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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

  •   淳化二年,中秋过后,开封府,襄邑县。
      植桑养蚕、抽丝织锦,数千襄邑细民以此为生。蚕养三季,锦出三批,其中最妙,当冠以贡品被献入宫廷。得此殊荣者,便是锦绣魁首,往后所出皆寸锦寸金。
      贡品之外,亦非凡品。
      襄邑的文绣织锦以花色绮丽、品类繁多著称,无论花鸟虫鱼飞禽走兽,或是山水图景人物气象,皆做工精细、格调高雅。每逢绣品将出,各地商贾贵胄、官吏家眷、士人学子,无不趋之若鹜,驰骋宝马,腾踏香车,云集共襄盛举。
      临近织锦开市,县内濯锦池却悄无声息浮出一具红衣女尸。
      面上脂粉已花,形如鬼魅,左手尽断,其状可怖。捕役捞尸上岸,洗妆拭面,邻人这才认出,遇难者正是今次最可能折桂的绣女章华。
      章华出身贫寒之家,被卖入作坊做学徒,习得了一身织锦刺绣的好本事。
      有道是苦尽甘来,不曾想乐极则悲。
      一出绣女相残的戏码从众人口中拼拼凑凑,很快成形。可怎么可能呢,濯锦池现女尸,毁了开市,与她们毫无益处。
      章华面容祥和,唯有那只不见了的断手,让捕役左右为难。
      濯锦池是莲池,水中多莲花,池底多淤泥。濯洗绢锦于其中,色理鲜明,更胜初成,他水濯之不如此水,因此被奉为襄邑宝地。知县下令,禁小儿游戏、妇人浣洗、渔舟钓艇往来其上。
      如今命案已沸沸扬扬,若真凶不被伏法,远客如何安心光降。开市之日,门可罗雀,定有损襄邑织锦青史传名。知县思虑再三,允许捕役下水搜寻断手。
      但捕役没有找到断手,却在淤泥下发现了第二具尸体。
      男尸身缠铁块,脸上有淤青,但衣着完好,是邻县睢阳学舍服饰。恰逢有学子在此地为绣女们作画作诗以作绣样,延请辨认,经证实,此子是睢阳学舍的学子贺众。
      贺众其人,年少英挺,神采奕然。死后不复其光彩。
      贺众,与章华相识。
      一个是学子,一个是绣女,一个已死去已有多日,一个被害尚且一夜,只生前因绣样见过两三面,又恰好先后葬身同一处,为情殉身之言便不胫而走。
      “无稽之谈。”乡野小民多昏乱,然风议中独有一股清流,如是而言。
      旁人闻言看去,只见说话女子姿质明艳,宛若神仙中人,一时竟看呆了。等回神再欲窥探,人已消失无影,便更觉此女子乃天上人。
      此女子,乃京中人。姓陈名绰,大理寺断丞司员,原也不管查这地方小案,但还是悄悄拉过了一个捕役,出示了腰牌,并提点他,重查学子。
      她陪母亲来拣选上等绢锦,不欲多生事端,仅驻足片刻便回了布庄。陈母仍未选到好料,见了她便拉过去,拿锦缎在她身前比划,乱花丛中挑花了眼,而她一贯称是,无所用心的模样惹恼了这位金枝玉叶的王母娘娘。
      “不善女红,总得会鉴赏,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岂非让人笑话。”
      陈绰莞尔而笑,不以为意。她所到之处,都是别人来鉴赏她,何须她去鉴赏器物?
      “那些官眷们笑话我也是私下偷偷地笑话,既听不见,便是无所有,母亲何须为之心忧。”
      “你这孩子,尚在俗世,怎跟遁入空门了一般,一点该有的凡情世态都没有。”
      她却觉得自己这样也不错。若使尘务不囿于情,便也得失不萦于心。
      闲言碎语传到布庄,店伙计窃窃私议,唯恐命案影响织锦开市。陈绰心中暗笑,怕搅乱,还说得这般起劲。她看了眼母亲,果然轻蹙蛾眉,兴味索然,仿佛生厌一般,朝她摆了摆手。她本就心不在焉,反而得了自由。
      擅织锦者皆环濯锦池而居。这里仍能听到喧哗声,街上行人无不谈论此事。
      不多时,一捕役来了街头,正是被她提点过的那个,似四处寻人。陈绰心有所感,放下珠钗,到底未躲。捕役见了她,果然跑上前来,说是奉了知县命,请她做主查案。
      陈绰似笑非笑盯了他一眼,先问:“死去男子究竟是何身份?”
      “……”捕役一愣,在她的官职下兢兢作答,“鄂州通判之子。”
      她轻轻一挑眼,这么个在大宋界内一抓一把的职位,可没什么需顾忌的。
      “……也是当朝李宰相的外孙。”
      “哦……”知县来找她,摆明了不敢再查。
      池边围观人群未散,陈绰的目光一带而过,留意了几个可疑之人。
      仵作已至,悬了白布,正在验尸。知县就在一旁,中年臃肿的身子比官服更显眼。几个学子聚在一处,正和捕役说着话。他们落定在她身上的目光怔了一怔。
      知县迎上前几步,被陈绰全全错过,他就没见过这般目中无人的女子,让他一句“鄙人襄邑知县吴未远”都脱口不出。她兀自掀帘入内,却见仵作验的是女尸,显然那捕役没将她的提点听进去。
      “其他捕役呢?”
      知县刚追进来就听到这么一句,匆匆中回了一嘴:“附近去问话了,还没回。”
      仵作年老气性大,不知她是谁,吼着让她滚出去。陈绰也不恼,静静一回头,对知县说:“换个听话的。”
      知县为难,襄邑只有一个仵作。
      陈绰看到旁边还有一穿白衣的少年,冲他一笑:“学徒?”
      少年目光被她的笑容蛊惑,呆呆地不知所措了。
      吴知县颇感丢人,岔了过去替少年回道:“这是仵作学徒,元宝。”
      陈绰便指了指少年:“就他了。”
      元宝一惊:“我?小、小人只是个学徒,按理不该……”
      他这边还没说完,那气性大的老仵作已拂袖而去。元宝就更怕了,想追又不敢走。
      “开始吧。”陈绰指着另一头的男尸。贺众月白色衣衫不复素净,全身上下无配饰,更显形单影只。
      元宝没动,垂下看女尸:“那这个……”
      “引玉之砖,不必浪费时间。”
      元宝听不懂,无助地看向知县。知县也很无奈,只朝元宝点了点头,示意他听话。
      “看尸斑,估测死亡时间至少在七日前……喉咙里有纸条,字迹有些洇染,可以复原……非溺亡……四肢、躯体、指甲都有伤,但不致命……致命伤在头上,后脑受过重击……手上有戴过扳指的痕迹,但没有找到……”元宝一边验尸一边阐述,最后指着地上一堆遍布淤泥的东西,“这些都是从池底捞出来的,里面没有扳指,但也可能近期才摘下,这不好说。”
      陈绰凝目端视,并无所获。“好不好说,都不用你说。做你擅长的事就可以了。”
      元宝悻悻闭口,半晌,又忍不住出声。
      “与命案有关?”
      “嗯。”元宝点头,“这位女子……我师傅还没验完。”
      “想验?”
      元宝微愣,这哪是他想不想验,这不是案件所需么?
      “去吧。”
      元宝继续验尸。另一头,陈绰拿布包了纸条,出去找到一早避出来的吴知县,让他找人恢复。
      陈绰随口一问:“一个大活人突然消失那么久,没人报案?”
      吴知县道:“他是宋城县来的学子。”
      “孤身来的?”
      “这……”这可把吴知县给难住了,他还没来得及盘问,便转头看向了其中一个学子。
      学子们皆面容忧惧,但仍旧挺拔垂立,一身长衫飘逸,腰缀香囊以避邪。
      被吴知县点中的那位学子自称叶舫,与贺众同寝且是同乡,就是他向吴知县道明了贺众另一重李相外孙的身份。他作揖回道:“贺众来此从来独行,这次也是早我们几日就出发了。他来襄邑见过谁,做过什么,我们都不知道。”
      陈绰点点头:“他独来独往,可是性格有缺?”
      众人面面相觑,皆摇头。
      叶舫道:“贺众性烈,但爽气,行事乖张,但才隽非常。他时常翘课,心思从来不在学习上,总与学舍规矩对着干,但就这样,各科成绩依旧名列前茅,羡慕的有,嫉妒的当然也有,但他在学舍时间不长,倒从未与人交恶。”
      陈绰很好说话,挥挥手让他们都走了。
      吴知县捉摸不透她的心思,总觉这般不妥,可又不敢生做主之嫌,只旁敲侧击地问道:“司员一点都不怀疑他们吗?”
      “没有全然相信,但凶手更可能是本县的人。”
      吴知县大惊,说话都不利索了:“何、何以见得?”
      陈绰没急着回答,只状似不经意地扫了眼人群,很快又转回了。她的目光无实处,然心中已有了主意。
      她问:“章华生前可是想要下池?”
      吴知县瞪大了双眼,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声音不稳道:“司员如何……得知?”
      “被谁阻拦了?”
      吴知县还陷在对她神机的震惊里,没听到她这句,忙不迭地交代了前情。“其实也就三四日的事情,她说丢了很重要的东西在池子里,可她不会水,央求邻人帮忙,邻人当然不敢,她也报过官,但……濯锦池对襄邑非同寻常,她的东西再重要,也肯定没有池子重要。”
      “被谁——”陈绰听了许久仍未得到她要的答案,在耐心的尽头猝然将他打断,重复道,“——阻拦了?”
      “我?”吴知县愣住了,不太确定地指了指自己。
      陈绰冷嗤一声:“想清楚再回答,我可是在查凶手。”
      “其实很多人,”他立刻改口,“当地望族都不肯,他们起家多少都与濯锦池有关,怕冲撞了气运。邻人倒少有人反对,而且,手艺人嘛,比起虚无缥缈的气运,更相信自己的本事。”
      “望族啊……”
      “是啊,这些望族在本地的族望少说也有百年了,根基深,关系紧密,联起手来可是很难应付的。这次若非发生命案,他们定会阻拦到底。”
      “他们都是谁?”
      “司员怀疑他们?”吴知县愕然道,“他们怎会和一介绣女过不去呢?”
      “谁说是绣女了?我说的,是杀死贺众的凶手。”
      刚不还一直在问绣女的么,怎么一下就跳到学子身上去了?吴知县真的是跟不上她的思绪,颇觉无力道:“许家最大,其次蒙家、李家、匡家、席家。”
      “悄悄地看,”陈绰先提醒,再道明,“人群左边,穿蓝色衣衫的年轻男子,一眼望去很是面善,但最沉默寡言的那个,他是谁?”
      吴知县不禁愣了下,以为她有了怀疑的人,迅速一扫,神色一松。“哦,那是许家七郎许翥许高举。”过了片刻,他又补充道,“他在县邑学舍教书,私德、功业都有过人之处,学子们都很喜欢他。陈司员,他绝对不会是……”
      看来人们对他赞誉极高。陈绰顺势收手:“没什么,见他长得好看,随便问问。”
      吴知县:“……”
      他心中凉风飕飕,不由正了正头顶乌纱,突然就觉得自己找错了人。
      元宝掀开帘子请二人入内,验尸已有结果,陈绰无动于衷,只让吴知县带她去章华住所。
      “大人?司员大人?”元宝执拗地拦住了她,“小人已经检验出结果了,大人不听一下吗?”
      陈绰道:“不重要。”
      “怎么会不重要呢?”
      “她是自尽。”
      元宝瞠目,用和方才吴知县一模一样的见鬼表情看她。
      查了这么些年的案子,陈绰虽不样样精通,但什么都会一点点。至少验尸上,人是否溺亡,她尚能辨别。章华是,贺众不是。
      贺众是死后被浸入池底,所以可以做到无声无息,可章华那时明明活着,溺水之时为何不挣扎呼救?就算她当时昏迷,害她之人就不怕万一她也会醒过来吗?
      因着这座池对襄邑县的特殊意义,二人处在濯锦池的目的也截然不同。
      贺众尸身被负重铁,沉溺于此,为的是藏尸。可章华呢?她没有绑沉铁,且身着红衣,就像怕人看不到她一样。
      遭遇厄难,且承受断手之痛,何以章华面部还能安适如常?足见她不畏死,甚至她就是想死。
      一个女子,宝钗霓裳,傅粉施朱,欲何为?若非是在重要的日子,就必是要见重要的人。不怪众人揣测殉情。可问题是,既如此,又何以忍得自身残缺?
      所以,她那只失踪的断手,才是本案的关键。
      断手被怀疑已沉底,捕役才会下水,也才会发现另一具尸身。这里边的关系并非巧合,而是一种因果,她在诱使捕役发现贺众尸身。
      所以陈绰才说,章华只是一块砖,为了引出贺众这块玉。
      在章华这桩命案上没有凶手,所以她如何断手、如何死去、她的尸体上还有什么样的证据,都不重要。
      至于陈绰为什么还要去章华的住所,其实目的也简单。贺众死了已有七日,而章华三四日前才想要下池,前后隔了几日,章华是如何知道贺众就在池底的?
      她要去章华住所找一样东西,一样原本属于贺众的东西。
      章华就住在濯锦池附近,走过去不过数百步,一众看热闹的人好奇消减不下,竟有尾随。捕役有上前驱赶,可不作为,赶走了一批,又上来一批,竟没辙了,吴知县见状,也说了两句,但没有第三句。
      陈绰看到有个奇怪的小丫头,贼头贼脑的,多看了几眼,却将人给吓跑了。她颇觉无趣,突然朝吴知县问道:“知县想必心很大吧?”
      “啊?”吴知县莫名所以,琢磨了片刻,才指着围观人群道,“陈司员是说这些人吧?他们不坏,就是没见过世面,不管发生什么都要看上一眼——”
      “否则……”陈绰将吴知县上下扫了眼,嘲弄爬上了细长的眉头,倏忽一笑,“何以体胖。”说完,她孤身进了小院,任凭体胖人风中瑟瑟。
      体胖人:“……”
      捕役都是没文化的,刚就算听到了也不懂何意,但见吴知县面色一僵,竟没跟着进院,他们自然也不敢越先,只提醒般的喊了一声。
      吴知县这才回神,厉声严令驱散围观人。捕役摸了摸脑袋,不懂但依言照做了。
      章华住所干净整洁,其闺房与其他小家女子的别无二致,兰室、纱灯、绣床、柳柜、镜台、妆匣……
      陈绰打开妆匣,看到了一个香囊。
      睢阳学舍的学子都是月白色长衫,腰缀同色香囊,内含避邪香,外绣学子名。浸过水的香囊,也无多少余韵,但它的背面,赫然绣着一个“众”字。
      这是贺众的香囊,也是章华知晓贺众就在池底的根据。
      但似乎还是缺少了什么……
      单凭一个香囊,不足以让章华认定贺众已遭遇不测。单凭一个香囊,也不足以让她贸贸然付出自己的性命。她肯定还发现了别的证据。
      捕役随后进来开始搜查,有一人趴到床底,发现了一把铡刀,刀上血已凝固,呈暗红色。铡刀旁有异物,盖着一层红色绣品,捕役取出掀开红绸,不防之下大惊失色,里面正是章华那消失的掺掺女手。
      吴知县避开似的到了她那边去,恰巧看见了那字,一时没管住嘴:“难不成他们真有私情?”
      陈绰正在专注中,被他冷不丁地一吓,斜眼过去:“知县也有空管月老事?”
      吴知县默了默,不再吭声。
      不多时,又有捕役在枕下找到了一本书,原也没管,幸被眼尖的陈绰看见,直接伸了手。吴知县不知哪里惹了这为贵人才遭了门口那番嘲弄,有心弥补,亲自给递了过去。
      陈绰打开了看,指着扉页上的编纂者,问吴知县:“这位鹍翔散人,不会就是许翥吧?”
      吴知县知道她之前根本就不认得许翥,所以才更震惊:“陈司员这不会也是猜到的吧?”
      吴知县看她像看神人,她笑吴知县笑他才疏。
      鹍翔一词,出自古诗,“徒然思燕贺,无以预鹍翔”,是展翅高翔之意。翥,是谓振翅高飞。二者含义与寄寓皆异曲同工。
      以许翥那样的身份、样貌、才学,他的文作被哪个女子收藏闺中都不足为奇。但章华胸无点墨,不会单是为了他的才情,她还对贺众寄情至深,所以也不会是对许翥偷偷的倾慕……
      吴知县见她若有所思,以为她对许翥起疑,顶着被一道怀疑的风险力争道:“许先生真的是位难得的善人,他决不会杀人的,而且他不经营家族生意,和绣女不熟……”
      陈绰扫了他一眼,让他直接闭了嘴,往后翻了翻,掉出来一张纸,弯弯扭扭的笔画,看着像一副舆图。
      她连舆图带书扔进吴知县怀里:“吩咐捕役,调查章华在那都做了什么。”
      “陈司员这是要去哪?可需派人跟随?”吴知县将那舆图看了看,瞥见陈绰外出,殷切地跟了上去,“县里捕役都任凭陈司员差遣。”
      “附近走走,若有发现,便来寻我。”
      若要不被发现,章华必是深夜外出,昨晚今晨都未下雨,但从小院到濯锦池的一路,竟全无她经过的痕迹。她是如何做到的,不发出一声哀嚎,也不留下一滴血迹?
      她不能让人按图索骥找到她的断手,所以她才要穿红衣,藏住血色。
      一个女子何以能做到这步,既出于深刻的情感,也出于对心上人蒙难的深信不疑。
      濯锦池中水甚清澈,虽深,但可见池底淤泥,淤泥之下,其实昏昏。
      ……章华啊章华,到底因为什么会认为贺众就在底下呢?既然引人找到了他的尸体,那应该也留下了别的线索吧。
      池的另一边,许翥仍在。他若是凶手,之前人多时他尚可混迹其中,如今岸边人三三两两,他又长得突兀的出众,此举实在不高明。所以陈绰觉着他应该不至于是凶手,但或许也和此案有关。
      那本标注了他姓名的书籍,难道真的有所意指?
      捕役寻来,带来了复原的纸条。陈绰一瞥思定,缓缓向对岸走去。
      许翥先发觉了她的靠近,没有走掉。她也没有停下脚步,越近也就越看得清他的神情,眼角已微红,最深处晦涩难明,昏乱、零落、怆恻,所有的情绪都是温柔的,也是克制的。
      许翥转过身来,收起眼中浸漫的各种情绪,坦然面向她可能的盘问。
      陈绰先自报所属衙门,下一句便开门见山:“你认得死者?”
      “贺众,曾是我好友。”他很坦诚,用一个“曾”字概括了所有曲折。
      贺众没有顺利吞到肚里的那张纸条上,书着一句诗,落款只一个字,翥。
      这名罕见,放在襄邑,只有一人。
      难怪章华与许翥唯是风马牛不相及,却收藏了他的文作?原来这就是章华留下的指引凶手的别的线索。
      “我一早就在人群里看到了你,和那群看热闹的人不同,你始终一言不发。我就在想,你若非凶手,就必是至亲。所以,”陈绰语气倏尔一顿,“许先生,你是凶手吗?”
      许翥默了一瞬,反问:“陈司员有过朋友吗?”
      陈绰没答,不知不觉间沉了面色。
      “陈司员不懂知音有多难求,所以才会怀疑在下杀了自己的好友。”
      “会对他说‘一日不见,如三月兮,此心期与故人同。’的好友吗?”
      许翥面色几变,强自镇定地回:“文人之间,互道思念,用词大多风雅。”
      “许先生多虑了,我读过这诗,还不至于望文生义。”陈绰莞尔一笑,冲他眉梢微挑,将白布包的纸条递了过去,都不管这是不是物证。“只不知,先生此句,出自《采葛》,还是《子衿》?”
      许翥眼皮一跳:“有何区别?”
      陈绰淡淡一笑,另道:“纸条是仵作从他喉咙里发现的。”
      若真光明磊落,何必遮遮掩掩?欲盖弥彰,反而字字皆有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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