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only on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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蜃影
传说大荒深处，有神君昱掌虚境蜃界，幻术绝伦，有通天彻地之能，然不出世，盖性之由，能之过。
“主人主人，咱们别管那劳什子神帝的规定了，出境玩一玩可好？我看你天天对着河发呆，肯定是无聊透了！”
辰昱负手驻足亭中，充耳不闻某只小鸡仔的死缠烂打，只是静静注视着五年不曾再翻起动人波涛的河流。
“哎呀你怕不是已经闷傻了吧。”丹阳化成一个身高不到辰昱腰部的小童，完全不怕这个传说中分分钟毁天灭地吃人杀神的蜃君。
“江月年年望相似。”只是相望不见君。
既然这世间已然遍寻不到那一知音，那么于此于彼，于天上地下，又有何分别。
抿一口婵娟，万千岁月不及。
丹阳不再闹了，他虽然初拾灵智，但也知道，辰昱定是又在怀念那人。
丹阳其实并不知那人样貌风姿，更不知其言行举止，就连姓甚名谁都是在辰昱日复一日露出的愁思中才知晓。
辰昱曾立于虚境之巅抬望七星北斗道：“今夕何夕。”
何夕才能再度共你赏清风明月。
他也曾枯坐楼阁自奕对黑白山河空长叹，怅惘凉风前。
他是虚境主君，是神界至强之人，却也是最与世无争的一个神。他的蜃境总会让人感到真实而虚无，如同谎言，随时可以将人扼死在醉人的迷梦中。他们从来对他敬而远之。他也早已习惯孤身一人对月自酌。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直到他---明灼出现。
可即使丹阳从未见过，她也知道，明灼并非常人。
常人不会故意闯入虚境还在主君面前嬉笑撒娇，常人更不会见到蜃楼转换沧海桑田时目露惊叹而毫无恐惧。
他有着墨蓝的眼瞳，海浪般淡色的长发，以及一条魂现后后时不时冒出的碧色鱼尾。
他是鲛王。
人说鲛人生性残忍，却又有与之不符的美丽容颜；他们泣泪成珠，却从不轻易付出真心与任何人；他们拥有绝美而天生魅惑的声音却爱织鲛绡，万金难求……
但见到明灼后辰昱才知这一切不过只是无知世人对深海鲛人一族的妄加猜测。
明灼他人如其名，第一次让终日与虚境幻月为伍，从未见过世间艳阳的辰昱感觉到了骄阳的炽烈。
鲛人一族亦善幻境，明灼因此设法进入蜃界期待与辰昱一较高下，却不想这一会面，便是山长水阔，知何处不如识你；半生寂寥，侯半生只为侯此一人。
明灼笑着为辰昱汇海纳百川，织俗世万千繁华灯火。他不知世间竟有人能孤寂至此，无端就生出几分怜惜。而辰昱对明灼也是带着些许探究的，世间竟有人会不惧他的层层蜃影，无视他的冷淡疏离，毅然来到他的面前，挥袖抛出他从未见难过的丽景。
他像一团火焰照亮了辰昱单调无味的世界。
“你赢了。”辰昱神色微动，垂眸掩住自己眼里的一丝失落。
比试完了，他就要走了吧。
“不，赢的不是我。”
却听那人如是道。
辰昱抬起头，正撞上明灼灼人的目光，中有山河锦绣，亦有他清瘦昕长身姿。
“你们鲛人一族都这么闲的吗？怎么天天跑到我这里来。”
辰昱正坐在虚境中一条长河边，感知到蜃境边缘那处特意为某人留的结界被打开了，便头也不回地道。
“这不是想见吾之挚友了嘛。”一双细长的手从河流中伸出，转眼就搂过了他的肩。
“又把摊子撂给大长老了吧。”
辰昱也不嫌明灼身上水渍未干，只是笑道。
他已经许多年没有发自内心的笑过了。
“哎，这怎么能叫撂呢，大长老他还有众位长老帮忙么不是。”而这里就只有你一人清凄。
明灼身为鲛人，生而被种族束缚，却是行过万水千山，见过世态炎凉。他从未流过泪，不喜放歌，也不擅织造。他只爱好强大的武力和幻境，直到遇见辰昱。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真的有人能真的不在乎其他人的目光，不争不抢，活成自己的样子。
“今日来对弈吧。”辰昱召出一方棋桌，眼里闪过狡黠。
“啊？可我不会啊，要不……”明灼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他会的很多，其中……当然不包括下棋。喂喂，人类为什么要发明出这种伤鱼脑的东西啊！
“没关系，我教你。”辰昱早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不等他反对就接着道。
“呃，那好吧，你可不许嫌我笨。”明灼露出了心塞的笑容。
“不会的。”
辰昱还是那副八风不动的淡然样子，只是对面多了一条略为暴躁的鲛人。
“靠！怎么又输了！啊啊啊我不要玩这个了！辰昱你笑什么？你是故意的吧，绝对是吧！苍天啊，我的好兄弟竟然坑我呜呜呜……”明灼在输了第九十九盘之后，终于决定控诉辰昱惨无人道的行径。
他一个翻身落入水中化出鲛尾，甩着尾巴打滚撒泼。
“好吧好吧，我的错，鱼儿快上来喝盏茶吧。”辰昱无奈道。
明灼这才恋恋不舍地从水里出来。
“说来今日该是人类的中秋节吧。”辰昱心念一动，蜃境便迅速转换，转眼两人就落在了高阁之中。他一甩袖袍，沉香木桌上的茶壶就自动为两个茶盏添好了香茶。
“辰昱你知道的还不少嘛。”明灼嘿嘿一笑，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碟圆圆的糕点放在两人面前，又默念了几句鲛人族施幻境用的咒，楼阁的檐上就挂满了各色的灯盏。
“这是？”辰昱面上露出疑惑，从未出过虚境的他最多也只是知道人类有这样一个节日而已。
“这个呢，叫做月饼，你看他长得是不是很像月亮？”明灼翻手介绍道，眼中流露出几分得意，“那些灯笼是人类过中秋节的习俗之一，用来向神明祈福的。”
“祈福？可我自己就是个神啊，从来没有人……”会向我祈福。
“那现在有了。我，明灼，向虚主辰昱祈福，希望在意我的人和我在意的人都能无忧快乐地度过每一天。”
那灼人的目光像是要将他烫伤。
“别闹，我只掌管虚境，怎么可能管得了你的事。不过今日的月亮还真是圆啊。”
辰昱别开脸，端起茶盏灌了一口，旋即呛了起来，耳根红了一片。
明灼知他脸薄，就没再打趣，目光只幽深了一瞬就恢复如常。
我没在闹，我在意的人就是你啊，你是不是也会在意我呢？
“多大的人了喝个茶竟然也能呛到啊！”
辰昱缓过气来，那人还是笑得潇洒又风流，还有那么一丝丝欠揍。
“说来你这茶真不错啊，有名字吗？”明灼也品了口茶，端详着银边描花的翡翠玉盏认真道。
“暂时没有，毕竟除了你我，再没有其他人尝过。”
“这样啊，那我就不客气地给它赐个名好了。唔，叫什么好呢？”明灼端着茶盏苦思冥想道，忽然他余光扫见楼外那轮皎洁的明月，脑海中闪过了什么，鬼使神差道，“就叫婵娟吧。”
“好名。”辰昱欣然应允。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辰昱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他终于也有人惦念，不再孤身一人。
“今天是我千岁生辰，这个送你。”有一日，明灼又出现在蜃境，递出一件并不很精美的外衫。
“哪有自己生辰送别人东西的。”辰昱哭笑不得，却还是接过。
这是鲛绡。
看来阿灼是真的不擅长织作啊。
“对啊，咱们相识这么久，我都还不知道你生辰是何时呢！”明灼终于意识到了这个严肃的问题。
“其实，就是人界中秋那日。你已经送过礼物了，而且我们只过千岁生辰。”辰昱看着他变换的神情，不由地笑道。又取出一物挂在了明灼左耳上，“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生辰礼物，能造虚境，虽不及你们鲛人族天生的能力，但也还尚可。”也是我亲手做的。
明灼摸了摸左耳垂，那是一枚造型并不很华丽的耳坠，一股冷冽的香气自上面散发出来。
是辰昱身上的味道。
“我会给你过你的两千岁生辰。”
明灼看着他披上那件外衫，目光灼灼道。
“好。”
然而他终是食言了。
那一日过后，明灼再也没有出现过。
起初，辰昱以为他是族中有要事处理，无暇前来，直到有一天，有人持那枚耳坠和一滴珠泪寻上门来。
“明灼他因为触犯族规，被处死了。他走前只留下了这些。”
辰昱愣住了。
虚境开始震荡，那条过去明灼常常游于其中的大河卷起滔天浪花。
“不可能，这不可能，阿灼他明明是族长，怎么，怎么会……你一定是在骗我！这只是他在开玩笑对不对？”
“节哀。“辰昱抢过那人手中之物，挥袖将来人请出了虚境。
他呆呆地看着那颗珠泪，他能感觉到明灼那炽烈的气息。
“一定是假的，你不会流泪的，你说过。你还说要给我过下一个千岁生辰，你……”
辰昱忽然哽咽了。
辰昱决定抗旨出虚境。
他循着明灼曾经讲过的地方一一走过，企图能寻见那人在世间的痕迹。
但是没有。
听几个鲛人说，前任族长是因为对外族之人动了真心，被长老们审判而死，神形俱灭。
他还找了当初上门的那人，那人是明灼的亲信，明明是应龙却甘愿追随明灼这个鲛人。
那人说：“他不会回来了。”
他心如死灰。
“辰昱，放下吧，就算明灼不在了，你还有我啊！”丹阳远远喊道。
辰昱充耳不闻。
他向前一跃落下高阁，丹阳见状也赶忙跟着跃下。
辰昱驻足在念河边。
念河就是当初明灼常在的那条长河，辰昱带丹阳回到虚境后给它取了这个名字。
辰昱突然从袖中取出一物抛入并不很湍急的水流中。
丹阳睁大了双眼：辰昱抛出的，是那颗珠泪，难道……
“阿灼，今日是我的两千岁生辰，你说过会来的。”
河流中忽然伸出了一双细长的手。
丹阳身后的蜃影倏地变幻。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only on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