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雁不殊途》安舒的禾子

4、黑白

　　04
　　下了课，苏宓雪被留堂了，夏烟觉得这事一半也有她的原因，便在教室门口等着她。
　　没过多久，苏宓雪出来了：“你怎么还没走啊，夏烟。”
　　“等你。”她回了两个字，却让苏宓雪以为她们现在已经是“革命战友”一般的关系了。夏烟被人拉着手，明显有些不自在。
　　“老头怎么又找我麻烦了，肯定又是我表哥害得。”
　　“你不知道吧，我哥养的那鸟儿就养在他办公室隔壁，看样子又是午觉没睡成。”苏宓雪怨怨叨叨的。
　　“那和你有什么关系？”
　　“还不是捡软柿子捏，偏偏我哥在外人面前浑身挑不出一点毛病来。明天还被老头叫过去整理材料，可是我还得去值班，这可怎么办。”
　　苏宓雪转身正要找老头求情去，夏烟总觉得这事自己也有责任，她不爱欠别人，便提出帮她去值班，以此两清自己心中的愧疚。

　　第二天，夏烟下午没课，苏宓雪是学校宣传部的，她带夏烟去了部门的办公室：
　　“你只需要坐在这儿就行，如果有人过来叫什么材料放桌上就行，我就先去老头那里了，谢啦。”
　　夏烟坐在宣传部的办公桌前，她看了眼周围，每个桌前都坐着各个部门值班的人，都在忙着什么，没注意到她这边，她也安静地看起书来。
　　没过多久，有人进来了。
　　“呦，陆哥，来找宓雪啊。”斜旁边的一个女生朝夏烟坐的位置看了眼，这才发现斜对面坐着一个不认识的人，“咦，你是——”
　　陆宥霄也走到她这边，看了她一眼，他们有过一面之缘，陆宥霄记得。
　　“苏宓雪去成教授那里帮忙了，我是来帮她值班的。”夏烟合上书，回答。
　　陆宥霄抬手看了眼手表，一副随和的样子：“值班还有一个小时，那就麻烦你了。”
　　夏烟以为他是特地提醒让自己不要早退，便点了点头。
　　陆宥霄扫了一眼她的书，笑着说：“我有个朋友最近也在学这个。”
　　夏烟不认识陆宥霄，也猜到他应该就是苏宓雪的男朋友，出于礼貌，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
　　随后，陆宥霄便在一旁的桌子边坐了下来，手里拿着份杂志安静看着。
　　约莫过去了四十分钟，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走进来的人踢了踢陆宥霄椅脚：“什么事非得让我一个小时赶过来。”
　　顾择衍见陆宥霄一副悠哉样，以为自己被耍了，直到瞥见某张办公桌，他才安静下来。
　　陆宥霄见他这副模样，笑了笑，起身将杂志放回刊架上，像是任务已经完成一般，走之前拍拍他的肩：“一个人情，先欠着了。”
　　陆宥霄走后，顾择衍坐在了夏烟对面那张桌上。女孩带着耳机，书看得专心，没察觉到刚才发生的一切。
　　夏烟看着书，突然有些犯困，抬起头的那一刻却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男人撑着头看着她，嘴角微扬，弯起的弧度轻佻又好看。
　　就这样停留了几秒，两人却同时避开眼神，低下了头。然而之后的每一次抬头，夏烟却都开始变得不自然起来。
　　几个人走到顾择衍那边讨论事情。
　　“衍哥，你看这样行不行？”有人把策划案拿给顾择衍。
　　“先把出席人员确定下来，节目彩排那儿催一下。”顾择衍手在策划案上指指点点说着什么，夏烟偷偷把耳机音量调小了。
　　和前几次不太一样，他工作起来好像是个认真的人。
　　“对了，哥，计算机颁奖那块儿你要不要——”
　　“我们会上场。”
　　“真的吗？”旁别的人虽然放低了说话声音，却还是难抑激动。
　　“先别声张。”
　　夏烟被那人的激动的声音吸引过去，看向对面。
　　顾择衍的视线从策划上移开，一边仍吩咐着旁边的人什么，一边用余光看向对面的人。
　　夏烟见顾择衍手托着下巴，手指在耳边像打着节奏一样点点停停，提醒着什么。
　　她摸了摸耳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戴着耳机，偷听被当场抓到，她不自然地低下了头，一目十行，走马观花地翻着书页。

　　“请问，你们部门的这个证明盖章去哪儿盖？”没过多久，办公室进来一位女生走到夏烟身边。
　　夏烟摘下耳机，看了那份证明，感觉女孩要急用，可她不是宣传部的人，哪里清楚这些。
　　“给我吧。”顾择衍起身，走到对面，拿过那份证明，翻了几页确定没问题以后，俯身打开夏烟那张桌子里侧的抽屉。
　　这个姿势，有些说不清。
　　他半个身子挡在夏烟前面，夏烟坐在椅子上，身体朝后下意识避开，却还是靠得很近，近到能看清他耳根上的那颗黑痣。
　　顾择衍打开里侧第一个抽屉，拿出印章和印泥，起身的时候看了眼座位上的人，若无其事翻到文件的最后一页。
　　他的手指修长，就连打开印泥盖的时候也很好看。
　　他将印章放在印泥上按了几下，随后轻轻按在尾页，手背的筋络清晰可见，夏烟注意到他的手上沾上了红印，一抹朱色格外明眼。
　　女同学带着盖完章的文件离开了，顾择衍收起印章打算放回原位，座位上的人却先一步打开了抽屉：“我来放吧。”
　　顾择衍看穿了她的心思，只是笑笑，将东西交给她的时候，手上多了一包纸巾。
　　“擦一下。”夏烟提醒他，“刚才谢谢你了。”
　　顾择衍看见自己手上的红印，接过纸巾说：“也谢谢你。”
　　“昨天的伞——”夏烟今天出门没有把伞随身带着。
　　“没事。”顾择衍擦干净手，将纸巾放回了口袋，“会有机会还的。”
　　后来好几天，夏烟没遇到过顾择衍，却将雨伞一直随身带着放在书包里。
　　这几年里，夏烟的生活淡得像一杯白开水，没有酸甜苦辣，没有五味杂陈。
　　那天的顾择衍，就像是一颗入水化开的柠檬糖，然而糖果会融化，日子会向前，一切都会由开始的热烈归为平淡。
　　周末，夏烟一个人走在路上，拿着手机拨了一通电话过去。
　　“人在哪里？”夏烟问对方。
　　“KTV。”对方很快把地址发给了夏烟。
　　夏烟到了那儿，进了包厢，里面坐着四五个男生。
　　“呦，妹妹怎么过来了。”
　　“难得见到妹妹。”
　　这些人夏烟差不多都认得，都是黎辰的狐朋狗友，但除了平时爱开开玩笑，逗逗嘴皮子以外，为人处事上都是讲义气的人。
　　夏烟看了眼沙发上喝酒的人，主动坐过去。
　　“别喝了。”夏烟拦住他手里的酒杯。
　　“不是说没关系了吗？”黎辰撇开她的手，继续喝着。周围的人都玩嗨了唱着歌喊着麦，没人注意到这两个人的不对劲。
　　“那天，我不是故意的。”夏烟声音被湮没在歌声里，听不真切。
　　黎辰这也不知道是喝了第几瓶，一身酒气，依然无视她。
　　“哥——”夏烟喊他。
　　黎辰这才停下，瞥了眼夏烟，冷笑：“你还知道我是你哥。”
　　黎辰和夏烟异父异母，夏烟母亲去世得早，黎辰母亲带着黎辰是后来嫁到夏家的，算是重组家庭。
　　这次夏烟回国，黎辰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两人在电话里大吵了一架，然而夏烟前脚刚回国，黎辰便后脚不放心跟过来了。
　　说到底还是夏烟理亏，她咬着唇，闷不吭声。
　　“喝什么？”黎辰表面上在问她，暗地里把桌上为数不多的橙汁放到她面前。
　　“国内的大学怎么样？”
　　“还行。”夏烟喝了口果汁，想到的却是那双被印泥染红的手。
　　这些公子哥疯起来都没个度，发起酒疯来一会儿说着昏话，一会儿撒泼掀对方的衣服。
　　“注意点儿。”黎辰把靠枕扔到那些人身上。
　　“哎都是自个人，你说是不是妹妹。”
　　夏烟敷衍地笑了笑，场面一度混乱，她借着去洗手间的由头出去避避嫌。
　　“小心点。”黎辰吩咐她。

　　夏烟从洗手间出来，却没立刻回去，这里地方本就大，包厢很多，墙壁上装饰着彩色白光玻璃，长得都差不多。
　　夏烟特地从另一个方向绕了一圈，打算晚些回去，让那些人玩的尽兴些。
　　她从反方向走，停在了拐角的一处，翻着手机，打发时间。
　　一会儿是感天动地的金曲情歌，一会儿是喊得撕心裂肺的山盟海誓……夏烟只觉得听得有些刺耳。
　　她在外面待了一阵，觉得差不多到时间了正准备打算回去，拐入转角的时候却撞到了人，手机被撞到地上。
　　“对不起——”
　　夏烟抬头看到那人，却愣住了。
　　他蹲下身，捡起手机递给她。今天，那双手没有印泥染上的朱红色，很干净。
　　顾择衍：“在这儿唱歌？”
　　夏烟嗯了一声。
　　两人安静下来，顾择衍觉得自己真是没话找话说，在KTV不唱歌还能干什么。
　　他被自己逗笑了，转而问她要不要进去玩会儿。
　　没等她回答，顾择衍便打开包厢门，苏宓雪看到外面的人变得激动起来，让她赶紧进来。
　　夏烟看了眼手机，看时间还早，黎辰那儿她也不是很想去打扰，便进去坐了一会儿。
　　那天是计算机队庆功宴，里面坐的都是校队的成员和一些朋友。
　　“衍哥，这是谁啊——”
　　“我看是女朋友吧。”
　　苏宓雪嘴上怪他们瞎起哄，心里比谁都要八卦。
　　苏宓雪拉着她坐在一起：“夏烟，夏烟，你跟我坐一起，我表哥坐你旁边。”
　　夏烟这才知道她之前嘴里的表哥是顾择衍，那个整天无所事事只会逗鸟闲逛的老大爷。
　　“同学？”顾择衍靠在墙边，猜她们俩的关系。
　　“室友，我们是室友。”苏宓雪特地强调，满脸得瑟得就差写着快来讨好我这几个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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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择衍：“室友？”
　　苏宓雪：“快来讨好我。”
　　顾择衍：“你都跟她说我了什么？”
　　苏宓雪：“也没什么，养鸟钓鱼老大爷？”
　　顾择衍：“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