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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心结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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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和顾望星不对付?
陈扬的话把颜笙拉回了从前,其实说讨厌也不准确,童年时候,颜笙对顾望星更多的是嫉妒,嫉妒他可以轻易得到所有人的喜爱。
但真正让颜笙讨厌顾望星的,是在三年前的冬天,那年颜笙上初一,姥姥姥爷在那一年相继去世。
姥姥的身体一向很好,却走在了六十九岁。
姥姥和姥爷退休前,都是寂安市立医院的医生。那年冬天很冷,寂安下了很大的雪,顾望星感冒转肺炎,从北江转院进了寂安市立。
肺炎可大可小,轻则很快康复,重则可能危及生命,顾望星那次病的很重,甚至出现了白肺。
那天晚上颜笙放学回来,只见姥姥全副武装,准备去医院看望刚转院来的顾望星。姥爷身体不如姥姥硬朗,年纪大了腿脚不便,不能和姥姥一起去,颜笙不放心姥姥一个人去医院,便陪着她一同前往。
二人在寂安市立医院下车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九点半,因为担心孙子的病情姥姥急着往医院赶,颜笙对那天晚上的记忆其实很模糊,只记得那天天气很冷,医院很闹,姥姥倒地时留下的鲜血,很红。
颜笙和姥姥过去的时候,正好有一位老人因为肺炎去世,感染性休克,全身器官急速衰竭,医生没有抢救过来。病人家属联系了医闹,直接在医院动了手。那时因为肺炎住院的顾望星和那位去世的老人一样,也住在呼吸内科的病房。
姥姥着急赶往顾望星的病房,没留神周围喧喧闹闹发生了什么事,一个认识姥姥的护士见到姥姥拉着颜笙往医闹中心走,急地喊了一声“刘主任”。
她这声“刘主任”被病人家属听到了,愤怒中的家属以为姥姥是负责治疗的主任,冲过来推了她一把,而颜笙没有扶住她。
鲜血自姥姥颅下缓缓流出.....
后来发生了什么颜笙不记得了,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除了重病的顾望星之外,小姨,小姨夫和母亲,甚至是姥爷都已经到了抢救室门外,而他自己身上青紫一片,一动就疼,似乎和人动手了。
姥姥姥爷夫妻相扶相持地过了一辈子,姥姥没了后不到半年,姥爷也去世了。
那天来了许多记者,医闹的事被大举曝光。
但这才是噩梦的开始。
那位害死姥姥的病人家属被媒体包装成了无辜的受害者,因为他没钱给医生送红包,他的父亲得不到足够的医疗资源,最终因医生的怠慢死在了抢救台上。
多么悲惨的遭遇,多么让人潸然泪下。
而颜笙无辜被牵连的姥姥,则成了谋财害命的“无良医生”。
那时茶余饭后,街头小巷几乎人人都在讨论“无良医生不尊重生命导致病人死亡,病人家属悲痛欲绝愤而杀人”的故事,人人唇齿间都是对那位“无良医生”的唾弃,对无辜受害人的同情,对炎凉事态的绝望。
虽然事后真相翻转,虽然也有媒体奔走辟谣,但热度过去,事实早已无人问津。
谎言被重复了一百遍,已然变成了真相。
没有人知道,这位媒体人口中的“无良医生”上过非典战场,而那位老人的死亡,是因为无辜的“病人家属”故意延误治疗时机,想讹诈医院赔偿金。
姥姥过世的原因,所有人包括颜笙在内都很默契地瞒着顾望星,只告诉他,姥姥在家不小心摔倒了,没有救过来,而病中的顾望星自然也是没有功夫去看报纸的,等他病好了,事情的热度早已过去,热门话题变成了“当红明星下嫁富商”。
姥姥去世那夜的月光惨白,所有的真相都在惨白的月光中沉寂。
颜笙那爱岗敬业了一辈子的姥姥,在悬着弯月的天穹下,被杀死了两次。
虽然明知是迁怒,但颜笙依旧无数次在想,如果没有顾望星,如果顾望星没有得肺炎,是不是他的姥姥姥爷就不会去世?
但这个世界没有如果。
这世上没有永留不去的冬天,只是那个冬天,在颜笙的记忆里,永留不去。
“笙儿?回神了!”陈扬见颜笙一直没有说话,伸手在他面前挥挥:“想什么呢?”
“没什么!”颜笙猛地回过神来,淡淡道。
察觉到颜笙不想多言这事,陈扬张了张口,最终没有再问。
原本陈扬是让颜笙陪他在北江转转的,但事实上陈扬来北江的次数是颜笙的好几倍,最后反而是他带着颜笙在北江玩了一天。
夜晚二人回到北江大学老街,站在人来人往的河桥上吹风,陈扬扒开一颗老何头给的花生糖,将酥糖扔进嘴里。
静谧的晚风轻拂过水中浮萍,送来淡淡的花香与青草泥土的味道。乌篷船靠着杨柳在河边小憩,一旁的青石板泛着清冷的凉意。皓月当空,如水的月光穿过杨柳的枝丫,倒映出参差的树影。
北江不是工业城市,它的夜空清澈如洗,繁星洒满穹苍。
颜笙抬头望着满天的星斗,满天星斗亦倒映在他的眼中。
陈扬扭过头,在晚风中看着颜笙。
不知不觉间,他和颜笙认识了将近10年,哪怕颜笙并不需要被人照顾,在陈扬心里他也一直是一个需要被他照顾的弟弟,他以为自己能照顾他很久,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各奔东西。
“笙儿,”陈扬从裤兜里拿出一盒烟和打火机:“抽吗?”
看了眼陈扬手里的烟,颜笙啧了一声:“不抽,戒了!”
“就你?别骗人了!”陈扬笑笑,将烟塞进颜笙手里,自己叼了一根但是没点:“谁戒你也不可能戒。”
“你还挺了解我哈!”颜笙乐了,从陈扬手里拿过打火机点燃,深吸一口,感受了一把久违的尼古丁。其实他真的戒过,在他妈住院的时候,只不过后来听说颜温要把他送来北江寄住,心里烦又捡起来而已。
“可不是了解你吗?”陈扬看了颜笙一眼:“我又不抽,专门为你带的!在你小姨家不能抽吧?难受吧?和顾望星那种好孩子在一起,每天装的乖乖的。”
“好孩子?”颜笙嗤笑一声:“我俩在学校第一天就打起来了。”
“哈?”陈扬嘴里的烟差点掉下来:“我一直以为他是那种三好学生呢。”
“明明我才是三好学生。”颜笙“委屈巴巴”地说道。
“我靠!”陈扬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别装啊,太恶心了。”
“诶,你行不行啊?我也是拿过市三好的人!”颜笙看了眼陈扬,用娇滴滴的口吻道:“人家哪里装了?人家本身就这么棒!”
“靠,你停下来!”抖了抖掉落一地的鸡皮疙瘩,陈扬打了个寒战问道:“你?市三好?什么时候的事?幼儿园?”
颜笙啧了一声,没忍住乐了:“还真是,我从前别说市三好了,考了第一都摸不到四人小组组长的边。”
陈扬先是没心没肺地跟着颜笙一起笑,但笑着笑着他就笑不出了。
颜笙看上去冷冰冰的,好像周围的事和他没什么关系,但是陈扬能感觉得出,颜笙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怒气与压抑,只有在打架的时候才有那么几分钟的释放。
当然,颜笙有怒气很正常,如果他像颜笙这样长大,他的怒气恐怕只多不少。
自己在的时候还能陪颜笙打架发泄一下,但以后自己走了呢?
他要怎么办?
不过这些担心陈扬都没有和颜笙说,男生之间的友谊和女生不同,女生可以互相倾诉心事,而男生却总是在相互打闹,遇事绝对挺你,但要论亲密还是比手拉手上厕所的女生差了些。
陈扬一直知道颜笙过得不易,但颜笙从来没有和他提过什么,陈扬也默契地不会去问。
“对了,周冲没有再找你麻烦吧?”想到这里,陈扬问颜笙道。
混混、街霸这种东西哪里都有,周冲就是颜笙他们那片的街霸。他小学、初中的时候和颜笙、陈扬一个班,颜笙和陈扬同他不对付的厉害,打的架不计其数。
而且颜笙有洁癖,打完架必须要擦手,仿佛沾上了什么脏东西,这行为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间接导致他们和周冲的矛盾周而复始,从来没有停止过。不过从前只是小打小闹,六个月前却是动了一次真格。
从某种角度来讲,还是因为自己,这让陈扬又担心又愧疚,自己是出国万事轻了,颜笙怎么办呢?
“呵!”颜笙冷笑一声:“我怕他?想报复就尽管来,我借他十个胆子。”
“诶,颜笙你别这样。”陈扬担心地看着他,又开始新一轮的唠叨:“你和他不是一种人,和他折腾吃亏的是你。我们当初其实就不该用....”
说到这里陈扬闭嘴了,已经发生的事多说无益,更何况自己责任更大。
颜笙笑着看了陈扬一眼:“你这么婆妈,我可真替将来嫂子担心。”
啥玩意?
婆妈??
“靠,我是关心你。”陈扬不可思议地说:“你怎么这么没良心?”
颜笙笑笑没说话,一根烟燃烧到了尽头,颜笙对陈扬说:“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你和江许......”颜笙想问点什么,最后还是闭了嘴。
“啊?你说啥?”正在为过去的事晃神的陈扬没有听清。
“没什么。”颜笙道。
晚风吹拂着乌篷船,一只鸟儿落在了船尾,它在月光下眯了眯眼,开始整理自己的羽毛。
“笙儿!”陈扬唤颜笙道。
“怎么了?”颜笙回头看向他
“我.....”陈扬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其实我已经订好机票了,下个月20号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