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面》红色的笔墨

1、第一章

　　凉村这时的夜越来越冷清，入了秋的天气也变得凉爽。
　　北风呼啸，远边的天空时不时传来闷雷声，恐怕是要下雨了。路边的灯像是应和着这阴沉的天气色般，不停地闪烁着，这灯是村口仅有的一盏灯，已有许多年头。
　　这时路上的行人除了收摊晚的摊贩和打牌晚了的大叔们往家里赶，没什么人了，不一会儿就只剩下风吹动树叶和电线干上快掉落的广告纸的声音。
　　这样子的景观落在正坐门口的阿度眼里，不过她更喜欢看着那只猫，猫不是阿度养的，但是它每天都要来阿度家门口吃饭。阿度的父亲万海每天都会往家门口的那个破旧的碗里添加猫粮，即便自家不养猫。
　　每天来阿度家门口吃猫粮的猫有很多，有流浪猫，也有别人家养的猫，但阿度最喜欢看现在这只小胖猫，白绒绒的毛，浅蓝色眼睛，但由于体格过于宽大，并不显英俊，反而显得有点傻气。这只小胖猫每天来得最晚，来的时候，碗大多时候都是空的，但这不妨碍它每天来，有时候碗里还有食物，就围着猫碗喵喵地叫几句，像是在庆祝，看起来开心极了，吃得也还挺斯文的。阿度张牙舞爪地瞪着小胖猫，试图引起它的恐惧。
　　“阿度，吃饭啦。”屋里传来阿度母亲黄静的叫喊声。
　　“好的，妈妈。”嘴上虽然应着母亲，但是阿度的身体却一动不动，眼睛不停地望向村口。
　　不久，一个修长的影子在灯下出现，影子的主人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与刚才赶路的人截然不同，像饭后散步般悠闲，走向那只已经吃完饭后不断舔着自己爪子的小胖猫。
　　男孩在猫的后面蹲下，手一把提起猫的脖子，语气嫌弃地对猫说，“小子，吃饱了吧，每天吃这么多，瞧瞧你这肥嘟嘟的肚子。”
　　小胖猫显然对于这种情况已经司空见惯了，一点惊吓都没有，继续淡定地舔着它的爪子，余光突然瞟到主人带有攻击性的手向它的肚子进攻时，顿时炸毛，爪子瞬间护住自己的小肚子，眼睛瞬间瞪向男孩，一副你要动手我就跟你急的摸样。
　　“呵，就你这堆肥肉我还不想碰呢，怕腻到我的手。”说完把猫放下，对于手里沾上的猫毛颇为嫌弃，拍了拍手。
　　自从男孩出现后，阿度的眼神就没离开过男孩，这是一天中阿度最喜欢的时刻，因为她喜欢观看男孩跟猫的互动，阿度觉得这是她看到最真实和生动的画面，即便男孩明显言行不一。
　　许是阿度的目光太“炽热”了，男孩像是刚注意到阿度，“啊，小哑巴，你又在这坐着哩，快要下雨喽，还不进屋躲躲雨？”男孩带着略显调侃的语气对阿度说道，其实他每天来都能看到阿度在门口坐着，已经习惯了每天在这看到阿度了，只是阿度每次看到他都不说话让他有点郁闷，要不是每次来都能看到阿度在这坐着，他不禁要怀疑自己是不是长得很像坏人而吓到人家了，不然怎么每次人家都不想理他呢？想到这，他不禁又怀疑自己是不是惹到人家过，但是应该没有吧。
　　阿度不知道男孩心里的弯弯绕绕，与男孩想的相反，她喜欢男孩，因为在她眼里男孩就是一个不一样的“大人”，他什么都会，爬树，修路，修水道......，在阿度眼里男孩就是一个厉害的人。但她不敢跟他说话，因为她害怕他不喜欢他。
　　“阿度，快点进屋吃饭啦，等会饭菜都凉了，妈今天还做了你今天爱吃的红烧排骨。”许是很久未见阿度进门，黄静出来催阿度进屋。
　　“哎呀！这天怎么这么黑了，怕是要下雨了，阿度你快点进屋，妈先去把晾在你李婶家的被单收了。”黄静急忙穿鞋，打算往李婶家里赶，走到门口才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男孩，“呀，皓子，你也在啊，吃饭了没，没吃来静姨这吃饭吧，姨今天做了可多好吃了。”黄静热情地向吴皓招了招手。
　　“不用了，黄姨，我刚才去隔壁村顾叔那儿帮忙修自行车，在他那吃过啦。”吴皓急忙说道，“刚听说姨你要去李婶家收被单，姨你应该还没吃饭呢，你先吃着饭，我去帮你收被单吧。”吴皓说完转身准备往李婶家里走。
　　“皓子，不用啦，阿姨自个去收就行了，这天都快下雨了，你早点回家去，可别淋着了。”黄静急忙拉住吴皓。
　　“黄姨你放心，我去帮你收完就回家去，你也说这天快下雨了，我走得比较快，一会就可以帮你把被单收好，我快去快回。”吴皓说完撒腿就跑了，小胖猫还没反应过来，主人就已经跑三米远了，它抱怨主人又丢下它跑了，“喵”了一声控诉主人的行为，委屈地拖着“庞大”的身躯，颠着小肚子，迈着小短腿跟了上去，边“跑”边叫喊着，像极了被丈夫抛弃的小妇人。
　　“皓子，要去带个伞也行啊！”黄静实在是跟不上这年轻人的这说话的节奏，反应过来时人早跑老远了，当然也听不见她的话了。
　　“害，这孩子，这跑得真快，”黄静接着说道，“这心肠也好，脑子也灵活，可惜了就是有一个那样的爸，要不然这孩子以后一定大有出息。”黄静看着吴皓的背影无不可惜地说。
　　阿度听到母亲的话并没有回应，因为这话她不只听一个人讲过，在这个村里的认识吴皓的人在与他接触后都会发出这样的感慨。阿度看着吴皓的背影，内心暗暗想着，即使他有那样的一个爸爸，他以后也一定会有出息的，一定会。
　　夜色渐浓，乌云密集，黑压压的一片，这雨，差不多是该下了。
　　餐桌上只有阿度和母亲，阿度的父亲是村里的一名小干部，工作很忙，每天都早出晚归的，虽然阿度不知道父亲的具体工作是什么，但是村里的人都夸阿度父亲万海是一个大好人，心肠特好，哪家有需要，哪家就有她父亲的身影，按照河边洗衣服那群爱八卦的阿姨阿婶的话说，阿度妈就是修了八辈子福气，才能找到像阿度父亲这样外貌好，心肠好，工作又体面的人。
　　可在阿度看来，父亲是共处一室的陌生人，父亲很少在家，在家大多时候也沉默不语。阿度没有见过爷爷奶奶，如果她认识爷爷奶奶的话，她很想知道是否这种内敛是否会遗传，因为每个见到阿度的人都说，这真是一个安静的孩子，跟她爸爸真像。阿度不知道她像不像父亲，但她真的跟父亲一样不爱说话。
　　“妈妈，外面要下雨了，爸爸怎么还不回来？”阿度边夹起母亲特意为她做的红烧排骨边问道。
　　“爸爸可能还在忙，你快吃，等会吃完把碗刷了，我去给你爸爸送伞去。”说着黄静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好的，妈妈。你路上小心点，等会下雨泥路不好走，跟爸爸早点回来。”
　　“我家阿度真乖，好，妈妈知道了。”
　　没一会儿，黄静就放下手中的碗筷，走到鞋柜拿出父亲的雨鞋和雨衣，带上那把平时她爱惜的雨伞，出门去了。
　　在母亲走后，阿度也没怎么再吃了，其实她不爱吃红烧排骨，爱吃的是阿度的父亲万海，阿度的母亲总记错。每次煮的饭也是三人份的，但阿度父亲在家吃晚饭的次数屈指可数。
　　阿度放下碗筷，准备收拾餐桌的时候，吴皓来了。
　　“静姨，床单我收来啦。”吴皓人还未进门，就先听到他那的大嗓门。“咦，小哑巴，怎么就你一个人，静姨呢？”进门后吴皓没看到黄静，只看到在餐桌收拾的阿度，略感诧异地问道。
　　“妈妈去给爸爸送伞了，一会儿就回来。”阿度略显小声回答道。
　　“啥，小哑巴，说大声点，我听不清。”吴皓突然凑近到阿度跟前也故意压低声音调侃地说。
　　阿度的脸瞬间爆红，整个身体稍稍往后倾斜，面对着吴皓那双清澈的眼睛，顿时结巴起来，“你...不要...凑这么近...妈...妈去去去给...爸爸送...”
　　未等阿度说完吴皓忍不住笑出声来，右手抬起，轻轻地放在阿度头上，“哈哈，阿度你真有趣，我知道啦，你妈妈去给你爸爸送伞了。床单我放这了，记得收起来。”说着手揉了揉阿度的头发，让阿度本身不长的蘑菇头瞬间成了鸡窝头，吴皓这次是真的收不住笑了，那清冷的双眸也有了笑意，“好啦，我先走了，晚安，小哑巴。”说完起身，准备走了。
　　“等一下，带把伞吧。”阿度反应过来急切地说道，想拉住吴皓的衣角，但是没抓住。
　　“不用了，走啦。”吴皓并没有回头，手挥了挥，留给阿度一个潇洒地背影。
　　阿度只能看着他走远，在乌云密布的黑夜里，身着一身黑衣的他，完美地融入在这夜晚中，只有他手上系着的红绳上的瓷片随着主人的走动而微微晃动着发出亮光。
　　阿度再次抬头看了看天，小雨滴开始掉落，突然雨滴变大了起来，大颗大颗地砸在瓦片上，这雨，下得措不及防，下得惊天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