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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庄周梦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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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下雪的时候，一个浑身酒气、穿着考究的男人还在墓地。
他怀里的黄玫瑰已经冻蔫了，花瓣上积了一层雪，一如鬓角的成片斑白。
其实陆泽川今年还不到四十。
作为圈内知名大佬，无数人口中的金主爸爸。理应意气风发的一个人，周身却总流露出毫不遮掩的颓废。或者说在那张轮廓英挺的脸上，这种矛盾杂糅成一种忧郁的文艺气质。
此刻他半靠在墓碑上，用冻得僵硬的手指小心地摩擦着碑面上的六寸黑白照，上面是曾经红极一时的影帝——乔希。
照片里的人笑颜灿烂，宛如春日暖阳，连夜半幽暗萧瑟的墓园似乎都少了几分阴郁。
“希希...希希...”
陆泽川恍惚中似乎看到了乔希的身影，起身要追，突然脑后有劲风袭来，一声闷响，眼前就黑了。
*
陆泽川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发现自己居然依靠在一张真皮沙发上！
眼前是方形的木桌，桌上纸巾印着熟悉的褚色花体字，是洛克酒吧的标志。
酒吧位于赤道附近的提亚岛，这里四季如夏，日照充足。从前他常去岛上放松，但自从乔希死后，这个地方就只在梦里出现了。
哎，又喝多了。
陆泽川单手从桌上烟盒里抽了根烟，利落地点上。
透过临窗几片翠绿的芭蕉叶，可以看见不远处的大海，幽白的月光正碎碎地铺在漆黑的海面。楼下喧嚣的人群和乐声平添几分聒噪的烟火气。
嘴里的烟还没来得及吸几口，就听到一个熟悉又冰冷的声音。
“这里禁烟，你可以去外面。”
陆泽川抬起了头。
看到朝思暮想的乔希穿着一件花哨的夏威夷衫站在身后，细软的茶褐色头发被风吹起，露出白净光洁的额头。
这是和乔希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十一年前陆泽川独自在酒吧喝酒，一个少年突然冲上来，没头脑地责备他抽烟。
三楼是不对外开放的，加之他长期不在国内定居，不认识乔希，看着那样一张脸就以为他是故意找借口接近自己，或是谁送来的。
这种毛都没长齐的纤细美少年根本不是他的菜。
明艳成熟的大美人才勾人心魂！
陆泽川慢条斯理地弹了弹烟灰：“小朋友，你来之前要看清楚这个地方是不是你该来的，说话前要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直白得毫不留情面。
乔希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在娱乐圈这种复杂的名利场也有亲哥保驾护航，十八年来从没受过丁点儿委屈。
当下直接炸毛了：“喂！我说大叔，整个酒吧都禁烟！你就算包了三楼，也没必要靠打破规则来显摆吧！”
不就是花钱买了点特权吗？至于明里暗里把话说这么难听？
陆泽川有些好笑。
装傻？明明整座岛都是他的。
还真是手段和长相一样幼稚。
这时好兄弟兼酒吧老板过来了，陆泽川一个眼神，对方会意后用十足客气却不容置疑的语气表示这里是属于陆先生的私人领域，让人离开......
这段一点也不美好的狗血相遇起初陆泽川没有半点印象。
乔希死后他才开始疯狂寻找两人过往的点滴。在一起时当然是只顾今宵，活在当下，不问前尘。
这事是他从乔希经纪人嘴里撬来的，那家伙对自己一贯抱有敌意，他怀疑过事情的真假。
但是不信又能怎样，他根本就不记得了！明明是最重要的邂逅，但真的，他什么也不记得！
深深的无力感再次袭来。
往日梦境里的交织都是朦胧又迷糊，不像今天这样清晰写实。
眼前的乔希约摸到自己下巴，现在应该是一米七五左右。
属于同龄人中偏上的水平，但是放到人均一米八的娱乐圈就差点火候，因此他一向在意自己的身高。
乔希的骨骺没完全闭合有继续长高的空间，因而无论行程多满都会挤出时间健身。
二十四岁那年他的个子蹿到了一米七九，差一厘米就是理想数字。
可是第二年春末......
陆泽川在米兰一家私人俱乐部喝酒，一伙酒肉朋友个个不是搂着就是怀里坐着妖艳的男孩。
还特意给他找了一个，那人是他昨天看到广告时多看了几眼的某品牌模特。真人比镜头里更漂亮，五官精致，身段高挑、气质妖艳，无一处不长在他的审美上。
模特乖乖倒了一杯酒送到嘴边，陆泽川一推脱，对方居然直接连人带酒倒怀里。
还没来得及收拾，包厢的门开了。
乔希站在门口，穿一身D牌定制白色西装，逆着光看不清表情。
他的工作室三小时前在微博上发了一组精修照，上面就是这款略显浮夸的西服，看样子衣服都没换就从巴黎赶过来了。
在坐的都清楚俩人关系，包厢里一时鸦雀无声，静得可怕。
陆泽川正欲解释，乔希就跑开了。
“失陪一会，小孩闹脾气了……”
他扒开喝得烂醉的一屋子人，刚到走廊。天花板的自动喷水系统突然开始洒水，尖锐的报警声响个不停，长廊一时间混乱不堪......
等赶到门口，乔希已经没影了。顺着定位去找，不过十分钟就发现被他丢在垃圾桶里的手机。
气还挺大，先泄泄火吧。
陆泽川直接找到乔希下榻的酒店，拎着礼物等人赔罪。
不过一念之差，再见时，对面躺着的是一具辨不出人形的冰冷尸体……
三小时前，乔希从酒吧出来后在街头遇到一批赛车族，他开车挑衅，双方直接上演了一场飙车大战。
因为动静过大引来当地警察，一伙人四处逃窜时，一辆逆行的车逼得乔希急转弯时和对面卡车相撞，乔希的车被撞翻，油箱漏油，当场爆炸。
不过十分钟，车子烧得只剩一个黑黢黢的壳........
事后他从俱乐部保安嘴里知道乔希的那辆车在门口停了足足十分钟才开走的。
希希在等他......
时隔多年，陆泽川每次想到掀开白布，看到尸体后呕吐不止的画面，心脏抽抽地疼。
乔希是圈里公认的盛世美颜，出了名的生图能打，人间仙子本仙。
即使后来解决掉所有和车祸相关的人，他也没半点大仇得报的快感。
心里缺了一个角后生活一点点褪去色彩。
看着眼前活生生的希希，陆泽川一时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他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把眼前的爱人好好抱在怀里。
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陆泽川掐掉手里的烟，搂着乔希纤细的腰肢，把人揽入自己怀里。
一股熟悉的干净味道萦绕在鼻尖，不是那种黏腻的人工香料，而是一种小孩子身上特有的甜味。
低头贪婪地吸了几口，清爽的甜味一丝丝沁入心脾。
怀里的人又乖又香又软，因为受了惊，正抬起小巧的下巴颌，一双琥珀色的瞳孔在暖橘色的灯光下泛着粼粼的水光，小鹿一样无辜、柔弱、惹人怜！
“希希！”
压不住心底的情绪，他轻轻喊出了声。
结果不仅没得到爱人回应还被狠狠踩了一脚！
陆泽川左脚吃痛，这种熟悉痛感反而激得心里生出一股异样的满足。
希希睡前最爱光脚踩自己脚背上比身高。
柔和的灯光下，希希穿着白色浴袍软软地靠在怀里，双脚踩在自己脚上。脚尖不老实地垫起。睁大无辜的双眸，粉嫩的花瓣唇上沾了点乳白色的牛奶，带着一点小鼻音不满地抱怨：“怎么还差这么多.......”
回忆微茫而暧昧，让人一时难以抽离。
*
乔希觉得自己最近倒霉透了。
上周参加某矿泉水代言活动，台上突然冲出一个光着膀子的油腻中年大叔试图强抱，他一个过肩摔给撂地上了。
今天只是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想呆会，偏偏眼前这个衣着精致考究，左手戴着和哥哥同款瑞士表的男人在禁烟场所抽烟，熏死了！
还他妈的抱着自己不放！
又一个死变态！
“靠！你他妈的！松手啊！”乔希怒吼。
男人手劲极大，他好歹是跆拳道黑带、柔道八段、少年组空手道全市第一居然挣脱不开！真他妈的一力降十会！这种挫败感激得乔希干脆不讲武德，抬腿狠狠踩了男人一脚。
结果那家伙眉毛都不带拧一下，还对着自己笑！
因为被迫贴着男人结实的胸肌，一种混杂着烟酒味的雄性荷尔蒙味扑面而来，这股浓烈又野性的气息熏得他整个人有些发软。
要不是下不嘴，他早把人咬个对穿！
“喂!喂！你他妈的别对我发疯啊！！喂...喂...”
乔希用力捶打男人的背，由于半个胳膊被男人箍住，使不上劲。
而他嘴里的变态在酒精和晕轮效应双重作用下，只觉得他这幅样子是在撒娇撒痴，雨点般的拳头更是弄得身上又痒又苏又麻。
遂抱得更紧了......
乔希攻击无效后扫了眼四周，离他最近的实木椅太沉，没法勾过来做武器。
而且刚才动静这么大，三楼居然除他两外再没半个人影。
他深吸一口气假装放弃抵抗任男人摆布，在男人进一步低头索吻时，终于找到破绽。
他立马抓住机会，闪电般抽出胳膊，扬手对着男人迎面劈去。
“啪！”
巴掌还没落下就被男人牢牢抓住手腕。
乔希没料到他反应这般快，恼怒不已：“混蛋！你放手！”
因为盛怒，他眼里带着雾蒙蒙的水汽，眼眶泛着红。
陆泽川心下一热，他把乔希白嫩纤细的手放在嘴边，在对方吃人的眼光下，于白嫩光洁的掌心轻轻落下一吻，蜻蜓点水般很轻很轻......
“你...你...你...”
饶是在名利场见多识广的乔希也被这个暧昧又亲昵的动作惊到了。
这个动作不像私生饭那样狂热激进，也没有酒鬼的疯癫撒泼，反而有种对珍爱之人的温柔眷恋。
男人的脸迎着光，睫毛密而长，耷拉在眼皮上有种近乎颓废悲哀的神气。
片刻后，男人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一对深邃的黑色瞳孔在灯光下灼灼地看着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