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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蒼今年二十五嵗,在北京一所大學裏讀研究生。平心而論,從小學一直到大學,他所在過的地兒其實都不算是最頂尖的,然而他這麽二十幾年的人生路,走得比一般人都要順當省力得多。這一點任何認識他的人都不能否認。

      從本質上說蒼並不是一個非常熱愛學習的人。早在小學六年級時,某次數學家庭作業,他不知怎麽得了個紅彤彤的三十分,回家以後被蒼媽用硬塑料拖鞋底子狠揍了一頓。那頓鞋底子給蒼留下的印象——或說陰影——實在是太深刻了,因此在此後的五六年間,他基本上就沒再讓爸媽操過什麽心。當然,他自己也絕對不操心,即使沒有作尖子的興趣,但也始終很有分寸地把成績保持在全班第七第八左右。從初中到高中都是這樣,幾乎沒覺出什麽壓力,懵懵懂懂地就過來了。

      既然要説明蒼的一帆風順,就不能不提一下那次改變命運的高三上學期期中考試。由於學校破天荒沒有安排他最煩的政治,蒼心情輕鬆地隨便一考,一不小心便考了個全年級第二,班主任激動得恨不得把他挂在門口天天示衆。而省三好學生也恰巧在這個時候開始評定,於是蒼順理成章地中了標。後來,正是凴著這張硬挺的王牌,在高考前一個月,蒼便被北京某大學提前錄取了。整個過程順得就像一副好麻將牌,沒打幾張就胡了個盆滿缽滿。

      不必與千軍萬馬一起擠那搖搖欲墜的獨木橋,高枕無憂地度過一個毫無負擔的暑假,這無疑是全國高三學生們夢寐以求的天大的好事兒。美中不足的就是蒼那專業偏了點兒,所謂“探測製導”,轉換成通俗一點兒的語言那就是為祖國研造導彈。因此在得知這個消息之後,有人真心羡慕也有人不屑冷笑。蒼倒是很平靜,趁課間草草收拾了書包,連第二節課都懶得繼續上,坐著公車直接回家睡覺去了。

      然而事實是,自打接到錄取通知書那天起,蒼媽便開始愁眉不展,除了捨不得嬌生慣養的兒子離家遠行之外,還格外擔心學了這東西以後沒前途,畢業了只怕也是個給社會添堵的邊角料。蒼對此倒是很看得開,既來之則安之,反正只要學得夠好夠優秀,就不愁以後找不着工作。再不行還有考研這條路呢,怎麽就能把人給活活餓死了。因此他平心靜氣地開導了蒼媽三個月,仔仔細細地收拾了行李,八月三十一號一早便自己一個人坐火車上北京報到去了。

      進了大學以後,專業課程很乏味,蒼倒覺得相當得心應手。他本身又屬於上得廳堂下得球場的那一類,因此在跑龍套的一年級階段過去以後,籃球隊學生會校刊主編英聯主席一溜兒地找上了門來,在學校裏簡直風光無限。四年本科畢業以後,又順利地被保了研,至於直博留校也只是個程序問題,唯一需要考慮的無非是他自個兒願不願意。

      過於平坦的人生,稍微有些散漫恬淡的個性,再加上一向熱衷的籃球運動所含藏的激烈的對抗性和侵略性,這幾者綜合起來,共同造就了蒼性格中那種冷靜的傲氣。他一向沒覺著這世上有什麽特別難的事,而真正特別難的事他也沒興趣去做。別人都爲了種種事物可勁兒地折騰,他追求的卻是不累。簡單地說就是爲所欲爲。活得那叫滋潤。

      轉眼間研究生已經念了一年。暑假回家時,蒼媽差不多每週有三四天都要語重心長地在飯桌上給兒子打招呼,說同事家的小女兒赤云染也考了他們那學校,等人家小姑娘去了,讓蒼務必發揚一下身為前輩的風格,各處都多幫忙照應著點兒。凴蒼這麽不動如山的個性,最後都被她念叨得微微動了氣,索性沉默以對。後來籌備搬家,蒼媽的注意力成功地轉移到了別處,家裏才總算清靜了點兒。

      開學沒幾天,校園裏到處是新生,亂得不可開交。蒼連食堂都懶得去。蒼媽一打電話就問他有沒有跟赤云染接上頭兒。蒼心想我縂不能擧一牌子天天站在女生宿舍門口當望X石吧。所以嘴上只管嗯嗯啊啊地胡亂答應著。真正見到云染,已經是兩個星期以後的事兒了。

      那會兒的京城天兒還挺熱,蒼從水房打了水出來,187的大高個兒,隨便穿著個白T恤和墨藍色短褲,腳上趿個人字拖,手裏拎個壺慢悠悠地踱過來,淡栗色短髮在陽光下看起來毛茸茸的,無比清爽可人,登時把身邊一眾男生比成了超新星旁邊的黑矮星。剛走到逸夫樓門口,就見一個長得挺白淨可愛的女孩兒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緊張得大氣兒都不敢出一口,待他走得近些了,就快步迎上前沖他喊了一聲“師兄”,倆字兒沒說完臉就轟一下燒了起來。

      蒼站住腳,仔細看了看那小姑娘,發覺是自己沒見過的,心想這沒準兒就是赤云染,於是就挺溫和地跟她隨便聊了幾句,薄薄的淡珊瑚色嘴唇上柔和地帶著點兒笑,正是每個女生都夢寐以求的溫柔英俊大師兄模樣。云染又緊張又害羞,大著膽子問蒼要了手機號碼,語無倫次也不知道自己還說了些什麽。等蒼施施然走開之後,跟她一起的另一個女孩兒立刻興奮地抓著她的手叫道:“真的太帥了~~~~”

      從那以後,云染就以女孩子特有的乖巧方式,矜持而不失大方地與蒼保持著聯係。而蒼也難得地意識到自己有適當關心一下兒初來乍到的小學妹的義務,因此平時就算碰不到也會偶爾發個短信慰問幾句。就這樣越變越熟,蒼只當自己多一個妹妹,倒也覺得蠻有意思。後來,連帶地還認識了云染的幾個“哥們兒”,都是她同班同學,一色兒的小男生,而且最巧的是個個名字都跟顔色有關,擱一塊兒就跟一盒顔料似的。也不知怎麽的就那麽巧,青黃赤白都讓他們給湊齊了。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緣分呐……

      初次見面是在云染過生日請客吃飯的時候。幾個小孩兒對於“傳説中的蒼師兄”簡直崇拜得不得了,尤其是其中一個叫白雪飄的,因爲最近剛被選進他們院的籃球隊,聽云染説了蒼以前是校隊隊長,便拉著他一個勁兒地問長問短。在介紹到一個眉清目秀、一直非常安靜的男孩兒時,云染特意加強語氣地笑說,“這是小翠,我們院的學生會副主席,可能耐了!”

      蒼聼她這麽說,不由得注意地看了看那男生。對方則禮貌地輕輕頷首微笑,並不再多說什麽。溫文的氣質裏透著一股子不卑不亢。

      蒼不自覺地微微一笑,問他:“覺得還適應麽?”

      男孩兒點點頭,沉靜中帶著些靦腆:“還行。”

      他哦了一聲,又問:“分管哪幾個部?”

      “體育、文藝還有外聯。”

      蒼不動聲色地點點頭,沒再問什麽,繼續跟坐在旁邊的小白說籃球隊的事兒。

      在學生會和研究生會摸爬滾打到現在,他對於官僚集團内部那種“一人當牛做馬,無數甩手掌櫃”的情況太了解了。大一新生就作到副主席,擺明了是給人拿了去當槍使的冤大頭。而且分管的還是活動最多、最麻煩的三個部,足可證明他們院學生會那幫人的道德已經淪喪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

      這件事從原則上來講跟蒼一點兒關係都沒有,而他本身也是個不愛找事的主兒,但出於發自内心的同情和義憤,只要翠山行開口,他並不介意把一些跟官僚們打交道所必需的技巧,以及適當偷懶的招數都教給他,讓這個大一的副主席少受些欺負。但小翠顯然壓根兒沒往那方面想。在吃飯的整個過程中,他除了在給云染遞茶時說了一句“小心燙”之外,幾乎沒有再開過口。

      此後蒼跟小翠倒還頗遇到過幾次。一次在食堂二層,一次在開水房,還有幾次是在深夜,蒼跟同學出去吃飯回來,還見著小翠一個人急匆匆地往他們宿舍樓走。看見蒼,便停下腳步,難掩疲憊地微笑著喊一聲“師兄”。蒼問他“怎麽這麽晚才回來”,他簡單地回答說“學生會的事兒。”說完,有些抱歉地沖他笑一笑,然後又匆忙地走了。

      後來,連云染這麽個三句話不到就臉紅的小淑女都跟著小白小黃他們大大咧咧地把蒼稱爲“老大”了,而翠山行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始終堅持叫他師兄。一者親熱,一者禮貌,孰親孰疏一目了然。蒼有時候見著云染,聊幾句之後還會順便問問“你們班那副主席怎麽樣了”,而云染的回答十有八九都是“他忙著呢,除了上課基本找不着人”。所以後來蒼也就不問了。

      過了沒多久,大家模模糊糊聽説今年能源緊張,政府要採取相應措施云云。這種新聞一般都屬於聼過就算的類型,雖然國家能源緊張的確不是什麽好事兒,但這畢竟與我何幹。沒想到幾天後,學校浴室所在的紅樓前面突然貼了一張紙,上面大書“為響應節約能源的號召,本浴室從即日起改爲隔天開放,時間不變,依然是下午四點半到晚上八點”,於是這一下問題就嚴重了。

      他們這學校的基本校情是男多女少,雄性荷爾蒙長期過剩,以體育場舘為家的男生多達縂人數的三分之二。而學校不體察民情,光顧著響應政策,乃至幹出“浴室隔天開放”這麽一件餿到不能再餿的破事兒,搞得學校處處群情激奮。下午要沒課還好,要是有課,下課時正好四點半,人人都掐著那點兒出動,你就耐心地排隊吧。全校幾千人就指著這會兒進去洗澡,排隊時間少則數十分鈡,多則幾小時,真能把脾氣最好的人排得火星亂迸。中午飯吃完以後去洗澡,洗完就可以直接去吃晚飯了。搞個自我清潔就跟打了場群架似的,洗個澡比髒著不洗還累。

      那幾天蒼下課囘宿舍,從紅樓旁邊經過時看到蜿蜒綿延的隊伍,還以爲裏頭在搞什麽免費活動,直到後來學生會研究生會聯合開會,聼其他學弟學妹七嘴八舌地抱怨了一下午,才算明白了那是怎麽一囘事。

      後來的一天下午,陽光很明媚空氣很清新,蒼打完球囘宿舍換衣服,正好踫到翠山行在紅樓前面排隊,於是就站住了腳,在排隊衆人的注目中跟他隨便聊了幾句。說到洗澡排隊的問題,蒼沉默了一下,隨即就很自然地說,“這麽排得排到什麽時候,去我那兒洗吧。”

      小翠先是微微一驚,然後便莫名地有些窘了,半晌微紅著臉說,“那太麻煩師兄了。沒關係,我這兒一會兒就到了。”

      蒼輕輕揚起唇角,答了一句“沒什麽麻煩的”。語氣雖淡淡的,腳可一直沒動,很顯然是在認真地等著回答。小翠躊躇了幾秒鐘,覺得再拒絕的話未免有些矯揉造作且不夠禮貌,於是也就大方地道了謝,在排隊衆人妒羡的目光中跟著蒼一路走進了研究生樓。

      他們學校的研究生宿舍樓是全校數一數二的高樓,平均四個人一屋,面積比本科生宿舍稍微大一些,有個陽臺,有衛生間和淋浴間,除此之外差別不大。由於天氣還熱,大多數宿舍都沒關上門,要是有點兒什麽事兒,人坐在屋子裏直著嗓子一喊,整個樓道都聼得一清二楚。樓道上不停地有人拿著盆施施然往屋外或者屋裏走,邋裏邋遢的拖鞋聲中偶爾夾著“多少人曾愛慕你年輕時的容顔~~~”的歌聲,那調跑得,拿著羅盤都找不着東西南北。不一會兒就聼對面不知哪閒宿舍怒喝道:“別他媽唱了,這兒有人睡覺呐!”

      小翠剛進校時就聼大三大四的提起過,說這棟代號為品園5棟的研究生樓是本校有名的三不管地帶,住裏頭的都是一群真正的才子兼流氓。當初,學校剛開通校園寬帶網的時候,品園5棟始終屹立在戰鬥的第一綫,誓死不交包月費,甚至在本科學生承受不住壓力紛紛屈服的情況下,依然“任爾東南西北風,我自巋然不動”,所以至今沒交過一分錢;更有代代流傳的5棟八訓,只可惜小翠只記得四分之一,什麽“通訊基本靠吼,那啥基本靠手”。這前一條,翠山行此刻已經有了鮮明的切身體會;而後一條據説是由於過去本校女生普遍沒法兒看所造成的歷史遺留問題。之所以現在還保存著,蓋取其憶苦思甜、不忘過去前輩們的艱苦奮鬥歷程之意耳。

      蒼住在十一樓1110室。門是虛掩著的,白漆木門跟別寢室比起來算是很乾淨,只在下方有幾道極淡的灰色鞋印子。一幅褪了色的巴喬正眯著小眼睛皮笑肉不笑地給貼在門玻璃上。

      蒼住的是靠陽臺門的那個鋪位,住他對面的那一位此刻正趴在桌上全神貫注地打FIFA,一只腳蹬在椅子面上,鍵盤敲得像要飛濺起來似的劈里啪啦亂響。

      蒼把鑰匙扔到桌上,沖那人的背影打了個招呼說“我弟來洗澡”,然後回過頭對小翠說,“先坐這兒歇會兒,我給你燒水。——我電腦開著呢,你要是無聊就自己上網。”

      小翠一一答應著,有些局促地在蒼的椅子上坐下,把手裏的澡籃子極輕極輕地擱在椅子邊,然後悄悄地向四周打量了一下。或許是錯覺,他總覺得蒼的桌子要比自己的大上很多。書架和側面的櫃子裏都堆得滿滿的,有書籍衆多,CD無數,以及各種材質的杯子若干。淺灰色桌面上放著蘋果筆記本電腦,一副外形很酷的銀色耳機,以及一群形態各異的加菲貓塑膠公仔。其中一隻的頭上給放了個紅色的可樂瓶蓋,看上去就如同戴了一頂滑稽的回族帽子。

      這時只見對面那位狠狠砸了一下鍵盤,直起身子伸長手臂打了一個方圓兩米的哈欠,然後睡眼惺忪地對著電腦屏幕說,“……洗就洗唄,我准了。下次不用跟我請示了。”

      蒼在浴室裏不知是沒聽見還是懶得搭理他,整間屋子裏只聽見急雨打在鍵盤上那樣的聲音,以及輕微的水聲。隔了一道門,聼起來就像是從非常遙遠的地方傳來一樣。

      這時坐對面那位長舒了一口氣,百忙之中抽空轉過頭來上下瞟了翠山行一眼,一張端正的國字臉似笑非笑,隨即特一本正經地偏頭沖著浴室方向喊:“哎我說你弟弟妹妹怎麽那麽多啊,這次這位又是個什麽弟?親的乾的?堂的表的?”

      蒼一臉平靜地走出來,順手把門邊空著的椅子拉過來擱小翠邊上,目不斜視且字正腔圓地警告道:“注意素質。”對方則很響亮地嗤之以鼻曰:“嘁!”

      地方有些擠,蒼挨著小翠坐下來,擡手隨便移了幾下鼠標,看著顯示屏說,“藺無雙,我同學。”他的聲音本來就屬於溫厚柔潤那一類,現在稍微壓低了點兒,在極近的距離裏,聼來仿佛格外的有種親昵與溫柔。靠墻的地方本來就窄,蒼一坐下,就仿佛整個世界都是他。幾乎可以聞到他手指上淡淡的檸檬香皂味兒。

      藺無雙將鍵盤摁得亂響,百忙之中抽空笑道:“……對了,剛才老嘟給我發了一短信,說一會兒回來要給咱倆一個‘驚喜’。你做好心理準備。”

      蒼一聼登時就趴桌子上了,囧著臉喃喃道:“老天……”

      老嘟者,同屋蕭中劍是也。之所以給他起這麽個綽號,是因爲此人大腦構造異常精密複雜,思考問題的回路比普通人多出幾十道彎兒,作爲一個光電工程專業的理科生,卻酷愛薩特和弗洛伊德,常點一支蠟燭思考哲學問題至淩晨,並曾當場把哲學係請來作講座的某教授問到滿頭冒汗,最後更一直追到昌平家屬區,把人家搞得落花流水。另外就是在藺無雙他們踢球的時候,他特淡定特坦蕩地站在球場中央,拉著蒼詳細地講解俄狄浦斯情結。後來囘到宿舍,藺無雙第一句話就是“我當時都想活活抽死你們倆。”

      諸如此類的事跡,北京話謂之為“嘟火”。鑒于蕭中劍幹過的嘟事兒實在太多,衆人一為親昵,二為景仰,便都尊稱他為老嘟了。這宿舍本來還有一個人,不過那哥們兒是北京土著,沒事兒就愛回家蹲著,所以1110的常住人口就他們仨。

      沒安靜一會兒,就聼藺無雙又開口道:“那什麽,算你走運,今兒居然沒點名。早知道我也撬了。”

      蒼托著腮,眼睛依然望著顯示屏:“作業呢?”

      “老規矩,3P。”

      “又是3P。”

      蒼說完,一眼瞥見小翠臉上很有分寸的迷惑表情,便言簡意賅地解釋道:“PowerPoint,Paper Presentation,再加上Preview,簡稱3P。”

      等著水熱的時候,蒼給電腦插上耳機,分了一只給小翠,然後打開real一塊兒聼音樂。聼完一首叫“Quelques mots en ton nom”的法語歌,小翠點頭道“嗯,很好聽。”蒼輕輕地笑了笑,說:“還有幾個不錯的。你平時用Q還是用MSN?回頭我傳給你。”

      藺無雙又折磨了一陣兒鍵盤,剛剛酣暢淋漓地大罵了一句“我操——”就聼旁邊兒手機發瘋似的響起來。此人瞥了一眼電話,手忙腳亂地按下接聼鍵,立馬把嗓子給調成了特莊重特優美的男中音:“喂您好,我是藺無雙。”蒼以鄙夷的神情輕描淡寫地回頭瞟了他一眼。寂靜中只聼身後那優美的男中音特別斯文地答著:“嗯…行,沒問題……好……好……沒關係,峨嵋你要有事兒就甭管我了,先忙你的去。……那好吧,待會兒見。”

      蒼左手托著臉,右手隨意移著鼠標,似乎十分感慨地長嘆了一句:“道貌岸然呐……”

      藺無雙從椅子上跳起來,飛快地換了件乾淨的T恤,囘過頭來時整張臉都在放光,眉飛色舞地道:“怎麽地怎麽地,人家峨嵋就好我這一口~~”

      “是是是。峨嵋,還武儅少林呢……”蒼慢悠悠地說完,起身去浴室看水。不一會兒探出頭招呼道:“來吧。可以了。”

      小翠答應著,趕緊俯身拿了澡籃子走過去。蒼一一交待了熱水冷水該怎麽調怎麽関,又問了一句“毛巾帶了麽”,看看沒什麽問題就関門出去了。小翠脫了衣服,小心翼翼地擰開了水洗著,模模糊糊聼著門外那倆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話:

      “……帶著屋裏鑰匙。”

      “喲,你也要出去啊?”

      “這不廢話麽,我不用吃飯了?”

      “行行行我帶我帶。水沒了吧?拿壺來。我去打。”

      “那你把倆壺都帶去吧。好像都空了。”

      “夠得寸進尺的。”

      “再多說一句,就連老嘟的一塊兒打了。”

      “我看你上輩子八成是作地主的吧,就知道壓榨貧苦的勞動人民。”

      此後安靜了一會兒,只聽見腳步聲在外頭來來回回的踱來踱去。沒過幾分鐘,翠山行隔了門隔了水聲都能聼到外頭藺無雙又嚎上了:

      “啊太陽我滴太陽~~那就是你~~~~那~~就~~是~~你~~~”

      他忍不住笑出聲來。原先局促拘謹的心情好像忽然間放鬆了,漸漸開始對品園5棟、對5棟居民、對蒼——有了一種最初的親切感。

      等到翠山行洗完澡出來時,屋子裏只有蒼一個人。沒有開燈。電腦屏幕的熒光把蒼的側臉映成了微微發藍的銀色,清俊的眉眼異常深刻,使他看起來有一種迥異于平日的冷漠。

      他還在躊躇著該怎麽打破這種寂靜,蒼卻正好在那一刻偏過頭望向他,輕輕地一笑:“洗好了?”

      小翠點頭,剛要開口說謝謝師兄之類的話,就聼蒼又溫和地徵詢道:“那麽,現在去吃飯?”

      外頭天已經黑了。小翠自覺來叨擾了蒼,本身就很不過意;現在又看他一直等到現在,於謝意中又多了許多歉疚。於是也就不再多說什麽,爽快地笑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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