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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黑白 ...

  •   13
      顾择衍站在树下,抽着烟。
      从小,他天赋就很高,学什么都很快。
      但是他很清楚,自己心里是空的。尝试某个领域,不是因为好奇,不是因为兴趣,只是单纯的想打发时间。
      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在等,等着死亡的那天。
      父母离世的那天,他对于生存早就没了什么期望。
      但他也没去像别人一样求死,或者说,他连死都觉得是一种奢求。他连对死都没什么期望。
      十几年前的某一天,一度在黑暗与光明边缘边徘徊挣扎的男孩,用一把刀划开手腕。
      他告诉自己,如果得偿所愿,这条口子便是通向死亡的入口,如果还活着,这条伤疤便是隔绝光明的开始。
      从此,他与黑暗共存共亡。
      直到那个下午,那个女孩,毫无防备的进入了他的视野。
      她在人群里格格不入,就像是黑暗中的自己一般,纵然恐惧,也不会向别人乞求一个怀抱。
      他跟着她,看见她闯进了自己的领地,只身一人,眼睛干净,没有畏惧。
      他们一样,却又不一样。
      见过南飞的大雁吗,他们都是失群的大雁。
      只不过,一只选择了就此止步,一只不甘心苦苦向南。
      顾择衍为她挡去刺眼的阳光,贪心地想让她在黑暗中睡一个好觉。
      爱洛被巫婆施下魔咒以后,被王子的真爱之吻唤醒。
      可惜,他不是王子,是野兽。
      一只习惯暴戾、阴暗的野兽,只想自私地把女孩藏起来,藏在黑暗里。
      离开前,第一次,他开始有了一点点的期望,那句后会有期,他想再次见到这个女孩。
      后来,愿望成真。
      后来一次次的接触,他越来越期望见到这个女孩。
      他不懂,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也不清楚这种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质,变成了另一种情感,一种他从未接触过的情感。
      这种情感,有时候会很美好,有时候会很矛盾,就像是希望看见她笑,却不希望她是在为别人笑。
      “沐沐,我在你楼下。”
      “好,我这就下来。”
      时慕匆匆下了楼:“不好意思啊,小烟,昨晚忙着赶稿子,起晚了。”
      “你啊。”夏烟替她捋了捋一边凌乱的头发。
      时慕从小就爱写些东西,听说大二就当了个网络作家,一边和顾择衍合伙开工作室,一边有空就写些东西。
      几天前,夏烟和时慕买了回B市云村镇的动车票,时隔两年。
      动车上,夏烟有些不在状态,和时慕说话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
      时慕看出了她的焦虑,拍拍她的肩:“小烟,别担心。”
      “他们——会怪我吗?”
      “别胡思乱想了,他们都很想你。”
      墓园里,夏烟跟在时慕身后,周围冷的凄凉,风吹松叶,落下一丝肃杀的寒意,一如从前,少有人至。
      她们先来到一处墓碑前,时慕先开了口:“阿婆,我和小烟来看你了。”
      照片上的老人笑得很慈祥,小烟的那双黑眸很像老人,炯炯明亮,眸子里透着南方女子如水般的柔情。
      夏烟盯了许久,外婆和她之间,好像从来都不需要过多的语言,一个眼神,胜过千言万语。
      “阿婆,你看,小烟越来越漂亮了,比年轻时候的你还要美了。”
      时慕眼眶红着,将胸前捧着的白花放在碑前,有些哽咽。
      夏烟倒没什么异常的情绪,她蹲下身靠近墓碑,只是笑着,伸手擦了擦墓碑上的照片:
      “外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好看。”
      夏烟注视着照片上的老人,一字一句诉着平安,如果外婆能心安一点,那么她也应该会好过些。
      “外婆,我过得很好,爸爸对我很好,黎阿姨也对我很好,你在那边也要和妈妈好好生活。”
      聊了一会儿,夏烟站起身,同时慕去了另一处。
      这样子的夏烟,冷静,异常的冷静,时慕看着有些发怵。
      夏烟的母亲叫温和,人如其名,是个典型的江南女子,温婉随和,只可惜,如此窈窕女子,身体并不康健。
      俗话说,水土养人,离开江南水乡,嫁给夏政南踏入世家豪门以后,烦扰事种种,生下夏烟以后没多久就离开了。
      她一向无所求,唯独死前求过夏政南的便是想让他送夏烟回云村镇长大。
      这样小的孩子,不该从小就接触那些权谋利益。
      夏政南爱她,明白她的用心,答应她夏烟成年前会让她安安静静生活在云村镇,只会每年暑假接她回夏家住一阵子。
      至于夏烟外婆的病是一早就有的,只是突然高考那一阵子加重了,外婆也和夏烟不止一次提过自己的身体情况,告诉她人总有生老病死,并告诉她以后总要回美国那里去,总得有个人照顾她。
      起初夏烟也难以接受,可到后来还是慢慢接受了,并决定好好地陪伴外婆度过剩下的日子,直到后来易离也出了事。
      易离和阿婆的墓碑不摆在一处。一路上,时慕都紧紧抓着夏烟,生怕出什么事。
      看完外婆之后,很明显,夏烟的脸上就开始有些不对劲了。
      终于,还是来到这里。
      时慕轻声开口:“易离,我带着她来了。”
      夏烟怔怔地盯着男孩的照片,想说什么却开不了口:“沐沐,我想单独待一会,好吗。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时慕犹豫了许久,知道拦不住她,还是答应了:“那我先去阿婆那里,你有事喊我。”
      夏烟点了点头。
      时慕走前,递了束白花给她。夏烟握着花束,低声说着:
      “我很喜欢花,以前,就很想给你送花,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会以这种方式送给你。”
      照片里,男孩笑得很阳光,眉目清明,眼神温柔。
      夏烟安静地看着他,不敢眨眼地看着他,仿佛多看一眼,她便能将他的样子多牢记一分一般。夏烟笑着,悲伤地笑着:
      “你能不能别笑了。”
      他总是这样,无论遇到什么事都笑着。
      “每次考试你都是第一名,大家都夸你聪明。可是我觉得你很笨。
      我很坏,你还对我这么好,真的很笨。你给我发的最后一通语音,我听到了,总觉得你在骗我,我不愿意向前看。
      你不应该对我这么好,我害死了你,你应该恨我。”
      “你是恨我的吧。还没有带我去看星星就离开了,就连我眼睛里的那颗也被你带走了。”
      我试了很多次,为什么都没有再见到你。
      易离,为什么大家都劝我这么坏的人活下去。
      我好想去找你,看看你,看看外婆,看看妈妈。
      我真的好想再看看你,好怕以后,连记忆里都没了你。
      黑暗,一点点地吞噬着光明;寒冷,一点点地侵占着温暖;大雁结群,一点点地远离自己。
      她该归向何方。
      应该这样放手吗,大概于她而言,死亡是解脱,活着才是惩罚,惩罚她忍受着记忆一点一点地模糊,直到再也记不清任何人,甚至忘记自己。
      ……
      “小烟!”
      时慕赶过来的时候,夏烟已经倒在地上了。她扶起夏烟:“小烟,你醒醒。”
      看着周围没人,她一时慌了手脚,慌乱的找出手机,却怎么也拿不稳,艰难地拨着号码。不会的,不会有事的。
      突然手臂另一边,一股反方向的拉力,时慕抬头,对上男子的脸,顾不上有任何的情绪反应,少有的发怔起来。
      简亦朝赶上前,握紧时慕颤抖的手:
      “我送小烟去医院。”
      说完,他抱起夏烟,快步走出墓园,时慕跟在后面坐进车里。
      医院,医生走出病房:“病人身体没问题,现在已经醒了,只是情绪波动比较大,精神状态很差,建议你们家属尽早为她安排心理治疗。”
      “谢谢医生。”简亦朝走上前道谢。
      时慕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没什么精神,眼睛红得让人心疼。
      简亦朝走近她,拍了拍她的背,示意她进去看看:“我先去帮她拿药。”
      “嗯。”时慕也没跟他多说话,语气刻意的疏远。
      她走进病房,看到虚弱的夏烟,想起方才的画面,仍心有余悸。
      “沐沐,对不起,又让你们担心了。”
      “小烟,是我不好,不该让你一个人待着。”
      “送我去医院的人走了吗,还没谢谢他。”
      “他——”
      进门的人打断了时慕的话:“小烟,你怎么样了。”
      “简亦朝?怎么是你?”
      “嗯,很巧。”
      “小烟,你回国了也不告诉我一声。”
      “听说你现在很忙,怕打扰你。”
      “我们之间还谈什么打不打扰的,见外了啊。”
      明明是很严肃的氛围,简亦朝总是能用三言两语逗人开心,夏烟被他逗得心情也渐渐好起来了。
      这时,一直在旁边不说话的时慕手机响了起来。
      她朝夏烟打了声招呼,从简亦朝身边擦肩走过,出门接了电话,是顾择衍打过来的。
      接完电话,时慕走进病房,没看见简亦朝:“走了?”
      “嗯,说是有事。”
      时慕装作没听到一般,倒了杯水递给夏烟。
      夏烟不再多说,那天晚上在操场,她也听时慕说了她和简亦朝的事,只是拉了拉时慕的衣角,安抚着她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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