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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潮生时见你》(十三) ...

  •   44.
      顾潮生没想到大西北风会这么大,风里跟裹着沙粒一样,刮到脸上生疼,他赶紧把口罩拉高了。
      沈鸠几分钟前回了个表情,笑得贱兮兮的。
      “我到了。”顾潮生又给他发了一条,拍了一张漫天风沙。
      “顾潮生,”同队一个男生拍拍他,递给他一小瓶东西,“这个眼药水,眼睛干或者进沙子都可以用,我多带了几瓶,给大家分分。”
      “谢谢啊,”顾潮生冲他笑笑,接过来揣进兜里。
      “还好我妈刚提醒我了,”男生说,“要不我也忘了。”
      来自妈妈的提醒,顾潮生看了一眼聊天界面,沈鸠很冷漠的回了个“嗯”。
      这就?没了?顾潮生不高兴了。
      渝州到这儿快飞了大半个中国,一个“嗯”就结束了,多问几句能累死他吗?
      “风挺大的。”顾潮生继续发。
      “嗯。”
      “温度也挺低的。”
      “嗯。”
      “听说入夜更冷。”
      还是“嗯”。
      吹哨集合,顾潮生差点摔了手机。
      那好几顿饭,当做给狗吃了。
      吃完连毛都不让顺。
      铁蛋儿都比他懂事儿。
      坐上机场大巴的时候,手机又震了一下。
      “多穿两件衣服,别生病。”
      “生病没人照顾你。”
      语气有点儿欠,但顾潮生心里一阵舒坦。
      “多学几个菜,回来让我尝尝大西北的味道。”
      拉倒吧。
      顾潮生把手机塞回包里,帽子一戴睡过去了。

      45.
      沈鸠比顾潮生晚了一天半才到,顾潮生给他发过来不少视频,有风大得把他辅导员帽子刮飞了露出来个光头,也有在灯底下粘了一半的碎陶罐子,最后还带了张自拍,主要为了拍身后的壁画,露了小半张脸,笑得眼睛都弯了,跟被撸毛撸爽的铁蛋儿一样,沈鸠把图片视频挨个点了保存,拨了顾潮生电话,连打了三个都没人接。
      在忙吗?沈鸠看了眼时间,中午十二点刚过五分,他们又不是去考古,怎么说这时候也该吃中午饭了。
      回电话。沈鸠给顾潮生发了条信息。
      不知道是水土不服还是上午出去的时候吹风了,顾潮生回宿舍眯了一会儿,起来的时候头晕得不行,浑身没劲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发烧了。
      他们这回来的是一个考古研究中心,从基地再往北走不到一公里就能看见沙漠,基础设施不敢恭维,有水没有还得看水龙头心情。
      “顾潮生下午别去了吧?”辅导员过来看了他一眼,“晚上听听实践报告算了。”
      顾潮生嗓子哑得说不出话来,冲辅导员点点头。
      他迷迷糊糊听见手机在响,没来得急接就挂了。
      胃里也有点儿不舒服,跟有人拿把小刀在他胃里一下下刮似的,疼得他冷汗都下来了。
      要命啊。顾潮生抽空感叹了一句,把身子蜷起来,额头抵在床前的铁栏杆上。
      顾潮生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沈鸠已经抱着枕头跟周公会了好几次了,他伸手把手机捞过来。
      “睡了?”顾潮生声音很轻,沈鸠还是听出来他嗓子哑得很厉害,一下就清醒了。
      “生病了?”沈鸠坐起来,“嗓了怎么了?”
      “下午发烧了,”顾潮生一句话没说完低头开始咳,咳得眼泪都下来了才停住,“咳死我了。”
      “你现在在哪儿?”沈鸠听他咳嗽的动静,心快揪到一块儿了,起来准备穿衣服。
      “西北啊,”顾潮生笑了笑,“我没事儿,睡一觉起来就好了,不像你似的,喝瓶啤酒就发烧,烧昏了跟狗似的乱咬人。”
      “亲娘啊,你别笑了,”沈鸠叹了口气,“就你刚那个笑声,我录下来能直接当鬼片配音你知道吗,后期都不用。”
      顾潮生又笑了两声,哑着嗓子,笑完就没声音了。
      “我挺难受的,沈鸠,”顾潮生小声说,声音跟从鼻子里哼出来的一样,沈鸠感觉他马上就要哭了,“胃疼一下午了都。”
      宿舍一屋七个人都睡了,他想给沈鸠回电话,怕吵到别人,披了件衣服蹲在走廊上。
      从小到大他受过的委屈挺多的,以前村里还有小孩儿当面喊他小杂种,说他爸妈有了别的小孩儿不要他了,一年到头不回来看他一次,顾潮生生怕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在外面哭完了才回家,又不敢让爷爷奶奶知道。
      他打心底羡慕那些撒娇就能有糖吃的小孩儿,印象里爸妈有次吵架,把浴室里的暖水壶打碎了,他爸喝了点儿酒,借酒装疯,拿着碎掉的暖壶内胆往他妈妈喉咙里塞,拽着她头发往墙上甩。
      好不容易长大了能扛事儿了,又来了个沈鸠,轻而易举把他筑起来的高墙打破了,好比受了一身伤的小猫,这会儿把指甲藏进肉垫里,剩下的只有温软。
      “具体地址有吗?”沈鸠心疼得不行,出来的时候把房卡拔了。
      顾潮生给他说了地址,什么什么研究院,沈鸠查了一下,离酒店二十七公里。
      “四十分钟以后来门口一趟。”沈鸠说,“多穿点儿。”
      这个点儿出租车都下班了,沈鸠去了趟药店,顺着大街走了一会儿,看到有辆出租停了,下来一男一女,沈鸠赶紧跑过去扒住车门。
      “师傅,去这儿。”他把手机导航递过去。
      顾潮生挂了电话以后还是懵的,听沈鸠的意思,他应该是过来了。
      这儿跟渝州隔了四千多公里呢,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沈鸠到的时候,顾潮生已经在等他了,站在保安亭里,正跟门卫说话。
      “我走了,叔。”顾潮生跟门卫摆摆手。
      两天不见,顾潮生侧脸明显瘦下去好多,朝沈鸠跑过来的时候,还明显在笑,虽然笑得很虚弱。
      沈鸠突然很能理解顾潮生发现他装病时的愤怒。
      “不是让你多穿两件再出来吗?”沈鸠看到他身上一件长袖衬衣的时候吼了他一句,“发着烧呢,你他妈...”
      顾潮生直接扑到了他身上,把他剩下的话都扑没了。
      “谢谢,”顾潮生吸着鼻子,“你来也没给我说一声。”
      沈鸠搂着他腰,心想人的潜能真是无限大,让他爸知道他为了个二十出头的小孩做到这份儿上,估计连嘲讽都嘲讽不出来了。
      刚才那辆出租车还停路边没走,司机正开着顶灯在包里找东西,沈鸠敲敲车窗,司机见是他的时候长叹了一口气。
      “麻烦再开回去吧。”沈鸠赔着笑,往司机手里塞了一百。
      “赶紧喝了,”沈鸠把一个餐盒递到他面前,摸着他额头还有点儿烫,“没跟你老师请个假?”
      “请了,”顾潮生把盒盖打开,是鸡肉粥,还冒着热气,“其实没多大事儿,我晚上还跟他们听报告了。”
      “闭嘴吃饭。”沈鸠指指他。
      折腾了一晚上,到酒店已经快两点了,顾潮生洗了个澡被沈鸠塞进被子里,拿了吹风机坐床上给他吹头发。
      “已经不烧了,”顾潮生拽着沈鸠的手在额头上贴了贴,“明天我得回去,有现场指导呢,我不去就亏大了。”
      “一会儿再说。”沈鸠把他的手塞进被子里,“现在睡觉。”
      顾潮生看着他,眼珠子跟着他到处转,“陪我聊会儿吧。”
      “不聊。”沈鸠拒绝道,把笔记本掏出来,顾潮生嗓子还是哑,说话自带撒娇功能,沈鸠把买的药用热水冲了递给顾潮生。
      他一腔担心被顾潮生几句话化了个彻底,心落地了就开始想点儿不着调的,盯着电脑桌面的白云和青青草原,闭着眼睛心里默念了几遍“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把不合时宜的想法一点点压下去。
      “你就坐一会儿,”顾潮生拍拍床,“觉我明天回去还能睡,你又不能天天都去找我,平时我也出不来。”
      沈鸠没说话,搬了电脑坐到他旁边,盯着桌面继续看。
      “你什么时候来的?”顾潮生问。
      “比你晚一天,”沈鸠说,顺带着把他下一个问题也回答了,“上次画展的主办方跟我签约了,我过来采风,顺便来看你。”
      “顺便?”顾潮生一挑眉,“你这顺便的也太巧了吧?”
      “就是顺便,”沈鸠说,“睡你的觉去。”
      沈鸠侧脸很温柔,床头灯的光沿着他脸的轮廓勾了一圈,在下巴附近收进衣领里,顾潮生心里一动,忽然一把攥住了他的手。
      不知道从何而起的贪妄一瞬间水长船高,把顾潮生整个人都没住了,时间太短了,顾潮生心里想,
      前后加起来不到一年,从沈鸠搬进他家到跟着他到西北,才短短几个月,甚至再过几个小时,能让沈鸠说“一会儿”的早上就要来了。
      “二狗,”沈鸠在他脸上轻轻拍了拍,“怎么了?”
      时间真的太短了,不够他带沈鸠逛完整个石桥镇,不够去爬镇最西边的灯塔,不够过完几个完整的春夏秋冬。
      初夏潮涨意外把沈鸠带到这里,经年后潮落,他怎么会同意再把沈鸠带走。
      “有个事儿,”顾潮生嗓子紧了紧,“我喜欢你,就跟我捏你手一样,很用力的那种喜欢。”
      “什么破比喻,”沈鸠直接笑出了声,但没收手,随便他握着,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太对,低头看了他一眼。
      小孩烧糊涂了吧?
      沈鸠的手很好看,尤其是平时画画蘸了颜料,往画布上抹的时候能看到盖在袖子下面的腕骨,此时这只手正被自己握着,突起的指骨硌在他掌心。
      “我能追你吗?”顾潮生坐起来,盯着他看。
      “想好了吗你?”沈鸠叹了口气,“男人说话要负责的。”
      “想好了。”顾潮生说。
      他心里那一点空缺,谁都可以填补,不是因为恰好是沈鸠,而是只能是他。
      “我和陈棠在一起八年,”沈鸠把手抽出来,“知道为什么吗?”
      顾潮生看着他。
      “因为有很多事情我们没有预料到,很多坎不是靠一点儿冲动就能跨过去的。”沈鸠说,顾潮生的表情让他有点儿不忍心,但有些问题扯不扯明白只是时间问题,“你想过爷爷奶奶吗?”
      顾潮生一愣。
      他想过,想出来的结果只有“避之不急”。
      不要让他们知道,迫不得己的时候再说。
      “所以我...”一只手把沈鸠的话捂了回去。
      他斜了顾潮生一眼,嘴巴动了动想喘口气,被顾潮生更用力地捂住。
      “我要憋死了。”沈鸠说的无声,舌尖在顾潮生手心舔了一下,顾潮生跟被烫到似的猛地撒开手。
      沈鸠深吸了口气,“我...”
      “别说话,别说话,别说话。”顾潮生一连串说着,差点儿又想上手。
      “不说,不说,不说。”沈鸠也连串赶紧往后躲。
      顾潮生迷迷瞪瞪地坐在床沿上发愣,沈鸠不敢吭声,缩到一边儿看着他。
      嘴又欠了。沈鸠在嘴上拍了一下,急这一会儿给他说这个干嘛。
      “别给我说你怎么想的,”顾潮生又沉默了一会儿,跟松了口气似的一点点放松下来,“让我缓缓。”他说完就往被子里一钻,拿被子蒙住头。
      沈鸠没想过这单间里会住两个人,看着被顾潮生占了一大半的单人床不说话了,还没等他想提醒一句,顾潮生往里拱了拱,快挤到墙上了才停下,给他空了一大半出来。
      沈鸠叹了口气,把顾潮生的头扒出来摸了摸温度,又把被子给他盖好,让酒店又送了套枕头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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