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以外说爱你》荔言

9、看海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韩筝然只想躺着。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的韩筝然卸完妆，突然就很烦躁，她想出去转一转。

　　她无聊地看着电梯楼层，中间电梯开开合合，电梯里的人来来去去，和她也没关系，她的脑袋里是空的，眼神也是呆滞的，她一点力气都没有，突然间想要回去睡觉，哪里都不想去了。

　　直到听见秦先棠说：“好巧。”

　　本来还是靠着的韩筝然忽然站好，笑着说：“好巧。”

　　秦先棠习惯每天晚上结束工作后去海边走走。酒店正好在海边，夜晚只有他一个人，他坐在沙滩上，看着茫茫大海，似乎所有的心情都可以抛进去，随着海浪消失不见。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秦先棠的这个问题确实问住了韩筝然。她每天晚上门都不出，完全不知道酒店附近是个什么样子。她只知道，周围似乎有一片海，她能听见海浪声。但是她对海没什么太大的兴趣，也没有研究过。

　　“是要去约会吗？”

　　韩筝然自嘲：“约什么会，哪儿有人大半夜的不睡觉来和我约会。这个点，就连蓝蓝都在梦乡了。”

　　“那你要和我一起去看海吗？”

　　韩筝然背着手，其实是在抓着后面的扶手。她笑着点点头。

　　这是韩筝然第一次来到酒店附近的海边。她很意外，原来这片海就在不远处，怪不得她每天晚上都能听见海浪声。

　　秦先棠坐在沙滩上，韩筝然好奇地一步一步往海边去。不知道为何，他经常这样看海，但今天晚上，这片海似乎不一样了。他看着韩筝然的背影。他突然想冲过去一把拉住韩筝然。

　　他立马起身，往韩筝然走去，但是不巧的是，在他抓住韩筝然前，韩筝然忽然转头。两个人的目光正好对上，夜晚的海边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他们两个人。天地间似乎只有海浪拍打的声音，盖住了白天的嘈杂，也盖住了两个人的心跳声。

　　韩筝然抱腿坐在沙滩上，问秦先棠：“你很喜欢大海吗？”

　　“喜欢。大海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没有，但大海可以包容一切。”

　　韩筝然和秦先棠两个人看着海，没有再继续说下去。韩筝然觉得很奇怪，她一直觉得和人亲近是件很难的事情，从小到大，这种事情都有孟洵帮她。但现在，没有其他人，只有她和秦先棠，谁都没有说话，但她却不觉得局促不安，相反还会觉得安稳。

　　海风吹起她的长发，她偷偷地看了眼坐在旁边的秦先棠。往常她见到的都是沈琼之，现在她见到的是秦先棠这个人。

　　没有镜头，也没有剧本。

　　他们就是他们自己。

　　韩筝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慨：“我小时候特别想去海边，第一次去的时候太激动，脚底一滑，嘴里全是沙子，结果就再也不想去了。想起大海就是满嘴沙子。”

　　“你小时候这么皮吗？”

　　“我小时候真的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那时候我特别想种水果，想告诉每个人不是进口的才是好的。”说了一长段后，韩筝然看着秦先棠，有些好奇，“你的梦想呢？”

　　秦先棠往后靠，双手撑在沙滩上，笑着说：“我小时候特别想去考古，每天就在楼下挖地，就想看看有没有宝贝。”

　　“为什么？”

　　“大概我就是典型金牛座，从小梦想发财。”

　　“谁不是呢。我现在的梦想还是发财。”

　　说完后，韩筝然有些不好意思，假装伸懒腰，想要缓解自己的尴尬。但她的目光正巧和秦先棠对上，两个人同时笑了出来。

　　回去的路上，韩筝然从路边捡起一根茅草，看到走在前面的秦先棠，忽然有了恶作剧的念头，用茅草去挠秦先棠的痒痒。她记得拍戏的时候，秦先棠就不止一次说过自己怕痒。

　　秦先棠果真被痒到不行，无奈地笑着说：“痒，别闹。”

　　他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抓住茅草，没想到却抓住了韩筝然的手腕。这突然的举动，韩筝然也不知道要怎么做，只是咽口水。秦先棠看着她，也有些慌张，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些什么。

　　等到秦先棠回过神来，他收回手，尴尬地笑笑，说：“我确实很怕痒。”

　　韩筝然“嗯”了一声，只想要赶紧回去，结果走得太急又和秦先棠撞到了一起。

　　“你没事吧。”秦先棠微微低下头，想要看她的额头有没有受伤。

　　但韩筝然看到突然凑过来的秦先棠，不知为何，感觉自己不能呼吸了一样，只想要赶紧跑开。但她却没有跑开，而是看着秦先棠的脸。

　　她觉得有些奇妙，仿佛秦先棠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是剧组里见到的那个沈琼之。

　　韩筝然看着剧本上的台词，皱起了眉头。

　　明明就是这么简答的几句话，她却觉得说起来那么费劲。她不是第一次演爱情戏，但这却是她觉得最费力的一次。

　　她翻着剧本念叨：“为什么那么累？”

　　“天涯海角，都要和你一起。”秦先棠看着自己的台词，有些好奇，“你有去过天涯海角吗？”

　　韩筝然趴在床边，正在看自己的剧本，随口回答：“去过。”

　　“和谁一起？”

　　“和蓝蓝啊。以前放暑假家里没人，爸妈就把我们送去夏令营，可晒了。”

　　韩筝然说着说着觉得有些不对劲，抬头看着秦先棠，问：“怎么了？”

　　秦先棠笑笑，轻声说：“没什么。”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了，就是很想知道。但他一看到韩筝然的眼睛，又清醒过来，觉得自己算什么，就算她真的和爱的人去过天涯海角，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韩筝然察觉到秦先棠的情绪有些不对，但也只当是和自己一样，为难说不出如此情真意切的台词，鼓励他：“没事，不用担心，你演戏演得这么好，没有要担心的，我待会要是重拍，你可不要生我的气。”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秦先棠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赶紧低头看剧本。

　　“这个要怎么来呢？”韩筝然嘀咕着，突然伸手握住秦先棠的手，“是这样吗？”

　　韩筝然突然的举动，秦先棠僵硬地坐在那里，倒吸了口气，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任由韩筝然握住自己的手。

　　韩筝然一手拿着剧本，一手握住秦先棠的手，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她好像找到了感觉，抬头笑着看向秦先棠，说道：“这样就好了。”

　　秦先棠安静地看着韩筝然，一句话都没有。直到韩筝然的一声“啊”唤回了他。

　　韩筝然发现，秦先棠的脸上蹭到了她的粉。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很好笑，伸手给秦先棠擦脸，笑着说：“待会我要和化妆师姐姐说，以后可不能给我用这个粉底了。”

　　她说了些什么，其实秦先棠并没有怎么听进去。韩筝然给他擦脸的时候，他的身子微微地颤抖了一下。除了化妆和做造型，他并不是很喜欢别人碰自己。但奇怪的是，被韩筝然碰，他没有不喜欢，只有紧张。

　　秦先棠觉得自己好像失了魂，什么都听不到，什么也感受不到，仿佛一片羽毛，轻轻地飘了起来。

　　眼前的韩筝然，好像有一种力量，在召唤他，让他再近一些，再近一些。

　　“好了。我再看看。”韩筝然捧着秦先棠的脸颊，左看看，右看看，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好了。等会再补个妆就好。”

　　可她忽然觉得有些奇怪。现在没有在拍，她为什么要这样。她完全可以让秦先棠自己擦，或者让他的助理来。为什么她会伸手。

　　她赶紧转过脸，清清嗓子，拿起剧本扇风，一边扇风一边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最近的天气真是奇怪，说是要降温，结果却好像变热了。”

　　秦先棠低头，没有说话，只是从喉咙里挤出一声低沉的“嗯”。

　　韩筝然清了清嗓子，活动着手指，努力地找话题，说：“可手是真的要冻僵了。”

　　秦先棠学着她一样活动手指。

　　韩筝然她发现秦先棠的手红红的，关心地问：“你平时用护手霜吗？”

　　“没有。觉得有些麻烦。”

　　“那我送一只给你吧。不然等到戏拍完了，你的手就要变白萝卜了。”

　　韩筝然把手握拳，表达手会肿起来，秦先棠被她逗笑了。

　　“你喜欢什么香味，我回去找找。”

　　秦先棠想了想，说：“我喜欢前几天我们拍过生辰那场戏时候那个香味。”

　　话一出口，秦先棠就红了脸。因为那场戏，韩筝然抱着他，走戏的时候韩筝然就一直在抱着他，所以他对那个香味印象深刻。

　　韩筝然愣了下，不好意思地说：“可是我没有新的了，你要等等，等我给你买新的。”

　　她担心秦先棠记错了味道，跑去翻包，拿出用了半截的护手霜。她拧开以后，秦先棠就把手伸了过来。其实他有些担心，偷偷地瞄了眼韩筝然。

　　韩筝然没有惊讶的表情，自然地给他挤了一截。她轻轻地抹着，却不敢抬头，小声问：“是不是这个？”

　　秦先棠只顾着看她，过了会才回过神，慌张地“嗯”。

　　“你要是不嫌弃，这个你先拿着用，我还有其他的。看，还有我最喜欢的独角兽。独角兽旁边还有星星。”韩筝然努力地找话题，就差拿放大镜来给秦先棠分析成分了。

　　她其实有些担心，把用了一半的护手霜送给秦先棠，好像太荒唐了，想了想后说：“我还是给你买新的。”

　　不曾想秦先棠先一步拿过护手霜，看向别的地方，说：“没事，谢谢你。”

　　“不用谢。”韩筝然松了口气，笑了出来。

　　她觉得自己有些奇怪，心里涌起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明明就是一支护手霜，她也想和秦先棠分享。

　　钢笔墨水滴到清水的那一瞬间，会迅速散开，然后缓缓蔓延。韩筝然觉得自己最近的生活就是如此，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点点地在她的心中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