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第六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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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十一月，已至暮秋。
一场秋雨一场寒，到了十月末的时候下了场两天两夜都不停的雨，气温骤降，已经是需要在制服外套外边再罩一件夹克衫的程度了。宫城的这个时候更冷，到底是在东北待过一段时间，我适应更偏北的气候，去年的深秋我早早围上了围巾，现在看来倒是不用了。
从考场里走出来，外边还是阴天，积云污浊地糊住了日光，晚间应该还会下雨。风擦着脸颊而过，帝光引以为傲的樱花树，此刻的枝干也掉得光秃秃的，前夜刮了大风，一根树枝中间吹断了，树皮还连着，倒挂着垂悬下来，是秋日里抬头能见的残缺。
凉薄而萧瑟的秋天。
人人都说“五月病”，我其实是有“十月病”的，过了暖和的时候，雪还没下，可是四周的颜色已然惨淡，倘若日日阴天不见太阳，我也跟抽去了一部分气力似的，变得有些无精打采。
于是整个人看上去也恹恹的。
我刚踏下台阶，就听见有人叫我：“日和——”
不用回头都知道是桃井，我顿住脚步，立时身上就多了个挂件。
她跳下来，手灵活地一钻，就从我臂弯下绕过挽住，眼睛扑闪扑闪：“考得怎么样？”
我这个人说话一向客观：“除了国文和日本史，其他都还挺好的。”
桃井瘪嘴道：“真好啊，我觉得这次数学题好难的。”
我忍不住笑：“水涨船高嘛。”
“对了，今天晚上有班级聚餐来着，你去吗？”桃井道，这话似曾相识，我想起上学期期末考试结束后，桃井也邀请过我，只不过那时候因为哥哥回家，所以我就拒绝了。
桃井见我不说话，拽着我的手臂摇了摇，半是撒娇半是请求道：“就去嘛，就去嘛，热闹热闹。”
桃井知道我最抵御不了这种撒娇式的请求，我比较吃软不吃硬，我摆了摆手，连声道：“好好好，我给家里人打个电话说一声。”
今晚应该是我一个人吃饭，哥哥没有回来，宫城女士最近很忙，也不会回家，但是保险起见还是给宫城女士打了电话，不过她没有接，我就发了消息过去，给她报备一声。
桃井眼巴巴地看着我把消息发送过去，整个人像是感染了快乐病毒，眼睛亮亮的：“那我们走吧？”
“你知道地址吗？”
“我当然知道！”
桃井向我晃了晃手机：“松本班长发过来了。”
餐厅的地点是在目黑区的一家日本料理店，需要坐地铁过去。
我本来还惶恐着自己钱没带够，桃井下一句话就打消了我的顾虑：“那是松本班长他们家开的啦，上学期也是在他家的餐厅吃的。”
紧接着她又说：“不过位置不一样呢，可能是分店吧。”
……原来班长大人也来头不小啊。
桃井方向感比我好，靠着手机上的地图软件就找到了具体的门店位置。
室内都是典型的日式陈设，不看店名都知道是日式料理店。里边的长桌被拼到了一起，周围留出大片空地来。
松本班长已经到了，他看到我还颇为惊讶：“宫城？我以为你不来了呢。”
我抿着嘴角，有些不好意思道：“今天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松本挠了挠后脑勺，道：“你别看是我组的聚餐，其实来的人并不多。”
我点头，倒是能够理解——毕竟比起和同学吃饭，更多的还是想和好朋友一起，到涉谷或者是新宿，男孩子们流连于街头游戏，女孩子们挤在小小的空间里拍大头照，享受和朋友在一起的、轻松而愉快的时光。
“我是觉得松本班长家的料理很好吃。”桃井小声在我耳边说。
我和桃井找了两个位置坐下，不多时木村和满岛也来了，坐到了我们对面——是运动会上给我加油的那两个女孩子，都是活泼开朗的性格，不知不觉间关系就变好了。
“真少见啊，宫城你来参加班级活动——虽然也不算是什么班级活动啦。”满岛道，然后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有歧义，又马上说，“没有别的意思，因为宫城你给我的感觉，除了排球就没有其他在意的东西，平时我们女生聚在一起聊天的时候你也很少说话——不是说你不合群的意思，可、可恶……我在说些什么……”
我忍不住笑：“我觉得我蛮好相处的噢？”
“也不是除了排球其他都不在意啦，但确实是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喜欢哈利波特和喜欢吃好吃的算吗？因为我性格有点慢热，有些认生，但是熟起来之后就完全没有问题的。像这样和你对着坐，聊天什么的，还挺放松的。”
我时常会想起运动会上充满力量的加油声，日光下舞动的旗帜，跟在我身后一点、沉稳又安心的脚步。
——我被更多的温暖与柔软填满了。
其实我在向着好的方向改变吧？
满岛点点头：“现在这样就很好！”
我弯了弯眼睛。
我除了对桐田表现得很主动之外，其他时间里，我都处于相对被动的一方。可能是遇上了更加活泼外向、情绪外露的人之后，我就不自觉地收敛住了自己吧。
满岛对桃井说：“五月，你周末要多把宫城带出来玩，我们要熟悉熟悉。”
桃井捂脸：“我怎么带，我和日和周末都要训练来着——”
说到训练，我忽然想起桃井和我说过的“体育馆闹鬼”事件，我装作不经意间问起后续来。
“你说那个啊。”桃井仿佛才刚刚回忆起来，“其实是个存在感很低的男生每天在场馆里打球，只不过阿大他没有发现而已。”
存在感低，说的是黑子吧。
想起那天和黑子去篮球馆，我顿时有些苦笑不得。怕鬼的我，让事件中心的“鬼”本尊等在门口，因为我怕鬼。
门口忽然一阵骚动，好像是什么人进来了。我福至心灵似的，像在心里炸开了小簇烟花，不期然抬眼，就正好对上赤司的眼睛。
没听说赤司要来，桃井的表情也很震惊。她张大嘴巴，眼神来来回回在我和赤司身上来回飘忽，我朝着赤司笑了笑，赤司微微弯了弯眼睛——他每次做出这样的神态的时候我都觉得他简直就是猫，然后走到松本那边的位置坐下了，在我的斜对角。
恰好料理放上了桌，我眼疾手快地夹了一个丸子放进桃井张大的嘴巴里。
木村道：“赤司君也来了呢。”
“兴许是今天恰好有空吧？赤司君不是一向跟松本关系挺好的吗？”
我：“……那倒是看不大出来。”
料理陆陆续续端上桌来，香气四溢，如若是将眼前的画面放在漫画里，将裹着食物香味的氤氲热气具现化，现在这桌子上早已云雾蜿蜒。
我拿公筷挑了一口菜，味道确实和桃井说的一样好吃。
秋刀鱼外焦里嫩，咸味刺激着味蕾，腺体不断分泌出唾液来；章鱼丸子里的肉也放得很足，绵软的口感叫人欲罢不能。
桃井说松本家的料理店，味噌汤是最好喝的，让我一定要尝尝。
我记得有人很喜欢味噌汤来着。
侧过身子，拿着手机敲来敲去，编辑一条「桃井说这家店的味噌汤好喝」的消息，跟着一个奔跑的小狗的表情包发送过去。
不多时，赤司回复：好。
几乎能想象到赤司说这句话的样子，但他坐在我的斜对面，是对角线的位置，我不好意思明目张胆地去看他的表情。
可是过了一会儿转念一想，我和赤司又没什么，就该大大方方地看！
赤司接过服务员手里的味增汤，我估计是第二碗，因为味噌是定食里的，想要第二碗还得单独店，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喜欢。
他低头摆弄手机，我的手指点在开关键上，还没来得及摁下，屏幕就亮了起来。
一条来自赤司的消息：「是很好喝，你应该也很喜欢。」
不记得是哪一天，应该是在竞赛课的下课，我和赤司聊天，忽然聊到食物上，我说我喜欢日式料理，赤司少见地露出带着讶然意味的表情，他的眼睛本来就是微微上挑的，稍微睁大后就像猫眼一样。
“怎么啦？很吃惊吗？”我问。
赤司摇摇头：“我以为会是美式快餐之类的食物。”
快餐也不错，谁会拒绝炸鸡汉堡。不过为什么是美式快餐呢，因为我做什么事都是风风火火的吗？
我这么想着，说话也不自觉地这么说出来了。
“没有理由，就这么觉得。”
我记得那个时候，他就是那么说的。
从回忆里脱离出来，我的定食里没有味噌，又不想单独再点，就蹭了两口桃井的汤喝。味噌的味道比想象中浓郁，米饭泡在汤里说不定会好吃，我这人吃饭喜欢大口大口吃，最好是塞得两边脸颊都鼓起来。
“看宫城吃饭好有食欲。”满岛坐在我对面，由衷地感叹道，“托你的福，我比平时吃得多，感觉刚刚吃的肉都堵到嗓子眼儿了。”
我“吸溜”一口把拉面吸进嘴里，皱着鼻子笑：“能吃是福嘛。”
快散场的时候，松本站在桌前，热情地说着他的半期总结，什么谢谢大家支持自己的工作呀、希望文化祭能顺利进行之类的，说一句他的眼镜就往鼻子下边滑一截，他也说一句话就扶一下眼镜，我有点看不下去，扬声道：“班长，今晚回去配一副眼镜吧。”
大家都笑，赤司也笑。
我有些脸热，声音也变小了：“只是我的个人建议哈。”
天色已晚，桃井和我不同路，倒是和满岛她们同路。我住在学校附近，回去还得坐地铁。我和桃井他们道了别，手指搭在衣领处，把外套拢起，防止有风从脖子里边灌进来。
没走几步，我身后就传来赤司的声音。
“宫城。”
我转过身，赤司慢慢走近，上次在运动会不是错觉，他真的长高了一截。
他望着我：“现在是准备回家吗。”
我点头：“对，有点晚了。”
“正好，”他微微敛眸，笑意很浅，“我有东西落在学校里了，要回去取，应该能顺路吧？”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第六十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