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呓-仙侠篇》Katydid

2、贰

　　『朝夕堂』寓意一天有早晚，莫忘食三餐。『禧懿宫』的人不兴辟谷，除了闭关之类的一些特殊需要，他们还是很乐意在艰苦的修炼历程中满足一下口舌之欲。连饭都吃不饱，哪来的力气接受各个授课先生的摧残？
　　十四五岁正是年少郎儿活力最旺的年纪，小家伙提着食盒顶着正午明晃晃的大太阳，从朝夕堂一路小跑到『初竹舍』都不带喘的，只是偶尔需要按一按头上的幞头，以免被风吹跑了。
　　“师尊。”芈皑敲敲主屋的门，“弟子给你送午膳来了。”
　　还记得上次没敲门冒冒失失地闯进去，正好撞见郭莞在房中泡药浴，他呆愣在原地，连眼睛都忘了移开，直勾勾地盯着自家师尊。然后鼻腔中不争气地流出温热的液体，之后被迫喝了好几天清热解毒的苦涩药汁。
　　当时场景历历在目，从那以后芈皑都谨记着进郭莞屋前要先敲门。
　　“进来。”
　　屋里的摆设十分清简，但有好几张木桌，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草药，郭莞正坐在其中一张桌前细细地捻着几株带白色小花的枝条。
　　身为郭莞唯一的徒弟，芈皑对药理不能说是略知一二，只能说是一窍不通，知道凝血草长什么样，是用来止血化瘀已经很难得了。他收拾出一张桌子，将食盒里的碗筷端出来，“师尊，今日朝夕堂做了你最爱吃的小葱拌豆腐，我给你多打了些，快来吃饭吧。”
　　每日芈皑在朝夕堂用完饭，还需要顺带着郭莞亲自烧制的碗碟去打一份饭菜给他送来。如果不是什么必要的聚会，郭莞是不会去朝夕堂和一群小辈一块儿用膳的，第一是因为他不喜人多，二是沉迷于研究时常会忘了时间，待回过神来，朝夕堂连个煮饭的阿婆都没有了。
　　以免郭莞总是忘了吃饭，芈皑主动承担了给他送饭的重任。
　　郭莞吃饭吃得又快又细致，连软糯的豆腐都要嚼上一嚼，但一盏茶的功夫就可以解决完一顿饭。
　　芈皑手上收拾着碗筷，嘴里念叨着:“对了师尊，单宫主让我带话，说是让你用完膳过去一趟。我本来刚刚就想跟你说，不过担心你不吃饭就去了……”
　　“晗煦他游历回来了？”郭莞本是打算到药田里消消食，一听这话抬脚往『悟净殿』的方向去了。
　　师尊一走，芈皑就跟个盼着主人回家的大狗似的，在院子里看书练功都要时不时往外望望，看人回来了没有。
　　这一等，就是好几个时辰。
　　晚餐后的闲暇时间，三个中级弟子聚在树下一块讨论最新的秘闻，“哎，你们听说了没有，单宫主这次游历归来还带了一个女子。”
　　“据目击者描述，那女子长得国色天香，可惜受了极重的伤，红颜薄命哟。”他酸酸地补充道。
　　“我中午看到鹤璧长老去了宫主的悟净殿，他医术那么高明，应该不会有事吧。”另一人说。
　　先前那人唬道:“那可不一定，医术再怎么精湛也不能活死人肉白骨呀。”
　　剩余一个无语地说:“不是还没死么……”
　　这些对话都被在树上趴着的芈皑听了个一清二楚，部分兽族的基因使他的听力和嗅觉都比常人强上许多。
　　禧懿宫内的传闻一向很夸张。他不屑地想:师尊那么厉害，即使带回来的是一具尸体，也能回复得完好如初，更何况只是个受了点伤的女子。
　　这棵树位于悟净殿通往初竹舍的必经之路上，禧懿宫内是不允许御剑的，只要郭莞一回来，芈皑准能撞见他。
　　在树上都快趴睡着了，才听到一阵熟悉稳健的脚步声。
　　芈皑一激灵，麻利地从树上滑下来，一个漂亮的后空翻降落在离郭莞三步远的地方。
　　本来是想吓来人一跳，可看这表情，像是早就料到他会突然跳出来，芈皑不禁有几分气馁。
　　“气息。”郭莞只点了两个字。
　　知道自己师尊比那些授课的老头子强的不是一星半点，但资历最深的先生都能被他这招吓得破口大骂，上课时间追着芈皑绕校场跑了三圈。到郭莞这单凭一点气息就能发现他，明明师尊看起来只不过大了他七八岁，还是个管药理的长老，为什么可以这么厉害？
　　虽说师尊在药理方面更是无人能及……唉。
　　“知道了，弟子会好好练习的。”芈皑不甘心地隔着毡帽挠挠头，“下次一定可以吓到师尊！”
　　两人并肩往竹舍走去。月明星稀，这个时间大多数人已经回房歇下了，主干道上只有几个巡逻的弟子，遇到他们，都会恭恭敬敬地作揖，喊一声“鹤璧长老”。
　　郭莞年岁虽是众长老中生的最年轻的一个，但在禧懿宫的声誉仅次宫主，他不仅脾气好，而且时不时会在晨练时帮先生指导弟子们舞剑的姿势，无论什么等级的弟子去请教他问题，他都会悉心解答。最最重要的是长得俊，身修腿长，眉清目秀，高鼻梁，薄嘴唇，墨色长袍曳地，生得一派书卷气的好模样，惹得宫内的女弟子，每天都会成群结伴地路过初竹舍，只为看一眼鹤璧长老。
　　连带芈皑都被优待了，别人虽然嫌恶他，但看在师尊的面子上，也不会太过为难，只是把他当空气。
　　“明日你搬到偏室来住，把你的卧房收拾出来。”郭莞突然开口道。
　　“啊？”一听这话，芈皑懵了，“为什么？”
　　初竹舍占地面积不大，拢共就一个院子加两座房子，大的那个是郭莞的，被隔做四间，里屋是休息的地方，外头这间平时放药材方便做研究，还有就是一间偏室，里头摆了得有好几千本药理书籍供郭莞平时翻阅，剩余一间用来堆放杂物。
　　小的那座自然是芈皑的了。他不同其他弟子一样住在弟子房，从小就跟师尊住在一个院里，那张床他都睡了快十年，突然让他搬，他有点接受不了。
　　“这两天宫主会安排人住进来。”郭莞说。
　　芈皑立马脱口而出:“是单宫主带回来的那个女子么？”
　　郭莞愣了愣，似乎是在疑惑他怎么会知道，但想想宫里传播消息的速度便没多问，点头道:“嗯。”
　　睡最后一晚，就要跟自己亲爱的小床说拜拜了，芈皑不禁有些委屈，禧懿宫那么大，为什么要住到初竹舍来？又凭什么要他搬？等人住进来，一定要让她吃点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