进坑里了想把她当成救命稻草爬出来,但更明显的是,月亮不想做他的稻草。
      她猜商竟肯定是看出她喜欢他来了,他以为她跟那些二十左右的小姑娘一样会满怀着爱意来抚平他的伤痕,但月亮不是小姑娘,她够聪明,知道绝不能在这个时候答应他什么,他现在情绪不稳,以后改变的可能太大了,改变了,那她跟他就再没可能了。谁会没事整日带个稻草在身上?
      她知道要挑个最适当的时机答应跟他在一起,承担最小的风险,抓住最多的感情。
      商竟显然被震住了。饭店里本就静谧,月亮拍筷子那一下几乎吸引了所有的目光,好奇的揣测的兴灾乐祸的,各种目光如探照灯一样打量过来。
      月亮沉下脸毫无惧色的四处回望:“这顿饭没法吃了,你还吃得下去你先吃。”
      她起身拎着包就走,商竟急忙付了账追出去向她道歉。
      月亮不置可否的跟他道了别,打的离开。

      三、痴嗔
      快放假的时候,同办公室的老大姐问阿筝有没有谈恋爱的心。阿筝但笑不语。老大姐便自作主张给了她一个电话,约了时间地点。
      合不合得来要看缘份,是老邻居的侄子,小伙子挺精神的一个人,去会会。老大姐这么说。
      她拗不过,便去了,见了面跟对方都笑,原来是你啊!
      绕了那么大一圈,老大姐给介绍的对象竟然是她的同学,从小学一路同学到大学的那种。这种机缘若放在其他人身上,也许就成了,但她性子淡漠,同学这么些年都未曾跟那名男同学发生过什么暧昧。
      她不喜欢丈夫知道她的过去,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情,总要有点想象空间,若结婚一点惊奇都没有,知根知底的固然安全却也太平淡。
      老大姐再问,她便以不适合的理由给回了,这事不大,阿筝本以为就这么过去了,却低估了那个老大姐,她再老,也是个女人,八卦是女人的天性。
      等阿筝从其他同事那里得来,她相亲失败的理由竟然是心有所属时只觉得脸都黑了。她无从得知老大姐是如何得到这个结论,却明白若给别有用心的人落了话柄,只怕以后的日子都不会太安逸。
      她警剔着戒备着周围的一切,同一部门或者不同部门的同事,包括商竟。

      一天清晨,杜筝在茶水间倒垃圾的时候看到商竟拿着文件路过,人向旁边躲,试图缩进热水器的阴影里,躲得太急,脚一扭,新买的高跟,折了。
      她暗叫倒霉,沉闷的声响吸引了商竟的眼神,他笑得灿烂:“怎么了?”
      “没事。”
      杜筝只觉得脸更红了,她骂了自己一句,杜筝你瞧瞧你那点出息。从热水器后面出来,拎着自己的纸篓,讪讪的笑,讪讪的推门,讪讪的走回办公室。
      进办公室的时候头向右偏了个角度,没有人,空荡荡的大厅,商竟已然上楼了。她的眉眼突然冷下来,越发的唾弃自己。慢慢的坐下,打开电脑,仿如机器一样有条不紊的准备子公司股权转让的进场交易材料,电子版与纸质版各完整的一份,纸质的厚厚一摞,整齐的摆放在桌子上。
      下午上班时,她拧紧了眉头:“谁动了我的东西的?”
      其实文件并没有丢失,只是乱了,不再那么整齐,她不依不饶的站着,全身散着萧瑟的气息。职场里经手的文件被翻是常有的事,一个办公室的同事总会互相留意,带着恶意在背后打量你跟你做的事情。人的劣根性之一,总不希望其他人比自己好,潜意识里自己是比任何人都努力,竞争激烈的职场更是如此。
      办公室的同事竟无人接话,一片沉默。
      阿筝长久的站在那里环视四周,捏着被翻出来的几张薄薄的纸,面目沉寂。她明白这件事最好是无视掉然后安静的坐下来,就跟以前无数次一样,但这次不同,未名的愤怒让她丧失了冷静,开了口,声明了被攻击的状态,相当于已经向那个或者那些暗地里动她文件的人宣战,现在偃旗息鼓只会让那些人更肆无忌惮。
      这股不如从何而来的情绪紧紧裹着她,让她急切的想找个出口发泄一通,蛮不讲理偏执而任性的宣泄自己的坏情绪。
      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没意思透了,能怎么办呢,还能指着这些人认错保证吗?她有些呆滞了。
      然后听到商竟的声音:“晚上我请客,有人去蹭饭没?”
      又挑眉:“这是怎么了?安静得有点异常了啊。”
      他走到杜筝面前洞悉而明了的把她按在座位上:“不就是风吹乱了吗再整理不就行了,犯得着置气这个?”
      “算不算话的,晚上吃饭算上我啊。”部长从他的办公室里出来,凑热闹,“都去啊,晚上有活动的全给我取消了,这是政治任务,必须去。”
      杜筝明白这是他们给的台阶,默不作声算是承了情。
      她想她真是任性,竟连这一点虚伪的掩饰都不愿意去做了,维持着和谐的表相多好,面上挂着亲切的笑在办公室里随着大流算计与被算计。
      商竟帮她理好材料,碰到了她的手,于是抬眼看她,眼神深邃而晦暗,带着几许穿透力,将阿筝钉在椅子里久久不能回神,那样隐晦又含着冀翼,阿筝突然笑了。
      是明透了,为什么要在意那么多呢,人生苦短,就这么无求的过着不是更好,无欲无求,不担心得失,收获一点点便欣喜,就算他对你再无视也不郁卒,因他本不该对你在意。何必在意其他呢?
      这一年很快的结束了,阿筝很满意这种状态,一点点水,有风时泛点涟漪,但不会打扰到她正常的生活轨迹,不用分心去担忧柴米油盐,孩子老人亲友,她觉得暧昧真是一个令人欢喜又隐密的东西,心意是大约明白的,却又不会干扰到各自生活,不曾明朗,不曾失败,因隐约而美好。

      年夜饭的时候,商竟给阿筝敬酒,一杯接着一杯。
      阿筝不明所以,只以为是高兴,为新年为喜庆为一切。举杯便饮,有人来敬她便喝,来者不拒,从来没有如此容易的妥协。平时她是有自知之明的,喝一瓶啤酒便晕的人,能有多大的酒量?却仍然放肆的饮,只当作自己的胃是铁打的。
      一波人敬下来,终是有些受不了,强抑着不适,晕晕沉沉的往外走,她想一个人静一会。
      商竟尾随她而来。
      “喝多了?”
      “没有。”
      他沉默片刻,问:“杜筝上次去相亲了?”
      她倚着栏杆,恹恹的嗯了声:“没成。”
      “我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
      杜筝勉强抬着眼皮看他:“什么?”
      商竟脸上竟然是挂着笑的:“你喜欢什么样的我给你介绍啊?”
      杜筝觉得他的语气讨厌极了,有一点得意一点恶意,她想用力推开他,然而头却是晕眩的炸痛的四肢是乏力的,只能别开了头:“离我远点。”
      “杜筝你喜欢我。”商竟用的是肯定句,他有很多话可以接在后面,你喜欢我,所以相亲不成功,你喜欢我,所以你没谈恋爱,你心里有我。
      阿筝很想离开,但她的头太晕太疼,胃里涨得难受,眉紧紧蹙着,眼皮沉沉的耷拉着,她只作没听见。
      “杜筝你爱上我了。”商竟竟然还是笑的。
      杜筝想随他一起笑,她想大声的嘲笑他在白日做梦,可是她更想哭,因为她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只是他说出来想做什么,想得到她的承认么?他以为他已经得到了她全部的感情是成功者所以来炫耀么?
      竟忘了这份荣耀是她给的么?
      胃里的不适终于压出了她的泪。
      “你想要怎么样呢?”杜筝哭起来,她把商竟堵在楼梯口,“你是什么意思?你知道我爱上你了又能怎么样?”
      商竟怔住,他从没想过杜筝会说出来,大多数男人都是坏的,他们渴望征服女人。这场较量他从来也不打算输给杜筝,他只是想让杜筝承认她爱着他,可承认之后呢,他没想过。所以看着杜筝哭得唏哩哗啦的样子,他也怔住了,他好象看见若干年前哭得唏哩哗啦的自己,心底某个地方开始崩坏。
      杜筝的眼睛明亮而湿润,里面充满了激烈的失控的无措的情绪,她神色复杂的看着他,哽咽不已。她因为情绪与身体的不适快要崩溃了。
      他知道自己错了,却身不由己的上去扶住了阿筝,把嘴唇印在了她的嘴唇上面,轻轻的抱着她,象安抚一只不安的小兽。
      他说,我好象丧失了爱人的能力,谢谢有你爱我。

      阿筝离了职。

      四、婚姻
      商竟再约月亮出来,却是天南地北的聊,只不沾风月。
      但一年后,月亮最后还是同意和商竟结婚了。
      有省政府里的人打招呼,月亮很容易在那家排号要排到第二年的五级星酒店订上了婚宴。会场布置得很漂亮,白纱盖在灯座上,格外飘逸。红毯上散满了花瓣,透明高脚杯搭成的塔堆得高高的,闪着光。
      她发现自己那么矫情的想得到他的爱情,始终不得,如果他们没有□□人的命,那便做他的妻子吧,起码在他能够爱人的时候,他的第一选择是她。
      她会开始学着收敛自己的爱,不那么爱他,却仍是爱的。找一个份额刚刚好的爱,不会在婚姻里太过委屈自己也不会太委屈他。
      婚姻很盛大,她羊脂玉一般白的手挽着他,那么合适那么安稳。她跟着商竟一桌桌的敬酒,到一桌一个女孩子别有深意的举着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心里微微一动,她附在商竟耳后轻声说:“这个女孩子喜欢你呢。”
      商竟笑,也在她耳后轻声说:“我喜欢你呢。”
      月亮掐了他一把。

      END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秋 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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