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善的神灵》霜月半边

15、倾心

　　苏棠行走在未明大街上，然而此时未明大街上的景象让她惊诧万分。昔日的未明大街上车水马龙，商铺门庭若市，繁华热闹；而如今的未明大街空无一人，商铺关门闭户，冷清至极。苏棠猜想一定是昨晚城里无故消失的人家众多，所以弄得现在整个未明城都人心惶惶的，城人不敢随意出门，商铺也不敢开张迎客。可惜她一个普通凡人对未明城所遭之劫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而神通广大的无忘山神却对此见死不救。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替未明城的城人们祈祷，祈祷他们能躲过此劫。

　　“天上的诸位神灵，希望你们能保佑未明城顺利度过此劫，也保佑我苏棠能平安出城，安然无恙。”苏棠双手合十，闭眼祈求道。

　　苏棠刚祈求完睁开了眼，她就看到前方有一缕黑烟顺着一家商铺的门缝飘了出来。苏棠慌张道：“糟了，是无忘山神所说的鬼戾之气。”

　　苏棠立刻想起了上次被黑烟缠得差点窒息而死的情形，她顿时紧张得双腿发抖。苏棠她呆立在原地，她祈祷着那缕黑烟没看见她，向别的地方飘去。

　　“别过来，别过来啊，千万别过来啊……”苏棠喃喃自语道。然而好巧不巧那缕鬼戾之气顺着风的方向飘了过来。

　　“完了,完了完了……”苏棠吓得转身拔腿就后跑。

　　然而跟在苏棠的那缕鬼戾之气紧追不舍，一路追着苏棠到了城尾的格兰湖。苏棠看了看眼前波云诡谲的格兰湖。自从焰火节前那晚她亲眼目睹格兰湖里发生的异象，她现在一想到下到格兰湖里就心有余悸。她又看了看后面索命的鬼戾之气。鬼戾之气变化莫测，来去无踪，她躲哪儿都会被它发现。

　　“完了，这下死定了……”苏棠焦急不安。

　　然而苏棠现在也只有赌一把了，她赌自己躲到黑暗的水里鬼戾之气也许就发现不了她。

　　“算了，横竖都是死，死就死吧！”苏棠说罢便一把丢了手中包袱向湖里走去。

　　苏棠闭上眼，捏住鼻子，猛然扎进水里。就在她扎进水里的一刹那，格兰湖湖水消退，湖面上空风云突变。然而一头往水里扎的苏棠并没有感受到随之而来的湖水的冰凉，反而感觉到自己身下软塌塌的，鼻尖嗅到一股清香。苏棠疑惑地睁开了眼。然而她发现自己并非身处冰凉的湖水里，而是一头扎进了花丛里。苏棠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眼前的景象令她感到惊诧不已。此刻的天空晚霞绯红，余霞成绮。地上是一望无际的橘红的百日菊花海，而她就置身于花海深处。

　　苏棠满脸诧异：“这是……这到底怎么回事？我不是跳进了水里吗？怎么会在花海里。”

　　然而就在苏棠为此感到有些匪夷所思时，不计其数的鬼戾之气从四面八方涌来。鬼戾之气在花海上空盘旋聚集，越聚越多，最终凝成了庞大的一团。突然，鬼戾之气“砰”地一声在空中炸裂。缭绕的黑烟里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苏棠的眼前。

　　“神女！？”苏棠望着空中突然出现的神女惊恐万状。

　　苏棠这才想到无忘山神说过神女是水鬼的，那水鬼的老巢不就正是格兰湖了吗？而自己竟为了躲避一缕鬼戾之气跳进了水鬼的老巢里，那不就是等于自投罗网、白送人头吗？一时间苏棠捶胸顿足，她不知道该说自己是傻还是倒霉。

　　这时苏棠看到神女缓缓张开了双臂，鬼戾之气在她的背后变幻成一双黑烟状翅膀。突然，神女睁开眼看向了苏棠。神女的眼神凌厉，杀机毕露，苏棠见状扭头就跑。然而百日菊花海无边无际苏棠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跑，她只是本能地跑着。此时，神女挥动了鬼戾之气变幻的黑翼。几缕鬼戾之气便犹如掉落的几片黑羽“嗖”地一下朝逃跑的苏棠飞去。

　　就在鬼戾之气即将穿刺苏棠的后背时金光闪现，一道疾风将鬼戾之气瞬间打散。受惊的苏棠抬起头，她望见天际间一抹霜白。霜白的身影踏风而来，手持一把白玉扇，衣袂飘飘，轻云出岫，衣角掀得花瓣漫天飞舞。苏棠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一片橘红的百日菊花瓣轻轻地掉落在她的掌心。苏棠意识到他就是自己在焰火节那晚看到地醉卧在城头屋檐上的那人。

　　此时，神女挥动鬼戾之气变幻的黑翼。黑色的双翼瞬间分散成数不胜数的鬼戾之气飞向了那人。而空中的那人手挥白玉扇，道道扇形金光如同无影的疾风地将飞来的鬼戾之气瞬间打散。随后他合拢了手里的白玉扇，伸出另一只手，食指中指并拢。他的指尖轻滑过白玉扇扇身，被施法的白玉扇便飞向空中。白玉扇在空中打开的一瞬间金光四溢，那些金光幻化成数把一模一样的金光扇以疾风之速径直地飞向神女。来不及反应的神女被金光扇瞬间击中而后从空中重重跌落在地。此时，苏棠看到神女的身上布满了扇弧形的伤口，伤口不断地有暗绿的液体流出。而她发现那人似乎对神女并无杀意，他没有再乘胜追击而是伸出了手，空中的白玉扇便乖乖地飞回到了他的手上，随后他便不紧不慢地将那把白玉扇收好别于腰处。此时，苏棠看到跌落在地的神女目光凶狠地看了那人一眼，随后便化作鬼戾之气瞬间消散而逃。

　　这时那人缓缓地转过身来，他看向了苏棠。他突如其来的目光使得苏棠心里“咯噔”一下，她望着他的眼睛望得渐渐失神。那双眼如潭水般深遂澄澈，可不知为何她总感觉他的眼里无光像一汪死水。忽然，那人伸出了手，空荡荡的掌心里瞬间出现了一条暗紫的头纱。苏棠诧异地看着头纱一角的那朵海棠花，她意识到他手里的这条头纱那正是自己遗失的那条。

　　“你的？”那人淡淡道。

　　那人的声音慵懒温润，犹如玉石之声。他开口的那一瞬苏棠便深陷其中。苏棠点了点头。那人的手随即轻轻一抛，暗紫的头纱便飞向了她。她立刻伸出了手，那条头纱便轻轻落在了她的掌心。接过头纱后的苏棠正准备道谢时，眼前的人却突然转过了身去。苏棠静静地站在原地，她一动不动地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那人霜白的背影犹如深秋清晨的霜露透着丝丝寒意，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在苏棠的心底油然而生。突然，苏棠发现自己的鼻尖有些发酸，心脏开始隐隐作痛。苏棠伸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心脏疼痛的感觉正不断地加剧。忽然，那人拂袖朝着天边飞去，霜白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苏棠的视野里。此刻，泪水不断地从苏棠的脸上流下，她感到心如刀绞，一下跪倒在地。霎那间，百日菊花海的上空风云突变，湖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将花海瞬间淹没了。恍惚间，苏棠发现心痛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是呼吸困难。突然，苏棠猛地从湖水里起身。

　　“咳咳——”苏棠被水呛得直咳嗽。

　　苏棠擦了擦脸上的水。此时她发现自己竟是身处在湖里，而且自己浑身湿透了。他望着眼前平静的湖面，寂静如常的周围，她感觉自己刚刚所经历的一切仿佛是场梦境，没有朱霞烂漫的天空，没有无边无垠的百日菊花海，没有生死一瞬，更没有那抹霜白的身影。然而她看了看自己手里那条湿透的暗紫色头纱，还有掌心里那片破损的百日菊花瓣，这所有的一切都告诉她没有所谓的梦境，晚霞绯红是真，花海无边是真，差点死了是真，他救了她是真。

　　现在的苏棠脑海里充满了疑问。譬如格兰湖怎么就突然间变成了百日菊花海？而刚才出现的白衣人究竟是谁，他又怎么会突然出现救了自己？更让她感到地奇怪的是为何自己每次见到他都会不知不觉地泪流满面？这一连串的疑问都让苏棠产生了想要暂且留未明城的冲动，即使是冒着生命危险她也希望自己能在见到他弄清这一切。

　　随后苏棠回到了留云肆。她一进门，司徒安便惊讶道： “拂月姑娘，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苏棠勉强挤出微笑，她朝司徒安点了点头。她心想自己怎么好意思告诉司徒安她是看未明城危在旦夕，所以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才偷偷离开了留云肆。

　　“城里最近恐怕不会安宁了，拂月姑娘你还是不要再出留云肆了。你可是少肆主的贵客，出事了我老安可没法向少肆主交代啊！”司徒安一边说着，一边从柜台里走了出来。

　　司徒安走到苏棠的跟前，他看着湿漉漉的苏棠顿时满脸震惊。司徒安地问道： “拂月姑娘你怎么浑身都湿透了！？”

　　“没事儿安大叔，我只是一不小心跌到湖里了。”苏棠摆了摆手，露出了无所谓的表情。

　　司徒安着急地说道： “哎呀！这可不行，万一等会儿着凉了可就麻烦了！拂月姑娘你现在赶紧回房去把这身湿衣服换下来，等会儿会有丫头来把它拿去烘干然后送回你房里。老安我啊现在就去厨房吩咐厨子给你煮碗姜汤送到你房里。”

　　“嗯，谢谢你啊，安大叔。” 苏棠微笑着谢道。

　　“不用，这是老安该做的。” 司徒安说罢便往厨房走去。

　　此时，暗流涌动的格兰湖底。神女被刺眼的白光紧紧包裹着，暗绿的液体不断从她身上流出。她目不转睛地望着眼前不断闪烁的白光，她知道自己再见不到那暗蓝的光芒穿透白蛹了。

　　“您不会再出现了，对吗？” 神女自言自语道。

　　“您说过丹霞似锦，花海无边那日，代替我的人就出现了。一千多年了，却恍若弹指之间。” 神女声音哽咽，泪盈于睫。

　　“您终是不会出现了。” 神女缓缓闭上了双眼，泪水从她的脸上悄然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