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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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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市。
盛夏夜晚泛着蒸腾暑气,路上的男女老少都穿着清凉,四处闲逛。夏蝉不知疲惫地叫着,暖烘烘的热风从南吹到北,嚣张又跋扈。
万物喧嚣的夜晚,只有这一处曲径通幽,雅致的二层小楼在茂密树荫的掩映下独具风华。
门口两个服务生穿着整洁统一的黑色西服,白衬衫的纽扣扣在领口最上面一颗,额头一滴汗都没有,像是完全感觉不到夏日的高温。模式化的笑容挂在脸上,连对方嘴角的笑容弧度,都完美复制粘贴。
计南星下车,漫不经心地扫了眼门口的牌子。这些人也是真想不出什么花头,虞越叫她来的投资局,十次有八次都是惊春会馆。好像冠上“全市最贵”的名号,从这里走出去的人,身上就比旁人多一层金箔似的。
会所门口的服务生向计南星礼貌鞠躬,恭敬地接过她手里的车钥匙,另一个服务生笑着迎上来:“姐,虞姐说了,您来了直接上三楼。”
计南星表情冷淡,微微点头,往后错了半个身位,落在他后面。
挺好的一个小伙子,就是一身脂粉气,脸上的粉底比她还重。计南星皱着眉头,从包里掏出嗡嗡震动的手机。
“我说南星姐姐,请你比请一线顶流还难,到哪了?”
计南星言简意赅:“在楼下。”
她挂掉电话,谢过带她过来的服务生,在对方殷切的目光中,付了一百块小费。
销金窟就是如此,从进门开始每个人都紧盯着你的钱袋子,能刮出多少油水各凭本事。计南星疲惫地按了按眉心,要不是南极星的资金流吃紧,她才不愿意来这种地方。
毕竟这里,连真心都是能用钱来换的。
电梯门正要合上,忽地从外面伸进一只手,干净修长的手指发了暗劲,让电梯门又缓缓打开。
黑发少年穿着简单的白衣黑裤,细长眸子泛着冷淡眸光,优美的下颌线和高挺鼻梁是造物主的偏赐,白皙肌肤下隐约看见脖子上青色的血管,右耳上还有一颗红痣。
像一汪山间冷泉。
计南星书读得不多,一时不知道如何形容少年的容貌,她自以为在饭局上见过很多莺莺燕燕,但这个少年却是她见过的人里最好看的。
他这幅容貌,倒配得上这会所的“惊春”二字。
黑发少年抬眸,眼神从她身上一扫而过。计南星侧过身,让出门口的位置,这才发现少年身后还跟着一个男生。那人样貌也是很不错的,只不过身上的脂粉气,比那个小服务生还重。
计南星下意识地往少年身边靠,深吸一口气,隐约闻到他身上一股让人很舒服的柠檬香。
“你们去几楼。”黑发少年垂眸看着手机,他身后的男生探出头来,一双桃花眼笑得温软,“姐,我们也去三楼。”
计南星点点头,她对这个黑发少年还是挺有好感的,虽然人冷淡了些,但是干净清爽,要是计北星顺利长大,也应当是这样的男生。只可惜,计南星在心中叹道,这两个小孩若不是谁家的富二代来玩乐,那结局只有一个。
再干净清澈的人,若没有身家陪衬,从这个销金窟走出去时,身上都会缀满肮脏的污泥。
电梯到了三楼,那两个男生先行离开,计南星看着两三条差不多的走廊,陷入深深的迷茫。
她给虞越发了条微信:电梯门口接我,找不到路。
计南星路痴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她还是个快递员的时候,就经常因为走错路,比一起干活的人每天少派十几个件。她叹了口气,靠在墙边,在购物网站给自己订了两箱牛奶。
虞越跟她说多喝牛奶可以提高记忆力,计南星倒是没觉得记忆力有变化,但牛奶确实比水好喝多了。
远处有脚步声传来,她抬眼,看见那个黑发少年向自己的方向跑来。
他在自己身前站定:“计南星?”
她点点头。
少年嘴角泛起乖巧礼貌的笑容:“南星姐你好,我是艺佳娱乐的练习生,宋祁。虞姐让我接你过去。”
这人脸上在笑,就是那双细长眸子里没有翻滚一点情绪。颀长的身材在光下投下一片阴影,莫名有种压迫感。
有点儿意思。
*
包厢里光线昏暗,却没什么喧哗的声音。
背景音乐是舒缓放松的轻音乐,大家都穿着正式得体,三三两两坐在一起低声交谈着。计南星还看见了和宋祁一起来的男生,他像没骨头一样靠在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女人身上,笑得和在电梯里一样轻佻。
计南星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宋祁,少年还是垂眸站在她身侧,眼神在人群中逡巡,冷淡眸光中泛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眼神对上她的,微微一怔,旋即缀上客气乖巧的笑。
虞越一把拉过她,眼神嫌弃:“你怎么这样就来了。”
计南星疑惑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淡粉色西服,白色球鞋,也算是比较休闲的商务风,而且出来谈生意,合同比人重要多了,她就是打扮成花孔雀,那些精明的投资人,也不会因为美貌而签下合同。
计南星:“我有问题?”
虞越没好气地白她一眼,悄悄指了指:“张太太那件包身裙,是高奢品牌的夏日限定;刘姐的发型,是花了大价钱刚做的韩国时尚icon同款;还有那个女明星舒絮,专门被她经纪人派来拉赞助的。”
计南星看了眼那位当红小花的细腰,再看看自己的,无语道:“她那衣服给我穿,我也穿不上。”
就那几块破布,缝一起也叫个衣服?
计南星抿抿嘴,刘姐那个脑袋做得像个鸡冠子似的,清爽短发它不香吗?
“你不换衣服,不做头发,那几个大佬身边你都挤不进去。”虞越戳了戳她的脸颊,“你这张脸美则美矣,就是冷感十足,自带两米八的冰柜气场,再不打扮得温软动人些,周遭的桃花都被你冻死了。”
计南星摆了摆手:“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又搞这些酸词。”虞越叹了口气,转而拉着她冲众人笑道,“这是我姐姐计南星,南极星速运的老总,大家多多关照。”计南星冲几位被围着的大佬点点头,找了个边角位置坐下。
“刚才没介绍完,这是我们公司另一个练习生宋祁,是我们即将推出的组合Crossroads里面的主唱,嗓子特好,让他给大家唱一个助助兴。”
少年脸上还是那副疏离神色,一丝笑容也没有。他冲着卡座稍稍点头,拿起话筒,清唱了一小段他们新专辑的歌。
计南星靠在卡座里,纤细手指摆弄着桌上的瓶盖,跟着少年的歌声小幅度地摇晃身体。
她不是个关注娱乐圈的人,平时也只听一些经典老歌,像这种偶像流量的歌,都是圈子里小众流行的,转眼就被浪头掀翻,留不下一点痕迹。
但是宋祁的歌,还不错。他的嗓音清澈动人,带着与他年纪相称的干净,像石缝里滴答涌动的泉水,一点一点渗透进你心里。
计南星侧头看了眼虞越,红唇轻启:“你挖到宝了。”
“快别提了,这小子有天赋,就是性子像头野狼崽子,又痞又冷,”虞越从桌底摸出一只玻璃杯,“你喝什么。”
“水。今天开了车。”虞越倒了一点茶水,又杯里倒了矿泉水,晃了晃,才递给她。“余总今天也在,他那个脾气,你不装成喝酒的样子,怕是走不了。”
计南星接过酒杯,抬手揽住虞越的肩膀。
彼时南极星速运刚刚成为行业新星,虞越正为了公司新戏投资焦头烂额,在酒会上屡屡碰壁。她根本没期待这位新晋老总能给她投资,女总裁冷艳十足,举手投足间都洋溢着不好惹的气势。她只是随手递了剧本给计南星,却没想到这位冰山美人仔仔细细地了解了剧本,咨询了演员阵容,决定给她补上剩下的缺口。
后来这部网剧大爆,南极星速递也借着剧中的广告获得不少红利,两个人一来二去成了好友,虞越也发现冰山女总裁只是外表极具迷惑性,实际上性子温柔有趣,耳根子也软得很。
虞越撑着下巴,冲着宋祁努了努嘴:“你听他唱得不错吧。”她冲着计南星比划着,“他实际才不过来公司训练两个月。”
“这块宝,天赋异禀,惨绝人寰。”虞越醉眼朦胧,颠三倒四地介绍了宋祁的来路,计南星才知道黑发少年人穷志也穷,进娱乐圈不是为了追求梦想,就是单纯地想挣钱。
艺佳娱乐的星探在街上看见穿着黑色雨衣的宋祁,雨中回眸的样子像一幅中古世纪的油画。
那双眼睛,清澈挣扎,复杂落拓。
虞越喝得有些醉,靠着计南星颠三倒四地说着不着边际的酒话,计南星轻轻晃着杯子里比啤酒颜色稍淡的茶水,轻轻勾起嘴角。宋祁这小孩,有趣得紧。
宋祁一首歌唱完,脸上神色淡淡。计南星轻拍虞越,示意她去给宋祁找个由头下来歇着,忽然听见一道中年男声响起:“歌唱得不错,你叫什么。”
她眉心一跳。
余万亭,余氏集团的老总,投资并购的项目个个赚得盆满钵满。虽然看起来文质彬彬,但圈里人都知道他男女通吃,专爱欺负新人,落进他手里的小花和小鲜肉,没有一个全身而退。
虞越听了余总的声音,瞬间酒醒了一半。“余总,我公司的小练习生,不懂事。”虞越赔笑着,用眼神示意宋祁过来。
余总漫不经心地转了转酒杯:“他不懂事,你总该懂事。”阴沉眸子扫向虞越,面上皮笑肉不笑,“虞大经纪人,虽然你叫虞越,但不能总干一些逾越的事。”
余总:“我再问一遍,你叫什么。”
少年脸上的冷色更盛,他紧抿着嘴唇,白皙手指紧抓着裤线,眼底的戾气越来越浓。
“宋祁。”他轻声说。
余总拍拍身旁的软垫,声音软下来:“名字不错,人长得也秀气,过来坐吧。”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余总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心照不宣。
虞越有些着急,却没办法再多说一句。虽然她是金牌经纪人,但她拧不过投资方的大腿。她求助地看向计南星:“宋祁这孩子脾气倔得很,今天非和余总闹起来不可。姐,他走到现在不容易,马上要出道了,你帮个忙。”
“你倒是不怕给我找麻烦。”计南星靠在卡座里没动,眼神淡淡望向站在包房中间的宋祁。
“谁不是白手起家爬上来的,我吃得亏可比他多,”她拍掉虞越的手,“看他怎么选。”
少年笔直地站在那里,像出鞘的刀锋,眼神里漫上浓郁的墨色。他的眼神对上余总的,一动没动。
“及格了。”计南星端起那杯茶水,眼底闪过一丝满意的笑,“虞越,上次说的新西兰草莓牛奶,三箱直邮到家。”
包厢里渐渐没了说话声,音乐也停了,余总盯着少年修长的脖颈,舔了舔唇。一看就是没开过苞的小绵羊,有股子劲儿。
够鲜。
他正要说话,忽地听见包厢另一头响起慵懒清脆的女声。
“过来呀,宋祁,刚才在外面不是说好,今晚要陪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