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故事说给你听》恭长姑姑

33、第三十三章

　　“既然你们想听我的故事，告诉你们又有何妨？”沧桑的眼眸，泛着泪光，那里面藏着一个悲伤而残酷的故事。
　　多少年前，他也曾是风华正茂、踌躇满志的青年，一心奔赴科研事业，在人类进步历史上留下他的一个脚印就知足了。
　　然而看清真相的他，在梦破碎的原地上，发现自己身处地狱，在帮着恶魔满足她嗜血的欲望。

　　“鼹鼠，鼹鼠，醒醒。”焦急的呼唤与床边急促的闹钟声融汇在一起，虽然吵闹，但确实将他游离在外的灵魂，给唤了回来。
　　熬了多少天的日夜，在浓重的血气味中来回穿梭，早已分不清自己是死是活。
　　罗晏殊睁开双眼，模糊不清的视线中出现了熟悉的脸庞，在清秀的面容上乌青的黑眼圈显得尤为明显，疲惫的神色肉眼可见，她这是几天没睡了。
　　“阿雅？”干涩喉咙里发出有气无力的叫声，点亮了女人的眼眸，还犯着迷糊的他，无奈接受着女人的猛抱。

　　这个一身白袍，黑发微卷刚刚及在肩头的女人，名字叫做卢雅。虽然名字听着温文尔雅，人完全不一样，不客气的讲，她整天都跟个猴一样，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钻。
　　可这一点正是罗皓生所羡慕的，与整日沉默不语的自己不一样，她是拥有融化冰雪旺盛的生命力，无论什么时候，她的嘴角都是永远洋溢着幸福的笑意。
　　“谢天谢地，你可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就这样猝死过去。”卢雅看着已经恢复意识的罗晏殊，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她明白罗晏殊一旦专注起来，便两耳不闻窗外事，把自己一个人锁在科研室一天一夜，也不是没做过。然而这次不一样，他被迫三天三夜没睡，交出成果的时候，毫无预兆地笔直地在她身后倒下去，要不是看他还有呼吸，不然这时候的自己应该准备的是他的后事了。
　　“你没事吧，罗晏殊？”察觉出眼前人有些不对劲的卢雅问道，眼前人虽然还是和以前一样沉默寡言。可这几天不一样，他总是逼迫自己工作，每次都是精力用尽后，直直倒下去，看起来是在用工作麻痹自己。“是经历什么事情吗？”

　　卢雅的这一句话，让罗晏殊平淡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痕，一片血红的画面充斥着他的大脑，令他慌乱地反驳着，“没有！”
　　罗晏殊虽然嘴上一句话都没说，但是他失控的神情足以证明了一切，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卢雅，看着神色难看的罗晏殊，心里大概明白了一大半。
　　“你说说，干嘛老是钻牛角尖，钻也就算了，钻了那么多年，也不能学着聪明点，选个大点洞钻。偏偏选个比小拇指头还小的地，跟人家硬碰硬，结果就是没想到自己的身子骨比妙脆角还脆，做完就倒还挺有你认死理的风格。”卢雅絮絮叨叨的说着，一句连着一句，中间都不带一刻停息，倒也像她火急火燎的性子。
　　说着，她还嫌口头表达不够，更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所说的没有一个错字，“两天没看你自己的脸，看看你，这会是不是特像地府的白无常。”

　　说完，卢雅拉开房间窗帘，大片大片阳光毫不客气地闯入这个许久没来的房间，粉尘在阳光下熠熠闪光，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肆意作乱。
　　“love me tender，love me sweet……”卢雅哼着歌，去迎接着这个世界的光明。
　　那是她最喜欢的歌曲，罗晏殊经常听她唱，自己也就学上一两句。

　　双眼一时不能接受那么刺眼的阳光，罗晏殊紧眯双眼，从镜子看到自己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唯一显得自己还活着的，就是被光照亮的双眼吧。
　　他大概清楚了卢雅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了，面色惨白的不忍直视，像是多喘两口就能去了。
　　“以后可别再干这些傻事了，这俩天大家伙可没少担心你这傻鼹鼠。”卢雅放下一杯温水，准备离去。

　　自己已经睡了两天啊，等会！两天！
　　“阿雅！”水面晃动，映在水中的人影晃动，罗晏殊激动地想要从床上爬起来，只是身体虚弱地练水杯都拿不动了。
　　好在卢雅眼急手快地接住了水杯，才不至于让这位虚弱的病人雪上加霜，变成一只落汤鸡的下场。
　　“罗鼹鼠，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啊！”虚惊一场的卢雅，长吁一口气，以防万一，她将水杯放在床头柜前。

　　回头看罗晏殊的时候，只见他面色慌乱，有话也说不出来的样子，只能死死拽住她的手，像是要挽留她的样子。
　　从这神情，卢雅大概就能猜出来，她笑着蹲下身子，与他平视，整理他刚睡醒而乱糟糟的头发，“别担心，好好睡一觉，明天一觉醒来，世界就会改变，你就能再见到我们了。”
　　“是真的吗？”深知她们要做什么的罗晏殊，不愿意放开那只手，因为过于危险，他开始后怕，“那我也跟着去。”

　　“你个病秧子跟着能做什么呢？”卢雅好声好气地坐了下来，摸着他的脑袋，把刚刚弄顺的头发，又搞得乱糟糟的。“我们最聪明的小鼹鼠啊，乖乖地在这儿养病，等明天一切安好，我就给你烤鱼吃。”
　　“阿雅……”罗晏殊还想要再说些什么。

　　卢雅只是摆摆手，背对着他潇潇洒洒地走上那条不归路，光拉长她的影子，房间里回荡着她的那句话，“如若担心，那便借我一句祝你幸运，等我回来时再完璧归赵。”
　　罗晏殊再也说不出半句话，因为有些事情对于想做的人而言，多说无益。

　　更何况像这样与她相处如沐春风，又有谁能劝得动呢。即便再无动于衷的人，都能从她那里得到一份阳光。
　　除了那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冷血至极的混蛋。

　　从卢雅走后，罗晏殊内心一直惴惴不安。夜幕降临，强烈的恐慌犹换做飓风，席卷了全身的平静。
　　而这恐慌的来源，不止是对卢雅她们以身犯险去反抗的担心，更多的是对那女人冷血无情的恐惧。他还没来得及，也没敢告诉卢雅她们，他这几天被迫做了什么惨无人道的事情，他早就不干净了，罗晏殊已经变成了恶魔的同类，他是助纣为虐的帮凶。

　　女孩狰狞着神情，对自己苦苦哀求的神情，鲜红的血肉模糊着他视线，他时常逼着自己往别处看，可是少女的尖叫和浓烈的血腥味，一次又一次地提醒着他在做什么。
　　至今他的耳边都能回响起那些女孩的尖叫，一遍又一遍地回放在他的心头，这就是帮恶魔做坏事的惩罚。
　　所以他只能干着那些费劲精力的活，只要消耗精力他就能借着疲惫这颗安眠药入睡，否则他就会像今天一夜，注定在惊恐包裹下无眠。

　　罗晏殊明白这时候自己唯一能做的是什么，他双手合十放在鼻尖祈祷，嘴巴不断地念道，“祝你们幸运，祝你们幸运……”
　　可是他眼睁睁地等到了第二天的凌晨，没有人来敲响他的房门，世界并没有改变。
　　他祈祷的双手早已麻木，无力地垂在两旁。在那个昏暗的清晨，再也等不到他的春风。

　　迎接他的是冰凉的尸体，血从那些细小的洞口流出，丧失温度的卢雅永远离开那个最温暖的午后。
　　而他自己也被女人看出反抗的意思，然而故意地用面具挡住他的面容，保留他的双眼，看着他所珍惜的人一个个的离开。
　　时光流逝了很久，女人或许忘了他的存在，将他流放到那片雪原中。

　　他看到了那个被他伤害的其中一个少女，她或许不认识自己，但罗晏殊还清楚地记得眼前这女孩，是他亲手将那条改造的鱼尾接在女孩的身上，屈服在女人威胁下，将她改造成了女人心目中的美人鱼。
　　多年无神的双眼，看见女孩那一刻，像是被注入了光，他找到了久违的春风。

　　罗晏殊不顾一切地朝着那束光走去，无论是生是死。如同一个误入穷巷的恶徒，找到了他的救赎。
　　他一言未发地跪在女孩面前，只是狼狈地哭着，想要将这十几年来的苦楚，全在这儿说出来，可是又怕自己没有资格去说。
　　只能小声地说一句，“对不起。”

　　“大哥，你是饿肚子了？”女孩不知道这男人为什么可以好不顾及地走到她跟前，又为什么独自一人地哭起来。
　　女孩误以为他肚子饿了，拿出手中刚咬了一口的生鱼，“你要吃一口，大哥？”
　　“你吃过烤鱼吗？”罗晏殊接过女孩手中的生鱼，苦笑着说道，“曾经跟我约定了，等这世界改变了，就回来给我做烤鱼吃。”
　　“那世界会改变吗？”女孩又问道，看着自己那条鱼尾。“如果会的话，我希望能找回我的腿。”

　　“会的。”罗晏殊坚定的说道，“毕竟答应我的那人，还欠着我一句祝你幸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