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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匆忙收拾完毕,寻香推着我到了前厅,一入门便看见上位坐着一个年轻的男子,正斜靠在椅子上与父亲交谈。他的身边站着一位身着黑衣窄袖的随从,双手抱剑于胸前,眼观鼻鼻观心,立得笔直。

      我悄然理了理垂在胸前的发丝,缓步上前道安。

      父亲向那位坐着的男子介绍:“这便是小女月华了。”

      "几年不见,李小姐出落得越发光彩照人了。”他毫无顾忌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说道。

      父亲拱手笑言:“殿下谬赞了。”

      想必这位就是安王殿下谢衍了。

      脸部轮廓倒与谢宁有些相似,只是眉眼比起谢宁更加的凌厉。他的头发利落束在冠中,衣料上暗纹浮动,隐隐透着光泽,领口镶着一圈毛,衬得他贵气十足。

      似乎是发现了我在偷偷观察他,他瞥了我一眼,看向父亲道:“小王本该早就上门拜访大人,可回京之时听闻小姐遇险害了大病在府中静养,便不曾前来叨扰。几日前在宴合楼会友时偶遇小姐与李公子,想来小姐贵体应已无大碍,于是就不请自来了。”

      他右手肘搁在扶手上,歪着身子微微前倾,嘴上说着谦称,可周身气势却毫不收敛。

      原来酒楼那日他也在?

      父亲:"殿下亲临,鄙府蓬荜生辉,若有招待不周,还望殿下恕罪。”

      安王垂眸,但笑不语,随后松散靠在椅背上,意味不明地看着我。

      “只是小王有一事不明,”他稍稍坐正,端起一旁的茶盏,垂首用盖子去拨弄杯盏中的茶沫,话锋一转,状似无意道,“据小王了解,小姐与我七弟并无私交,那日却见你二人似乎很亲密,小王百思不得解,还望小姐解惑。”

      我正不知如何作答,寻香此时福身道:“回殿下,小姐这段时间在府中养病出不得门,无聊之际看了几本前人游记,对南方的风土人情生了兴致。几日前恰闻睿王殿下从南方归来,便邀睿王殿下讲讲游历时的趣事。”

      安王抬眸看着她,饶是坐着也气势逼人,压得寻香不敢抬头。他盯着寻香片刻后,方抿了口手中的茶,侧身将茶盏搁在桌案上,说道:“你这丫头倒是伶俐。”

      这语气听着倒不像是真心夸人,连我都听出了他话里有话,在场之人应都是如此。

      可他天潢贵胄要阴阳怪气,又哪儿容我尚书府质疑。寻香只好硬着头皮应:“多谢殿下夸奖。”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就连父亲也不知如何接话。我与寻香对视了一眼,双双低下头当哑巴。

      “小王提及此事原因无他,只是小姐与小王婚事在即,如今却与七弟相处甚欢,免不了闲言碎语。小王常年在外行军打仗对京城风言倒是不甚在意,可小姐声名在外,若是被这些事污了名……”他曲起一手手指在案几上轻缓地扣着,轻笑着看向我。

      只是笑意不达眼底,看来这安王殿下突然造访要我解惑是假,警告才是真。说什么不在乎外头的风言风语,只因我是他的未婚妻,即使与我并无情意,也把我看得像护在小狗怀里的吃食,生怕被被人闻着味道去。

      原来这天家的男子,也是这般小气的。

      “小王亦刚从北境回来。北境苦寒,虽不及南方山清水秀,可大漠孤烟,广袤无垠,自是另有一番风味。若是小姐不嫌弃,改日得空,不如小王也为小姐讲讲这北境风光,如何?”

      他递了台阶儿过来,我顺势低眉福身:“那月华在此,便先谢过殿下了。”

      安王与父亲依旧交谈着,我坐在一旁,因害怕他们谈话间将话头抛给我,而我嘴拙不知如何应对,一时间如坐针毡,双手不自觉地搓着膝上的布料,双眼向往着往门外瞟。

      这一瞟,便瞟见了门外一截白色的衣角。我定睛一看,是文敏,他双手扒着门框,脑袋露出半边偷偷地朝厅里瞧。

      父亲显然也发现了他,不悦地哼了一声沉声道:“鬼鬼祟祟在门外成何体统?还不快滚进来见过殿下。”

      文敏咧嘴讪讪一笑,尴尬地摸摸脑袋。

      他掸去方才因扒门衣摆上粘惹的灰尘,走到厅中恭敬朝安王一拜:“文敏见过殿下。”

      父亲:“你不是在后院陪你母亲吗?到这里来做甚?”

      文敏乖顺答道:“回父亲,孩儿方才陪母亲替姐姐缝制新衣,母亲忽觉心口疼,便差丫头扶她去休息了。”

      父亲一惊:“那你母亲有无大碍?”

      “父亲放心,已请大夫看过了,大夫说是前些日子因担忧姐姐所致,并无大碍。孩儿想着母亲心疼既是因姐姐而起,就莽撞前来请姐姐去陪母亲。”

      我匆匆向父亲安王告退,与寻香文敏向着母亲的院子一路小跑而去,行至长廊转角时,文敏的脚步慢了下来。我回头去催促他,却见他嘴角噙着笑,一对眼睛闪着狡黠的光。

      我不解,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我知那安王殿下难缠,怕你招架不住,特意寻了个由头救你出苦海。如何,你弟弟我可是仗义?”文敏慢悠悠朝我走来,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得意。

      冬日的暖阳正好,玉带白袍的少年站在廊下,光线从他身后照射过来,替他颀长的身子镀上一层金光。先前只觉得他是个未长大的孩子,现在才意识到,他竟是比我高出了许多。

      我的好弟弟,我闪闪发光的好弟弟,你简直是这天底下最可爱的小机灵鬼。

      既然母亲没有大碍,我便没什么可急的了。方才前厅去得匆匆,竟没发现今日的好天气。我索性在廊下坐下,欣赏着园中的好风景。

      昨夜天黑没仔细看,纵使寒风瑟瑟,这园中的景致也并不萧索,就连廊外的枯枝在蓝天白云下也能品出些许风骨,显然是被人精心打理的。

      “我与安王殿下熟识吗?”我问文敏。

      方才在前厅我虽未参与安王与父亲的谈笑,但安王言语之间也有主动谈起我幼时的事,父亲亦随声附和,想来我与安王殿下应已认识许久。

      “安王殿下自打生母逝世后便养在了先皇后膝下,与太子殿下十分亲厚,而你与太子交好,若是少时的话,你们三人相聚的时候倒不算少。不过数年前安王殿下被陛下罚去北境戍边,他便鲜少回京了。”文敏食指轻点下巴,回忆道,而后忽地挑起嘴角打趣,“但之后你二人私下可有书信往来,我就无从知晓了。”

      我嗔怪地看了文敏一眼。

      如此说来,我与安王即便算不上朋友,也称得上是旧识。可方才他对我分明不善,倒不像是一个皇子对幼时相识的世家小姐应有的态度。

      异样的感觉自心头起,可又理不出头绪,只得放到一边暂不考虑。

      “对了,你为何恭敬称他为安王殿下,却对睿王直呼其名?”我又有新的疑惑。

      文敏闻言不说话,脸色忽地青一阵白一阵,半晌,又憋得通红。良久,才开口说道:“……因为他安王谢衍,就是个恶煞!”说完这话,又想起讨论之人如今正坐在前厅,自己的控述恐被那人听见,赶紧捂住嘴巴一脸后怕。

      文敏害怕如斯的缘由,还得从数年前轰动全城的一桩旧事说起。

      据闻先皇后孝贤皇后与安王生母陈妃在未出阁时便是闺中好友,后来陈妃病逝,孝贤皇后担心皇子年幼丧母被宫人怠慢,便将小殿下带到从云殿亲自照看,与太子同食同住。

      安王打小被皇后偏爱,又受太子庇护,便养成了横行霸道不可一世的性格。十六岁那年在宫外与陆安公家的小世子起了争执,将人家给打了个半死。

      那陆安公小世子是何许人也?

      他母亲乃陛下亲妹敬元长公主,父亲是陆安公嫡子魏璋。陆安公两朝肱骨,年轻时随太祖皇帝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陆安公府几位公子更是个个骁勇善战,赤胆忠心。无奈陛下登基初期内忧外患,小世子父亲叔伯相继战死沙场,为国捐躯。

      陆安公府满门忠烈,就只剩下小世子这么个宝贝金疙瘩,被人打得卧床不起,出气多进气少。陆安公心疼不已,捧着先帝亲赐的战甲到陛下面前哭诉,陛下龙颜大怒,将谢衍一脚踢到了北境随他舅舅戍边。没想到谢衍好勇斗狠,竟是个领兵打仗的奇才,与北狄交战数次无一败绩,后来做了镇北军统帅,一时间声明大噪,从望而生畏的魔头成了人人称赞的大英雄。

      谢衍的名声虽凭着他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可小世子那日被揍的惨状却在文敏他们心底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谢衍”一名成了京中纨绔的噩梦,每到谢衍回京述职,这些世家子弟便瑟瑟发抖,夹着尾巴不敢生事。

      “所以呀,”文敏咽了咽口水,“这样的魔头,姐姐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听完文敏的介绍,我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而后又想起什么,猛地瞪大眼睛盯着他。

      ……文敏啊,陛下赐婚的旨意已下,如今你叫我躲着他,怕是为时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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