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打的掌门夫人》鹿切慕溪水

39、一厢情愿（十四）

　　水幕里，朱老爷摇身一变，成了御兽宗的弟子，他扯了扯衣领，袖口处的毛球球，面露嫌弃。这个门派的服饰这么多年都娘不兮兮的，女的也就算了，一个大男人挂什么毛球球。

　　丢脸！

　　一番交谈后，他成功混进了新的队伍。

　　为了避免从最开始就出现选手拉帮结派的迹象，长风会将弟子们三三两两打散，即便能相遇，在提前布好的术法影响下，前期也不会遇见同派弟子。

　　这大大方便了某些考官钻漏洞。

　　天时地利人和他现在都有。

　　朱老爷心里轻哼起来，他用的是上支队伍中的御兽宗弟子的身份，只要成功补上这个缺，接下来就不会出现另一个御兽宗的修士，而再过一会，这些人的身家就要彻底易主了。

　　最好能像上支一样，多带点打发时间的小东西。

　　例如剑宗很有嚼劲的牛肉条，合欢宗的点心也不错，但到底太小了，一口几个，吃起来不痛快。

　　他凭借滴水不漏的解释打消了大部分人的疑虑。

　　剩下一部分则是天生比较谨慎，以及已经有过参与且被坑过的经验。

　　可往往姜还是老的辣，他们怀疑的再多，考官也能圆回来，朱老爷心中暗自得意，这么多年来，他就没怎么失手过，唯一的一次，还是——

　　那个叫晏予的女娃娃。

　　得意消失了。

　　这件事想起一次生气一次。

　　他作为一个一个活了多年且混得不错的妖修，居然会被个年龄不大，实力还没有他强的人修耍来耍去。

　　有心眼没错，但TM这是正常的心眼吗？想起自己在大乱斗情况下被黑吃黑带走的心肝宝贝们，那可是他攒了许久的的口粮，朱老爷的心都要碎了。

　　你抢法宝抢丹药都可以，你给我留口饭啊。

　　要不是这长风会对年龄和修为都有限制，一旦超过，便不可报名参与，他非得再见到那女修后好好讨论讨论。

　　他就不信这么多年过去了，对方还能比他这个化神期妖修厉害？

　　当时碍于晏予的上元宗弟子身份，以及各种各样对选手的保护条例，他才被坑得那么惨。现在这人不是选手了，规定自己也就不用遵守了，等到再见，呵，他非得报夺食之仇!

　　对外面世界有了解，但不是极为了解的朱老爷一边想，一边热情晃着袖口的毛球球发出属于“秦代”的回应。

　　他现在叫秦代。

　　队伍中的修士有来自剑宗的，无上宗的，碧游岛的，慈航宗和药宗的。

　　其中最吸引朱老爷注意力的是无上宗和碧游岛的弟子，前者从头到尾都对他保持警惕，他说的每句话对方估计都在斟酌评判，是个戒备心很强的女修。

　　而后者如果不是他这会是考官，他真的很想问问这人是不是孔雀成精，穿的跟求偶季的鸟似的，花枝招展。

　　朱老爷被这叫江晗的修士身上的配饰闪的眼睛疼。

　　好在无论如何，他的计划还是很顺利进行，这支队伍跟前面的一样，找到了他提前布好的任务。

　　很简单，劈柴和绣花。

　　至于能做到何种程度，就要看他们对灵力的掌握了。

　　柴火要求大小，种类，乃至于切口都一模一样，并且只能用现场的斧头来劈。

　　而绣花则是同样要用现场准备好的绣花针，绣出刚才所遇见的灵植，整整十株，既考虑细节的准确性，也要求排列之后包括绣工在内的精美性。

　　看完任务，小队有一瞬间寂静。

　　劈柴不难，难的是绣花，他们谁会绣花？

　　视线突然就投给了剑宗和无上宗的女修。

　　剑宗女修率先开口，她长了张圆圆的苹果脸，笑起来还有两个深深的小酒窝，瞧着好相处极了，一路上也都是眉眼弯弯的模样。

　　于是她用着与在之前别无二致的清脆甜蜜声音回应：“我用过针，但是是为了试着给师兄缝伤口。”

　　不是有丹药在吗，再不济也有外敷的药啊，为什么要——

　　队伍里男修的目光顿时惊恐，但笑容甜甜的少女并没有在意，她继续道：“师兄说这样可以磨炼自己的意志，之后万一你们受伤了想试的话，我也可以帮你们缝。”

　　嘶，剑宗，恐怖如斯。

　　眼看这边靠不住了。

　　那无上宗

　　这位虽然是浮玉尊者的小徒弟，可来自凡间，说不好就会——

　　“我不会。”无上宗小师妹念菱平静道，“我上次用针还是戳瞎了一个邪魔的眼睛。”

　　“……”

　　似乎还没开始，他们身先死了。

　　几人盯着绣花的工具面露难色。

　　而混在其中的朱长老则是在心里窃笑，他自然知道这些人修不会绣花，修真界以修行为重，除了真的热爱或者以针作为武器，大家也不会去学这个。

　　至于女修会不会？这就跟要女妖去学凡间女子那一套别扭，都求道脱离俗世，日常能用法术也就都用法术解决了的生活，完全没必要学习俗世的那套东西。

　　花绣得再好，敌人也不会因欣赏饶你一命。

　　不过就算现在真有会绣花的，也不是那么简单的，说是灵力使用，那就是对灵力掌握的考察。朱老爷听着耳旁的轻呼，摇了摇头，到底还是涉世未深啊。

　　谁告诉他们劈柴就一定简单的？

　　不说每一块柴的大小和缺口都要一模一样，就说那斧头，没两把刷子可是拿不起来的。

　　就算已经降到了符合队伍中修为最高的那个人的灵力承受范围，不能做好最精准的灵力分布，劈柴也会极为吃力，连斧子都用不好，又何来按要求劈完。

　　选手队伍明显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在经过商量后，他们决定让修为最高的人劈柴，队伍里修为最高的便是很少会吭声的慈航宗修士。

　　他念了句“阿弥陀佛”后，便脱去外罩，露出紧绷住衣服的精壮上身，八块腹肌，块块分明。

　　同行的队伍：哇！

　　水幕外的长辈：啧！

　　众人视线，包括晏予的，也都径直望向了闭着眼睛，平平无奇，却能准确说出幕里在发生什么的瘦高青年，对方身边坐的也都是身高九尺的人。

　　确定了，这是个穿衣显瘦，脱衣有料的门派。

　　晏予默默欣赏了番，然后目光不着痕迹从移到头顶的位置收回，叹了口气，遗憾道：“多漂亮的头。”

　　怎么就偏偏没有头发呢？

　　而坐在身旁的崔尧就这样听着她感慨，然后从袖中掏出了包山楂糖，递了过去。

　　晏予眼中浮现出一丝惊讶，“这个——”

　　“我记得你小时候很喜欢它。”

　　青年认真道，眉眼间的真挚温柔足以令世间绝大多数人动容，油纸内的山楂糖圆滚滚聚在一起，糖霜将它们完美包裹，散发出若有若无的甜意。

　　白皙指尖凑近油纸，拿起了一颗，晏予将其左看右看，轻笑起来，“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山楂糖的样子还没有变。”

　　“师妹不妨尝尝它的味道。”

　　“是那家店？”

　　“嗯。”崔尧低声道，他垂下眼眸，似乎将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手中的山楂糖上，对于晏予的反应，也仅用余光观察。

　　对方还在兴冲冲怀疑过往，口里嘟囔着“没想到宗门底下的那间小店还在，看来是子承父业了。”

　　青年的呼吸有一瞬间急促，虽然很快恢复了正常，但他能感觉到拖着油纸的掌心正缓缓渗出汗意。

　　他突然出声道：“长柳师弟，你要吃糖吗？”

　　诶？他吗？

　　长柳道君惊讶扭头，他自然听到了身旁两人的交谈，可人家是道侣，山楂糖什么的，就算他有点好奇，也不会去打扰。

　　但没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掌门居然会主动问他？

　　他迟疑了下，最终还是伸手拿了一颗，拒绝似乎也不太好。

　　糖霜融化在唇齿间，外皮的甜成功与果肉的酸结合，酸甜适度，长乐眼睛亮了下，眼见没人反对，他便有几分扭捏地又拿了颗。

　　见状晏予笑了笑，将手中那颗欣赏许久的山楂糖也喂进嘴里。

　　可东西入口的刹那，她便忍不住皱了皱眉。

　　崔尧拖着油纸的手有一瞬间不易察觉的轻颤，他看向对方，面上稍稍流露出一丝疑惑。

　　“好吃是好吃，只可惜不是当年的味道了。”晏予叹了口气，“虽然都是你买回来的，可这做儿子的手艺到底比不上父亲。”

　　“或许多练练就好了。”

　　似是因为提及往事，青年嘴边勾起浅浅弧度，以及一丝若有若无如同放松又宛若凝重，从唇角溢出的叹息。

　　他就这样静静看着对方吃掉大半山楂糖。

　　洁白的糖霜看得崔尧莫名有点恍神，可等他看见水幕中那个浮玉尊者的小弟子后，神情又恢复了平静，甚至多出了一抹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坚定。

　　*****

　　劈柴看似解决了，那绣花？

　　正当朱老爷准备站出来说他来绣，好哄骗这帮小肥羊时，一道欢快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语。

　　“我来试试！”

　　出声的是那个穿的和雄鸟求偶没什么不同的青年。

　　某位考官露出了鼓励的微笑，如真正的队友般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加油。”

　　他倒要看看，这花枝招展，打断他计划的小子能绣出个什么玩意？

　　如果说斧头拿起那一刻是泰山压顶的沉重，那绣花针拿在手里便是极轻，轻到仿佛捏了把空气，指尖没有任何感觉，空无一物。

　　难以在穿针引线时控制好针尖的位置。

　　江晗挠了挠头，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尝试绣下了第一针，然后第二针，第三针……第四针，手也从颤颤巍巍不受控制的抖动变得极稳。

　　他就这样坐在阳光下，神色认真，手法灵活，可以看出对绣花的熟悉。

　　期间唯一的停顿，便是等待队友绘制灵植的具体模样，药宗弟子将一路上所遇见的灵植基本都记了下来。

　　拿针的人有了，绣的内容也确定好了。

　　于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绣花比劈柴的进度不仅快，还快得多。

　　朱老爷的笑容有点僵硬，他怎么都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能在这件事上顺利成这样。

　　要知道劈柴与绣花相对，劈柴要求的灵力是重和多，那么绣花就是细小和微亮，这需要每次下针匀出的灵力都少得可怜，甚至近乎没有，这对灵力的掌控能力要求极高。

　　在朱老爷眼里，这可比劈柴要难多了。

　　而且只要长眼睛都能看见，江晗根据绣样，几针下来，已然透露出大师气息，而且看用针的手法，某个考官大惊失色，这是失传已久的古针法！

　　他揉着袖口的毛球球，眼神是掺杂着好奇的飘散，现在的年轻人学的东西都这般砸了吗？

　　碧游岛吗？

　　“……”

　　水幕外，晏予眨了眨眼睛，发出了一抹赞叹；“哇哦！”

　　而其他人，则偷偷摸摸的去看碧游岛岛主夫妇。

　　坐在他们身旁的修士忍了又，终于没忍住感慨；“果然这出门还是要有点才艺傍身的，你们派还教这个？”

　　碧游岛岛主夫妇：“……未曾。”

　　哪个门派教绣花啊？而且这又算哪门子才艺？

　　岛主：“你教的？”

　　岛主夫人；“你见我什么时候会绣花？”

　　“所以……”

　　想到某种可能，夫妻两皆陷入了沉默。

　　不知道自己正因某项技能逐渐成为话题焦点的江晗正乐呵呵与脑海内的系统聊天。

　　“宿主，你对灵力的掌握进步了。”

　　系统走过那么多个龙傲天世界，其中不乏修真傲天，见得多了，自然能看出这东西是在考察什么，而且他也不信宿主没看出那半路加进来的御兽宗弟子的古怪违和。

　　“不是因为灵力。”江晗嘴唇抿了又抿，最终没有隐藏起笑意与脸上的自得，“这都是我在种田世界中练出来的，种田是需要种子的，种子又是需要花钱买的，我只能靠卖绣品攒钱。”

　　“但绣品市场过于竞争激烈，为了挣钱，我又得四处拜师，提升记忆，绣的东西算下来可以绕碧游岛三圈。”

　　“所以这是因为——”系统突然不太想听到那个答案。

　　“唯手熟尔。”江晗回答地斩钉截铁，又带着股狡黠，“我终于用到了手册中的话了，前辈们一定会为我骄傲的。”

　　你前辈们骄不骄傲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他们的手熟指的是商战、枪战、比试打斗，耍帅出风头，而不是坐在这个地方绣花。

　　系统冷漠想到，他望着对方扑闪扑闪眼睑稍稍下垂的狗狗眼，沉默了下道；“你做的很好。”

　　狗狗眼更亮了，江晗快乐扫了眼身旁一直在注视着自己的“秦代”，心中轻哼了声，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看不出对方的古怪。

　　哪有人会一直用一种自以为隐蔽，实则高高在上的评判目光去对待他的队友。

　　他待过那么多个种田世界，见的人多了。

　　之所以不拆穿，是觉得这位……考官一定还有后招。

　　见多识广的选手江晗认出了考官，并在思考如果后招很难，那他们打昏考官算不算违规。

　　反正最后只要到达终点就算成功。

　　*****

　　对于水幕里此时展现的一切，晏予是看得兴致勃勃，这叫江晗的碧游岛少主每次见面都能带给她新的乐趣，从幼时到现在，做的每件事情都与大多数人不同，处于常理和常理外的交界处。

　　难以避免地，她对对方起了几分兴趣。

　　不过就在她准备继续看下去时，所有的水幕都熄灭了，化为星星点点的光芒，消失在夜空中。

　　怎么回事？！

　　而挂在看台四周的风铃也在不停作响，“不好”负责长风会的几个修士脸色骤变，“是森林那边出事了。”

　　此言一出，其他人都坐不住了。

　　森林里待的那可都是每个门派的新秀弟子，可以说都是内门精英，但凡有个损失——

　　大家也顾不得什么风度与不风度的。

　　匆匆往森林那边传送过去，结果刚一落地，脸色就越来越差，萦绕在森林周围的已经不是充沛的灵气，而是混杂了魔气的浓郁瘴气。

　　阵法的走向也遭到篡改。

　　这才多久

　　最先到达的修士们心中微沉。

　　他们此时是无法与里面的弟子们取得任何联系的，因为长风会会没收选手们所有能与外界联络的东西。

　　森林里能联络的只有

　　“联系……不到”负责长风会的修士们面色苍白，他们一遍又一遍尝试，但试遍了法子，也无法与里面的考官取得联络。

　　就这样一会功夫，热闹散去，留给他们的是埋藏于灰暗下的寂静。

　　晏予感受着越来越浓郁的魔气，眉头紧锁，“事不宜迟，我们破开阵法！”

　　“好。”

　　传送过来的修士都纷纷出手，在以最快的速度破开阵法后，来到了森林内部。

　　与外面的阴沉不同，里面似乎仍是一片安静祥和的景色，郁郁葱葱的树木，争奇斗艳的花草，阳光洒落，清风拂过，每一处都透露出生机勃勃的美感。

　　但就是静，没有一丝声响的静。

　　仿佛原本属于这片森林的声音在一瞬间内都消失了。

　　众人心知肚明现在耽误不得，谁都不知道自己这边送进来的弟子是什么情况。

　　突然远处响起了一声尖叫！

　　果然和他“看见”的场景一模一样。

　　崔尧平静想到，他扫过森林的异象，扫过身旁神情各异的脸，最后将目光悉数落在最前方的女修身上。

　　拇指摁住了剑鞘又快速放开。

　　所以这次的计划究竟会是……什么结果？

　　他不清楚，却仍旧想要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