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主好儿郎》素白歌

63、天重

　　天下分秦燕，万里隔天重，云雾掩山水，仙殿隐惊鸿。秋日里的天重山是璀璨的，遍野金菊锦绣，木樨灿灿，花草树木一石一水皆是机关，层层阵法形成结界，挡住了所有的误入者。十座宫殿皆建在山峰之上，山峰间有铁锁链桥相连，外围七殿环绕着内三殿，内三殿里居中的就是昊月殿，殿里内外皆有奇巧机关，栽种奇花异草无数，珍奇鸟兽自由往来更是应有尽有，这里的一切恍若仙界。

　　回到这里楚熠然就换上了一身的玄色，更显得人若明月，昊影里玄色为尊，也只有楚熠然一人可着玄色。昊月殿里珠帘琳琅，鲛纱如雾，阳光透过窗纱洒进书房之中，房中几排书架摆得满满当当，几个书柜也是摆满了书册，临水圆窗之下新摆了琴桌，放着明月琴，楚熠然亲自挑了个古雅的香炉相配。

　　年近三十的习昙亲自捧着一盆墨兰进来，花开深紫红宛若墨色，叶片如剑呈墨绿色，“主上，这盆墨兰已经开了。”

　　楚熠然端详了一下，点了点头，“就放书房吧，每日天亮后拿出去晒晒太阳，巳时前收进来。”

　　“是。”习昙将墨兰放到了临窗的花架上，“新开的文心兰已经送到慕公子那边了。”

　　“红衣刚来难免有些拘谨，平日里你多细心一些。”习昙是昊月殿的掌事，负责楚熠然的日常起居。

　　“属下明白，各位长老和殿主申时会到议事堂，他们也都想见见慕公子。”

　　楚熠然略一点头，“好，也该见见。”看了看时辰，差不多要吃午饭了，“午饭在宁远亭用吧，那里景致好。”

　　“是，属下这就去准备。”习昙低头退了出去。

　　昊月殿是在建在半山腰上，依山势而建起亭台楼阁，主殿的位置是在南侧，楚熠然日常起居的是东暖阁，慕红衣则暂时住在了靠前面的东配殿这边，也就隔着中庭花苑而已，宁远亭则是在后殿外面，那里有处梧桐林，秋日里一片金黄。

　　昨日才到的天重山，休息了一夜，慕红衣也有些习惯这里了，说是仙境也不为过，处处雕栏玉砌，雅致无比，连着侍从侍女也都是进退得宜，比起皇宫的森严深幽，这里多了些自在光明。

　　没有让侍女帮忙，慕红衣整理了些行李，刚坐下准备休息一会，就看到楚熠然进来了，玄衣墨冠人若白玉，唇角一弯露出笑意，“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宫规？”

　　楚熠然伸手捏了下他的脸颊，“这里又不是皇宫。”

　　“只怕皇宫也比不上这里。”这里随意摆放的每件物品可都是外面也难得的，什么前朝古董宝物，在这里不过是寻常的摆件。

　　“论风景的话，确实皇宫也比不上。”楚熠然在屋里绕了一圈，看看有没有不妥的地方，“昊月殿里人不多，日常服侍的有八名侍女十名侍从，大多是打理房间、整理里外花草和厨房里忙活。习昙是殿里的掌事，十岁的时候就跟在我身边，可以说是看着我长大的，日常琐事尽管让他去安排。”

　　慕红衣认真的听着，“好。”

　　“殿里的人每五年都会换一次，让他们去娶妻嫁人过寻常的生活，若是刚好和宫里人情投意合的，也就会选择留在昊影宫，一起去外面生活，其实清平城里外的大多都是昊影宫的人出去的，就算我，也是在外面挂了个名，在大燕也是一样的，也有许多生活在那里的昊影宫人。”

　　打开衣柜看了看，他给红衣备的大多是红色系的衣裳，相配的也多是白色、银色，他的红衣自然是穿红色最好看，“待会有些长老会到，他们都想见见你。”

　　关于这些长老，慕红衣也只是听楚熠然说过一些，除了昊月殿，还有九殿，每殿都有殿主和长老各司其职，他们有些入世有些驻守天重，而他的师父曲谙就是暗溯殿的长老。

　　“那，你是怎么跟他们说的？”慕红衣微抿着唇，他本不属于昊影宫，来这里皆因熠然一人，他不能确定那些将熠然视若珍宝的长老们又是否能够接受他作为熠然的伴侣。

　　察觉到红衣心中的不安，楚熠然走过来拉住他的手，“我说，你是我这一生唯一的伴侣。”

　　肯定的一句话，消除了心中所有的忐忑，慕红衣轻点了下头，“那他们同意吗？”

　　“我的私事何须他们同意啊？你是我的，又不是他们的。”楚熠然轻笑，“更何况，我才是昊影宫主。”他不在意长老们能不能够接受这个事实，就算是不能接受也要接受。

　　“不必担心这个，我们去吃午饭吧，吃完还可以小憩一会。”

　　近有梧桐金叶舞翩翩，远处山峦相叠轻雾朦朦，两个人的午饭吃得很是惬意，吃完在梧桐林里散步，梧桐叶在脚下沙沙作响，两人携手同行，一如墨一如丹，衬着遍野金黄，幕幕皆画。在亭子里收拾着桌子的侍从们看着眼前美景，不由得相视而笑，轻手轻脚的退下，不舍得打扰了两人。

　　申时未到，在天重的长老和殿主们就都到了，到的共有十一人，有年轻者有年长者，以男性居多，女性不过三人，皆已是半老徐娘。

　　曲谙身为暗溯殿的长老，排行第五，大多称他为五长老，年已半百，眼神精光深藏，整个人像是隐在夜里的树，不露一丝锋芒，他是最优秀的杀手也是最厉害的刺客。

　　作为大长老的林晰，年纪稍长，已经近古稀之年，发须雪白，整个人是仙风道骨，他一生献于天下献于昊影，教导着进入昊影的人，是众多昊影宫人的先生，培养了许多如今引领昊影宫的英才，在昊影宫自是德高望重的。

　　慕红衣是和楚熠然一起来的，众人皆起身相迎楚熠然，躬身一礼齐唤，“主上。”唯有林晰与楚熠然有师徒之名，故而林晰并未行礼，只是略低了头。

　　楚熠然随意的一挥手，“不用多礼了，都坐吧。”他坐在了上首，慕红衣并未入座，先行向自家师父行礼，“师父。”

　　曲谙一点头，“也是多年不见了。”按他定下的禁令，入了江湖也就再也不能回师门了，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们并未见过，“过去主上身边吧。”对于自家弟子成了主上将来的伴侣这件事，曲谙还是挺能接受的，毕竟当年主上和红衣相识的事，他也是知情的，甚至的这本来就是磨练昊影宫主计划里的事。

　　在楚熠然的右手侧，多了一个座位，是给慕红衣的位置，慕红衣走过去坐下，被满堂的人打量着，他不卑不亢的挺直着背脊。

　　林晰脸上带着很是慈祥的微笑，楚熠然是他一手带大的，名义上是徒弟是主上，可他们实际上的感情是如同父子，“主上这次外出，可玩得开心？”

　　楚熠然嗯了一声，“还不错吧，红尘多情，自有温柔妙处。”

　　“看着是很好，”林晰转而看了下慕红衣，很是赞赏的点头，“也是个好孩子。主上打算什么时候完婚？”

　　“等我从大燕回来吧。”楚熠然微眯着眼，环视了下在座的众人，“红衣初来乍到，以后各位多照顾他，别欺负了他，我可是会心疼的。”维护的话说得很是直白。

　　慕红衣乍听到提起完婚，还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熠然竟然还要去大燕，能让熠然亲身去，应该也是大事，也不知会不会有危险，他看了下熠然，待会要问个清楚才是。

　　林晰微笑着，“主上放心，这婚礼我前几月就在准备了，一切很是妥当。只是主上去大燕，红衣在昊月殿里只怕会太闷了些，不如让他随我些时日可好？”

　　“也好，日子长久，总是熟悉一些更好，有师父照顾红衣，我也就放心去大燕了。”楚熠然点头应下，“婚礼的事本该是我多做准备，现在看来，只能是麻烦师父和红衣多费心了。”

　　“主上成亲可是大事，我们都有所准备的，主上尽管放心。”其他长老纷纷应和。今日他们确实是单纯的来见见慕红衣而已，总是要见一面，免得以后怠慢了主上的伴侣。

　　闲聊了一会，也就各自散了，几个殿主跟着楚熠然进了书房，林晰则和慕红衣一起到了小花厅里小坐，他一脸慈祥的打量着慕红衣，模样周正也是配得上的，也是个痴情单纯的孩子，陪着主上确实是很好。

　　“主上是我带大的，他的性子我最是了解，有时虽是温柔可亲，其实心若明镜未染尘埃，也怪我将他教得太好了。”太完美也就不像是人，身而为人若无七情六欲，那就是拥有的无边而又永恒的孤寂，这样的人生太冷。

　　林晰一直很希望熠然可以有些属于红尘的烟火气，幸好出现了个慕红衣，给予了熠然属于红尘的温度，所以他对慕红衣并无一丝的意见，对于慕红衣入昊月殿更是乐见其成的。

　　“他是一个十分合格的昊影宫主，可他应该还是楚熠然，而不仅仅是我们的主上。当初他跟我说，想要带一个人回来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

　　慕红衣能够明白林晰的意思，除了做这个昊影宫主，熠然还该有属于他自己的生活，身为昊影宫主，所求是天下太平，而身为熠然，他从前却无所求，无求又何来悲欢喜乐呢？

　　“我明白，在我心里，他只是熠然。”属于慕红衣的楚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