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到你了》月儿无语

15、浅绿色热浪

　　路宇轩一手拿着刻刀坐在木制工作台前屏气凝神地刻着手里的圆形木材。
　　一下一下在木材上划着，刻了好一会一个圆脑袋的猪头出现在桌子上，路宇轩和那颗猪头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最后闭着眼睛把他放到了一边，拿起另一颗球开始新一轮的雕刻。
　　刻废了好几个球后终于有一个满意的了，不过路宇轩盯着那颗脑袋看，越看越觉得像许皓泽的脸。
　　他惊悚地发现这个脑袋竟然开口讲话了，有些飘渺不真切。
　　他就凑近了听，这次他听清了——
　　“路小少爷，该起床了。”
　　路宇轩一个激灵就起来，惊魂未定地看着面前的许皓泽。
　　“额……别这么看着我啊。”许皓泽讪讪道。
　　路宇轩缓过神划开手机看时间“不是说三点再叫我吗？”
　　“午觉睡半小时就差不多了，睡久了会越睡越困。”许皓泽坐回椅子上。
　　路宇轩伸了个懒腰后下床走到许皓泽旁边，看着桌子上摊开的书“名著有啥好看的？还真别说，我现在挺精神。”
　　路宇轩伸手拿走桌子上的书翻了两页就合起来放远了点，开口道“别看了，陪我打会游戏呗。”
　　自从上次后备用机基本上就在许皓泽身边了，虽然没什么用吧，毕竟许皓泽整天都待在路宇轩身边。
　　“行。”
　　许皓泽路宇轩双双登上游戏，刚打算开一局时两个手机都收到一条邀请。
　　“乐渝……那个主播。”路宇轩问道“同意吗？”
　　“行，我看着点时间。”许皓泽点头同意。
　　“OK啊，那你记得看着点时间哦。”
　　进了房间，乐渝就热情的打招呼。
　　“Hello啊，没想到你俩真的同意了。我在直播，方便吗？”乐渝开口道。
　　“可以，不过我只能玩一会，下午去学校开会。”路宇轩打开麦回道。
　　“你对象……嗓子还难受啊？”乐渝小心地问。
　　别碰我的塔：嗯。
　　“可惜哦，我还挺想知道你声音啥样。”乐渝有些惋惜道。
　　“沙雕一个，没啥好听的。”路宇轩在许皓泽打字时抢先道。
　　别碰我的塔：对。
　　“妇唱夫随…”乐渝小声嘀咕道。
　　“什么？”路宇轩没听清下意识问。
　　“没什么，听错了吧。”乐渝急忙回道。
　　路宇轩转头问听力非同常人的许皓泽，“你听见他说什么了吗？”
　　许皓泽愣了一瞬，“没有。”
　　许皓泽说的路宇轩毫不怀疑，便相信是自己听错了。
　　就这样，一个准高中生、一个外星人和一个游戏主播在一起愉快地打游戏。
　　三人都很厉害，一路连胜摘了不少星星。
　　“诶，我来了我来了！”路宇轩正在援助的路上突然不动了，“woc！我妈的电话，等一会。”
　　乐渝被对面围剿了，在跟粉丝互动抽空回道，“没事啊，去吧去吧。”
　　接通电话后江岚的怒吼直接顺着网线传到路宇轩耳朵里“路宇轩！你在干什么啊？怎么不去学校！老师都把电话打到我这了！”
　　路宇轩被吼得一愣“不是四点半才开会吗？这还有将近一个小时呢。”
　　江岚吼完倒是冷静了一点，开口道“反正你老师把电话打到我这问我你在哪，赶紧去学校！”
　　“成，保证马上出发！”
　　路宇轩回到游戏界面道“乐渝，我现在要去学校，你可以吗？”
　　“行吧，别耽误学习，反正马上就结束了。”乐渝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问“你对象也下？”
　　别碰我的塔：嗯
　　“那行吧，拜拜。”
　　“行，有空再一起打啊？”路宇轩客气道。
　　“行，你快去吧。”
　　路宇轩关了手机领着书包推门而出，蹬着山地车就飞出去了，完全忘了家里还有个人。
　　穿过一条街的杨树了，一路上热浪不要钱地往脸上扑，烤得人要焦了。
　　到学校找教室时才注意到少了个人。
　　“完蛋，教室在哪？要不要问一下林老师？”路宇轩坐在操场长椅上苦恼。
　　好在路宇轩在早上加了林寻的微信，可能是职业原因方便一些家长或学生，微信名就是本名。
　　迟到且不知道教室在哪，这也太尴尬了吧。
　　路宇轩还在苦恼怎么说时，姗姗来迟的另一位恰好站在了面前。
　　路宇轩气不打一处来，绕道就走“你这是什么破导游，还要我自己找地方，差评！我要投诉你！”
　　许皓泽想自己早上确实食言了，跟在后面连忙顺着气“错了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了，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呗。”
　　“朕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带朕去教室。”路宇轩顺着话说。
　　话虽这么说但脚已经向教学楼迈进了。
　　许皓泽长腿一迈走到前面，“陛下请随小的来。”路宇轩配合地走在身后。
　　到612教室门口时林寻正在里面讲每年开学都会讲的一些台面上的话。
　　“报告！”路宇轩声音洪亮地喊了一嗓子。
　　林寻停下来看向他，“我还以为名单打印错了，我们班多出来一个人，我还想哪个班名单上少个人。”
　　“老师对不起。”
　　林寻点头放人进来。
　　路宇轩进去后看教室坐的满满的只有中间最后面还有三个横连着的空位，便直径走过去坐在靠后门的一边。
　　“现在所有人都到齐了，该讲的你们也听腻了，现在开始自我介绍吧。想怎么介绍都行，至少告诉其他同学自己叫什么吧。”林寻说完退到讲台一边。
　　有同学问了“那老师你呢？”
　　“看来还有些同学不认识我，我以为你们早上都看到分班表上我的信息了。”林寻笑着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和电话，“我叫林寻，叫我林老师就行，电话也写在这里，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要是凌晨打的话，看你们的运气好不好了，说不定我就起床接了。”随后有露出招牌笑容，“这位同学还有什么问题吗？”
　　问问题的那位同学摇了摇头“没了。”
　　“没什么问题的话，那就从门口的那位男同学开始吧，一条龙来。”
　　门口的男生肤色偏黑，显得人老实憨厚，他站起来介绍道，“我叫周点晋，喜欢篮球。没了”
　　教室响起一阵掌声，周点晋在掌声中坐下，下来轮到后面的男生了。
　　路宇轩和许皓泽坐在最后当着听众，是不是咬咬耳朵，夸夸这个人的发型好看，衣服不错之类的，虽然大多时候是路宇轩叭叭许皓泽附和两句。
　　将近有二十个人介绍过后就轮到了路宇轩，他也不拖沓，接着前人的掌声站起来。
　　“我叫路宇轩，喜欢打篮球和游戏。”路宇轩简单介绍后刚要坐下林寻就开口，“路同学的名字同学们早在你进教室前就知道了，但也仅限于知道却不知道哪几个字，路同学可否上来写一下？”林寻还是那笑眯眯的样子。
　　“他们之前咋知道我名字？”路宇轩上去前悄咪咪地问许皓泽。
　　还好路宇轩的字还不错，没有怯场大大方方地写下自己的名字，笑着说，“路是道路的路，气宇轩昂的宇轩。”
　　台下又是一阵掌声，可能是因为路宇轩长的一张阳光讨喜的脸，亦或者是因为张扬似骄阳耀眼的笑容，掌声比前面介绍的人都大。
　　这个笑容不知道恍了谁的心神。
　　林寻这时开口了，“字写的还不错。”
　　路宇轩连忙谦虚道，“没有没有。”在林寻许可下回到座位上。
　　想到邓柏越说林寻是个笑面虎，经过这一会的相处他倒是觉得没他说的那么可怕，看着挺好相处的。
　　这时路小同学在心里给林·笑面虎·寻加的阴冷滤镜降了几分。
　　路宇轩悄悄地咬耳朵问许皓泽那个他还没来得及听到答案的问题，“为啥啊？”
　　许皓泽摆出认真听人介绍的样子，还打了手势让路宇轩也认真听，明显不想回答答案这么显然易见的问题。
　　路宇轩赌气似的就想烦他，于是趴在桌子上接着前面人的身体勉强挡住自己，脸朝向许皓泽，压低声音重复问题，不过在许皓泽听来更像是从鼻子里发出来的，呜呜咽咽，像傲娇的小猫崽子一样，让人想撸撸毛。又像想要吃糖果妈妈又不给买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孩子一样顽劣倔强。
　　许皓泽被磨的没办法无奈地叹了口气，微微低头趴在桌子上道，“你怎么这么笨，肯定是点名的时候你不在老师多叫了几遍确定一下，大家肯定都对你有点印象了，毕竟没谁开学第一天就迟到的。”
　　路宇轩如梦初醒地点了点头，之后有些沮丧地趴在桌子上没有动，只是不停气的鼓掌。
　　他可能没发现他和许皓泽现在就像上课时偷偷走神聊天的学生，许皓泽明明可以不趴下来。
　　许皓泽自己也搞不明白为什么要俯身趴在桌子上，真的是疯了才会觉得自己和路宇轩是一个世界的人，他就是一个和路宇轩悄悄聊天的普通学生。
　　他觉得自己在不自觉间好像陷入了泥潭，逐渐下沉直至分辨不出自己，不，应该是自愿走进了一个同化圈，看着自己被同化成与这个圈子相似的样子甚至潜意识里认为本就从这里诞生。
　　许皓泽被这几周的美好平静麻痹了神经，他觉得自己中毒了。
　　他确实中毒了，只是很久后才发觉毒素的来源，并且是自己主动靠近的。
　　结束后林寻就开口了，“我看路宇轩同学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了，可是有些困了？”
　　路宇轩立马直起身子站起来回道，“老师，我没困。”
　　“我看你有些困了，那不如帮老师搬东西吧。”林寻依旧笑着。
　　“什么东西啊？就我一个人吗？”路宇轩懵懵地问。
　　“不是什么重东西，我相信你可以的。”
　　“好的老师。”路宇轩没有抱怨地接下任务。
　　走到临时放东西的仓库，看着一地一捆一捆堆在一起形成一片绿海的路宇轩怀疑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绿海，“老师，全班的都要我搬吗？”
　　这绿海俨然是一地的浅绿色的军训校服。
　　“对啊，我相信你。”林寻笑着和管理老师交流询问哪个是自家的。
　　路宇轩想着班里坐的近五十个人，在内心默默流泪。
　　这得搬多少趟啊。
　　路宇轩又把林寻的滤镜加重了些。
　　看来老人的话还是要听的，不要被一时的假象蒙蔽了双眼。
　　好在每一摞军训服都用绳子打了个牢固的结，以路宇轩的身高一手拎一个没多大问题。
　　一摞大约十套左右，跑两三趟就完了。
　　也不多。
　　路宇轩是个很明显的乐观主义者，或者说是个理想主义者。几乎没有忧虑的时候，有也会很快消除情绪，跟二傻子一样，乐得自在。
　　路宇轩一趟一趟地跑，林寻也就看着他一趟一趟跑，没一点想帮忙的样子。
　　班里几个男生都看不下去想帮忙 ，林寻出声制止道“你们坐好，同学之间要有信任。”
　　“可是……”
　　“嗯？”林寻还是笑眯眯的质问，但看的人背后冷气直冒。
　　想帮忙的同学也不敢再说话。
　　这时班里的不管男女都不敢随意讨论这个年轻还斯文的班主任，被吓得像狗崽子一样不敢吱声。
　　“报告！老师都搬完了。”路宇轩喘着气但嘴角还挂着笑，胜利的笑，求表扬的笑。
　　“不错，回位子上喝口水吧。”
　　回到位子的路宇轩就管不住嘴了，“真的是笑面虎，不敢惹。”
　　“还贫。”
　　许皓泽也想帮忙搬，但路宇轩坚持要展现男人魄力，不会向区区几十块布低头，只好作罢。
　　“校服是均码按顺序发就行了，待会六点半的时候换上军训服到操场集合，队伍顺序按班级顺序咱们在第二个，按身高站，具体的会有教官告诉你们。好了现在可以去吃饭了，学校发了餐具，食堂金灿灿那么大几个字你们还不至于看不见。”当同学们松了口气以为笑面虎要出门时林寻一个转弯压低了眉毛严肃道，“对了，一定要有时间观念，千万别迟到了。那就祝同学们开学快乐，军训快乐。”林寻出门前还深色不明地向路宇轩的方向看了一眼，暗指迟到的结果。
　　林寻一出门教室里就开始哀嚎，也有一些人兴奋地聊着教官是彪形大汉还是肌肉男或者研究怎么穿军训服好看。
　　自恋如路宇轩当然也在暗戳戳地问许皓泽军训服怎么穿才不会像个桶，怎么穿才能不盖住他姣好的身材。
　　“唉，你说我是不是也应该借个皮筋把裤腰扎起来？”路宇轩扯着军训裤笔画着。
　　路宇轩的腰有些细，打篮球的人的腰不应该这么细，但路宇轩的腰就是比一些女孩子还要细些。军训裤对他来说是有些大了，太大了。
　　“你可以试着借一下。”许皓泽看着路宇轩的腰，开口道。
　　“我也觉得太大了些，看能不能借到吧。”路宇轩把裤子揉成一团放在桌子上。
　　随口一说没想到真让路宇轩借到了。
　　有个女生的小盒子装满了皮筋，各式各样，路宇轩这等直男看了眼花缭乱的多。
　　女生问路宇轩想要什么样的，路宇轩就随便拿了个纯黑色的皮筋。
　　等到人都去吃饭的时候教室里只有路宇轩和他的专属导游。
　　不是他不想吃饭而是他根本就没有带餐具来学校。本来想找孙楠和李旭飞蹭个餐具，但他不知道他俩在哪个班，而且这俩人还没带手机。
　　“唉，好饿哦。”路宇轩趴在桌子上唉声叹气。
　　“怎么刚开学就唉声叹气的。”一道声音从后门传来。
　　路宇轩闻时连忙做起来，“林老师好！”
　　“别这么紧张，我就好奇问问。”林寻踏进教室向路宇轩走去。
　　许皓泽也不好再坐着，起身坐到路宇轩前面的位子上，把旁边的位子让给林寻。
　　坐下的林寻感觉凳子好像有点热，只管当天气热的原因。
　　“怎么不吃饭？”林寻一副关心孩子的样子。
　　“啊……没带餐具。”路宇轩没不好意思，大大方方道。
　　“这样啊。”林寻若有所思道，“待会还要军训呢，你身体吃得住吗？”
　　“真男人不能说不行。”路宇轩摇着头回答。
　　“行吧‘真男人’我带你去吃饭去不去啊？”林寻站起来推了一下挂在鼻子上的眼镜。
　　“真的？！我去！”路宇轩看见了许皓泽怪异的表情马上反应过来，“不是，我是说我要去。不是骂人，没有骂人，我是公认的三好青年。”
　　林寻只是笑笑没说话。
　　路宇轩跟着林寻走到一处地方。
　　“哇哦，好香！”路宇轩毫不吝啬地夸奖。
　　“这是小灶，想吃什么进去看看。”林寻撩开门帘进去，路宇轩也跟着进去。
　　小灶里面有七八个窗口，还有几张大桌子。
　　路宇轩转了一圈卖什么的都有，主食，炸串，饮料，麻辣烫，煎饼果子。
　　“老师，这里可以微信支付吗？”路宇轩动了动喉结。
　　“你说呢？”林寻反问。
　　路宇轩想着老师都来买为了方便肯定是可以的，就跑到买麻辣烫的窗口前掏出手机。
　　“笨蛋。”许皓泽没忍住骂了声。
　　“原来路同学带手机了啊。”
　　路宇轩一惊，完了，连忙出声恳求，“林老师，好老师，就让我先买份饭嘛，我买完你再收走好不好。”
　　这哪是恳求，这分明是撒娇啊！
　　许皓泽恨不得拎着路宇轩的领子把人拎回来。
　　“买两份？”
　　路宇轩干笑道，“长身体嘛，吃得多。”
　　林寻只道，“买完手机给我，放学我再给你，以后别拿了。”话毕就买自己的饭去了。
　　路宇轩拿着两份麻辣烫坐在小灶的椅子上，把一份推到许皓泽面前，看他不动路宇轩催了催，“干嘛呢，吃啊，给你买的。”
　　“哦哦”许皓泽呆呆地拿着筷子吃起来。
　　吃完许皓泽也很听话的把手机交给林寻，到厕所把军训服套上，到操场上集合。
　　他到时已经有好几个人到了，没看见孙楠和李旭飞，应该吃完饭在换衣服吧。
　　到的人越来越多，许皓泽也不好站在路宇轩身边，他走到一旁看着。
　　从他的视角看，是一片披着浅绿色的人在攒动，迎着热浪，伴着蝉鸣，混着口号。
　　看着他们站直，蹲下，一遍一遍重复，翻折。
　　许皓泽竟也不觉得枯燥乏味，看的津津有味。只不过他能看到的表演者或者说他愿意看的表演者只有站在队伍后面的少年。
　　将持续一周的浅绿色热浪在汗水和喊累声中盛大开场。
　　填充了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