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的某叔叔》耕云种月

2、第 2 章

　　苏武宁从背后叫他：“唐哥，百货公司的管理人员联系不到。”他刚刚拿到几个电话，一律都打不通，有一个能打通的，一直在通话中。

　　唐轩低头又调了一下相机，似乎早就料到了一般：“知道了，你有空就继续打，打到他们接了为止，顺便记得观察看看，其他的报社有没有什么消息。”

　　“好。”

　　这座城市并没有因为一场火灾而停下节奏，斑斓的灯火，五彩的广告灯牌，还有巨大的投屏放着各种奢侈品牌的宣传，夜色弥稠，四处都充溢着奢靡的纸醉金迷。

　　白天的那场灾难，被夜晚的风光遮盖在底下的土里。

　　自由报社新闻部，
　　一个挺着啤酒肚的男人对着落地窗朝楼下车水马龙观望，他手里夹着一根烟，猛吸了一口，而后慢慢吐出。

　　白烟丝丝缕缕的飘散在空气里，手机上的大厦着火仍然霸占了前三个热点，第四个热点稍微降下来了，是某女星走路崴脚的事迹。

　　门被敲响，唐轩提着上次的稿子走到办公桌前，然后把文件递给窗边的男人。
　　“主任，这个是上次的采访。”

　　新闻部部门主任是个拥有啤酒肚的胖子，姓李，年龄四十多了，有点高血压，唐轩看他又叼着烟，伸手给他拿了下来，朝角落里的垃圾桶扔去。

　　这一动作一气呵成，李主任似乎是习惯了，他干脆抹了一把残留在嘴上的烟气。

　　“小唐啊，关于百货大厦着火，你怎么看。”问完这句话，李主任忽然觉得自己糊涂了，唐轩估计也挤不过那堆年轻气盛的小记者们，让他和苏武宁出去，两人回来两手空空也猜到了。

　　唐轩看了眼窗外的夜景，灯火阑珊，高楼零次栉比，不远处的某个街道就是红区，那里混迹各色各道的人，白天冠冕堂皇的说着学术用词，夜里就换了身皮囊，拥进红灯区饮酒作乐。

　　“我没什么看法。”唐轩看向李主任，“您老也少吸烟吧，看你牙齿黄的，估计老婆都下不去嘴。”

　　李主任被他这话逗笑了，“我一把年纪……对了，这场火灾，多少人死了？”

　　“共计三十五人。”

　　“哦……”李主任若有所思，“这个数字不小，三十五条命。”

　　可不是吗，三十五人，还不算那些受伤的，三十五人是什么概念，三十五人是好几个家庭，三十五人连起来，放古代，那就算是灭几族了。

　　这些死者里，有些人只是趁着周末，带着妻儿去商场逛逛，也有的人高高兴兴拉着男朋友，女朋友，去商场买礼物，或者是三四个放假出来结伴玩的学生，也或者是结伴的两位孱弱老人。

　　总之，他们出来的时候，都没有想到自己会遇到这种灾难，更没有想到，这一出去，再也回不来了。

　　他们就这样随意被火灾抹去痕迹，连一句嘱咐都未曾留下，只剩活着的人哀悼他们，留给亲人无限的悲伤和绝望。

　　没过多少天，热度下来，人们很快就忘了这件事，然后奔忙到自己的日子中，他们的死，似乎也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场意外。

　　唐轩说：“我看过了，场地上挺多血，还有烧焦的尸体。”

　　李主任叹了口气，转身坐在椅子上，手里翻了翻唐轩刚刚拿来的采访，上面的标题是关于空巢老人那一期，唐轩改动过，上面几页有个对话被划掉。

　　李主任点点头，眯着眼看了会采访报告：“就这样吧，可以重新发上去，那几个网友没什么意见就行。”

　　唐轩接过文件：“没意见，我已经和他们沟通过了，这个是先给他们看完才拿回来的。”

　　李主任笑的眼角褶皱叠了几层：“哎，这到底是他们是总编了。”

　　“现在网友严格。”唐轩挥了挥手里的报告，“都怕给自己形象不好，耽误在外面的工作，说什么也要把他们的形象树立好，本来还不允许我把老人的照片放出来，给我列了一堆法律知识，我就说都有空研究法律，怎么没空回家看看父母，他们就不吱声了。”

　　“哈哈，你这得去评论部，在新闻部屈才了。”李主任开了句玩笑，又说，“对了小唐，我上次给你介绍的那个女的，在发行部的，你们聊的怎么样了。”

　　唐轩愣了一下，似乎是刚刚想起来还有这事，他不好意思的说，“上次加了微信，好像就没怎么聊过了。”

　　李主任啧了一声：“你看你，给你机会还不抓住，还有半年就三十了吧，我像你这年龄我第一个娃都这么高了。”他还伸手给唐轩比划了一下。

　　唐轩不以为然：“您那时代能和我一样吗，我不急，不到三十我都不急。”
　　其实他还有一个多月就三十了，只不过李主任脑子不太好使，总是记不清部门里大伙确切的生日。

　　李主任又说：“该找另一半了，人要给自己找个倚靠，总这么一个人扛着累。”

　　“遇到了就有了，现在不是还没遇到吗。”唐轩笑笑，把报告材料拿了出去。

　　苏武宁看唐轩从办公室出来了，他上前把手机递给他：“这就是我查到的管理人员其中一个号码，刚才打过去，他叫我待会打给他。”

　　“从哪找到的？”

　　“嘿嘿，你猜猜。”苏武宁脸上一阵得意，唐轩皱着脸看着他那跟拉屎一样的表情，一把拿过手机：“又去哪个部门撩人家小姑娘了？”

　　“没有，我哪有这么欠啊。”苏武宁眼神不自然的避开唐轩的目光，“你赶紧问一下吧，这个管理员应该能给一些有用的消息。”

　　唐轩走到一边拨通了对方电话，那边嘟了一阵，声音响起：“有什么事问吧。”

　　“大厦着火的第一时间，安全通道有没有及时打开。”唐轩单刀直入。

　　对方嘀的一声挂了，给了唐轩简直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他耐心的拨通了过去，不一会那边接了，开始谨慎的问：“你是谁？”

　　“我是自由报社的记者。”

　　听到不是官家的，那边明显语气松了下来：“安全通道设置就是为了紧急避难的，你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我们的安全监制不到位吗？”

　　唐轩觉得好笑：“到位怎么会着火？火源和起因呢，目前没有一家媒体爆出，你们是打算瞒住吗，不太可能，看看热搜应该还能挂几天，这几天，公司能撑得住？”
　　他气定神闲的问了一连串，对方明显被唬住了，缓了一会才说：“具体我也不清楚，公司已经派人去查了，你们……”话里一声冷哼，“你们看热闹不嫌事大是吧，事情越大，对你们越有利，你们这些媒体，这些记者，不都是这样吗，我的号码怎么找到的？”

　　唐轩听到这，下意识看了一眼正在和同事聊天的苏武宁，他对着电话说：“你管我怎么找到的，还是好好担心你自己的事情吧，这么大的事，在国内够引起上面注意了。”

　　对方冷笑一声：“我们问心无愧，也请你们这些记者，好好本分的干活，别没事找事。”
　　嘟——
　　电话挂断。

　　苏武宁转头看见唐轩看着手机发呆，他快步走过去：“怎么样，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叫我们本分做事。”唐轩如实道。

　　“啊？”苏武宁奇怪，“着火的又不是我们，他怎么还叫我们本分做事？”

　　唐轩把手机丢给他：“那咱就本分做事喽，等他们公司怎么给全国一个交代吧。”

　　深夜，
　　事故发生的百货大厦对面，是同高的酒店大厦，其中一个贵宾房间，沙发上坐着两个人。

　　一个不过二十出头，偏棕的瞳孔，立体又带着稚气的面庞，精致上扬的桃花眼对着手里的游戏机都能看出一番深情的样子。

　　另一个年纪偏大，约莫三十左右，长得有另一种成熟气魄的魅力，侧着身子靠在沙发一边，看着他玩游戏。

　　陈锦年修长的双手在游戏机上灵活自如，他玩到后面，抬眼看了旁边的男人，忍不住说：“你能自己干自己的事吗，老盯着我是不是欠收拾了。”

　　男人轻轻笑，挺直脊背坐近了陈锦年：“怎么，睡过了不认账啊，陈家的大少爷就这么薄情寡义么？”

　　“……”陈锦年瞪了他一眼，再看游戏机已经失败了，他很不爽的把游戏机扔到一边的桌子上，翘着腿翻开手机的新闻，“你还有心情在这开黄腔邵总，不知道百货大厦马上就要被查吗。”

　　邵宁那张脸上看不出任何的紧张和疲惫，好像着火的地方和他家没半点关系似的，他的手指缓缓转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看着陈锦年的那张俊脸：“我办事还能等着现在去处理那也不用做公司了。”他暧昧的笑着，“看来陈少爷不光是睡过不认人，还对我不甚了解。”

　　陈锦年看着他那副胸有成竹的姿态，冷笑：“行啊，我倒是很期待看看你怎么处理这么大的事情。”

　　“没什么奖励吗？”邵宁眯着眼，伸手要摸陈锦年，被陈锦年一把抓住手腕，稍稍用力捏着：“等你能熬过再说吧，这事可没那么简单，上面已经注意了。”

　　百货公司是邵宁管的，出现火灾的第一时间，没有处置到位，反而让火势越来越大，最后造成不可避免的损害，加上安全通道修建的缺漏和一系列的问题，都是这场悲剧越演越大的诱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