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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枯木和逢春 ...

  •   安顿好糯米糕,许梨星在宿舍内捧着一本时尚杂志,一脸春情荡漾地啃手指甲。
      在床上酣睡的丁晴蕾突然惊醒,嘴里嘟嘟囔囔:“梨宝,我刚才做梦,梦到咱们俩在厕所练龟派气功,把宿舍炸没了。”
      “你放心,我不是那种鲁莽会随随便便就发功的人。”许梨星敷衍道。
      丁晴蕾笑清醒了,一边给“老公”打投,一边疑惑:“你怎么看个时尚杂志春色满面?还有你什么时候爱看时尚杂志了?”
      许梨星闻言抬头神秘地眨眨眼睛:“我在看金某某。”
      “金希澈吗?那确实帅得不讲道理,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美男可比打投这种苦差吸引力大多了。
      丁晴蕾掰开许梨星的杂志,原来只是一张书皮,里面的书掉了出来。
      “金......《金瓶梅》?”
      许梨星点点头:“我的毕生梦想——成为新生代金学大拿。”
      “纱帐轻飘兰麝,娥眉惯把箫吹,雪白玉体透房帏,禁不住魂荡魂飞,玉腕款笼金钏,两情如痴如醉;才郎情动嘱奴知,慢慢多咂一会……啧啧啧,好一个白日宣淫。”
      “这叫研习博大精深的中华传统文化,你思想有问题。”
      “我哪有,我可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小白莲。对了,下个月学校要办‘知墨’省赛的校选拔赛,咱们去凑凑热闹。”
      “好,正好明天下午没课,我先去艺园书城买两本书。”
      “可惜明天我要和几个同担面基,不能陪你了,你自己小心点啊。”
      “放心吧,我身上藏了两瓶防狼喷雾,哦对了,给你一瓶。”许梨星骄傲不已。
      “防狼喷雾什么样呀?”
      “那我也不能够知道啊,我这也没碰到过狼。”
      “你不好奇吗?”
      “有点,要不,试试?”话落,两人对了个眼神,许梨星从开衫内口袋掏出一个小瓶,对着垃圾桶小心翼翼喷了一下。
      “咳咳咳咳咳咳。”
      “咳咳咳咳咳咳。”
      “这是……辣椒面儿?梨梨我嗓子怎么这么痒?咳咳咳。”
      “我也是咳咳咳,好奇心害死猫,哎呀赶紧把‘糯米糕’抱出去。”
      就这样,两人搂着一猫在宿舍门口的楼梯上坐了一个小时,讨论起了“防狼喷雾对能吃辣的人有没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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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林泽骁翘了上午的专业课去剃了个头,顶着一头精神的短寸去逮周砚栩和秦时宁,吵嚷着在学校没吃过一顿人吃的,非要拽两人去校外吃。
      “砚哥,阿宁,我们去艺园书城那儿的翠山云厨吃饭吧,我请客,阿宁买单。”
      “你这人。”秦时宁轻笑。
      “你们去吧,我回画室了。”周砚栩一袭墨兰风衣,略挽起袖口,声音带着孟秋露水的凉意。
      “砚哥,你就一起去吧,你一个人我不放心,万一被学校那只小母狗盯上,它可在你画室附近的香樟林转悠好几天了。”
      “……”周砚栩眼神警示。
      “走吧走吧,我保护你砚哥。”林泽骁自动屏蔽。
      “不去。”
      “砚哥,你就看在我刚刚被切去了一些身体结缔组织的份上,陪我吃个饭嘛。”
      “下不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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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餍足,往艺园书城后的停车场走去。
      “这翠山云厨的玉米烙和荠菜春卷挺不错,深得我意,咱们北方吃不着儿。”林泽骁打了两个饱嗝,丝毫不在意形象。
      “那你也不用连着各点三盘吧。”
      “小宁儿,我这不是看你资产颇丰无处消遣,替你分担痛苦嘛。”
      “讨打。”秦时宁笑着佯装要打上去。
      “哎,你们看,那是不是小可爱啊?”
      两人顺着林泽骁的手指望去,许梨星今天着一身水绿盘扣短上衣,长发编成松散的单侧麻花辫,面容清秀姣好,颇有“江南小家碧玉”的味道,只是这行为举止——
      坐在书城门口的花坛边,臂弯挎了一塑料袋的猫草,啃着炸鸡排,时不时还乐呵呵地笑。而旁边坐了个同样在啃炸鸡排的——乞丐,两人面前的地上摆了一个装零钱的碗。
      “小可爱居然和一个乞丐坐一起啃鸡排?这画风,怪奇特的。”
      “我倒觉得很可爱。”秦时宁负手而立,笑得和风细雨。
      许梨星嗦了嗦手指,抬眼发现了不远处的三人,小步跑了过去。
      “好巧啊,你们也在这。”
      “小可爱你怎么跑这么远来了?”
      “我来书城买书的,那是我刚认识的朋友,看着有点孤独,就请他吃了顿小饭。”说罢朝花坛努了努嘴。
      林泽骁虽然无法理解许梨星这位“孤独的朋友”是个乞丐,但依旧绅士地:“我们要回学校,捎上你呗。”
      “虽然在下诚惶诚恐,实在觉得羞惭,但看在阁下如此坚持的份上,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是“羞惭”,但一脸的好风景,背过身舔了舔嘴角的梅子粉,愉悦都写在了脸上:太好了不用挤公交车了,苍天怜爱我。
      到了停车场,许梨星才见识到了什么叫朱门豪车尾气臭,路有梨星冻死骨。
      林泽骁把秦时宁推上副驾驶,自己坐上驾驶座。周砚栩气场太盛,表情太冷,要是坐旁边他都不敢看后视镜了,为了四个人的生命安全,他只好委屈许梨星了。
      许梨星当然不知道林泽骁心里已经自行演了这么多出戏,大大方方坐在后面。
      逼仄的车后方空间,周砚栩闻见一丝甜梨香,是许梨星身上特有的、他浑然不熟悉的属于水乡的味道——似是小作坊出来的香膏,不是什么名牌香水味,但奇怪地慰了他无名烦躁不安的心。
      不像他见过的有些女孩,用人民币堆出了精致外表,可眼神里都是轻蔑的黯光,身边一有同性靠近,便散发高高在上,旁人勿近的贵香。
      然而他现在似乎要承认是他小人之心了,现实中不乏他印象中这样的女孩,但大多数的女孩,她们似乎比异性更懂得爱护、更懂得欣赏自己的同性。
      譬如那天,林泽骁特意跑到了他的画室一通抱怨,说许梨星丁晴蕾和他迎面相遇,定定地朝他那儿看,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他以为自己魅力无边,还特意正了正衣冠,结果人家俩姑娘是在看他身后一个穿着机车风黑色皮夹克,套着骑士靴的高挑美女,根本没在看他。
      在被他赶出画室时,林泽骁还在念叨“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
      肩膀骤然一沉,周砚栩的漫想被强制拉回。听着林泽骁又笑又唱,许梨星居然睡着了。
      “哎,小可爱睡着了哈哈哈,还靠在砚哥肩上,这可是砚哥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啊。”林泽骁瞄了一眼中央后视镜,压低声音激动地叫起来,被周砚栩冷冷刮了一眼才噤声。
      车内再度安静,周砚栩心头像被猫爪轻轻挠了一样,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刚到学校,许梨星准时转醒,揉了揉眼睛和嘴角。身旁清清冷冷的少年,肩头濡湿。
      完了。
      “小可爱你醒啦?”林泽骁转过半个身子,露出一张猥琐的帅脸。
      “醒了。”小心翼翼,夹着尾巴。
      “醒了?”周砚栩脸色看起来——很像来索命的。
      “没醒。”许梨星演技极差地大声打了个哈欠,趁众人没来得及反应,光速逃下车,在风中留下一句“谢谢三位好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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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淹周砚栩”事件过了三天,华岚迎来了久违的淅沥小雨,空中的尘土气被拂去。
      许梨星报名了“知墨”文学赛道的主赛道现代诗,在校园内打游击战似的找地方练笔,天大地大,竟没有一处可以让她安安静静啃书练笔的。林泽骁最近找到了自己的乐趣——说相声,励志成为德云社编外人员,一群男生女生围着他捧哏,丁晴蕾都被吸引了去,教室吵得不行。
      教学楼后面有两排香樟木,将教学楼和一间挑高画室隔开,许梨星垫着脚往里看,陈设简单,一览无余:白色长桌上几套画具,靠着墙有一排画架和一个水池,墙上整整齐齐挂了几个画框。正欲转身,撞上一个结实的胸膛。
      “周……周砚栩?你怎么在这里?”许梨星满脑子的“画室凶杀案”,实在是这人的表情不怎么好看。
      “我的画室。”
      她突然记起丁晴蕾之前和她说的,学校专门为周砚栩腾出画室,大概就是这里了。
      有钱能使磨推鬼,没钱只好跑断腿。
      “啊,那我先走了,我想找个地方看书,教学楼教室都被占满了,林泽骁在我们教室说相声,吵得我脑仁嗡嗡响。教室没找到,还淋了一身雨,一代文豪就此陨落了,这是华岚的损失,这是时代的损失。”
      眼前嘴一张一合说个不停的少女,一件玫瑰粉针织衫,半遮若隐若现的锁骨,一条浅蓝微喇牛仔裤,随意盘了丸子头,怀里护着几本书,发丝上、睫毛上点满了雨珠。
      周砚栩眸色微动:“进来。”
      “啊?”
      “不进?”
      “进进进。”
      许梨星小心翼翼拉开椅子坐下,翻开书:灯光影里,鲛绡帐中,一个玉臂忙摇,一个金莲高举。一个莺声呖呖,一个燕语喃喃。好似君瑞遇莺娘,犹若宋玉偷神女。山盟海誓,依稀耳中;蝶恋蜂恣,未能即罢。
      倏地一下红了脸,屏着气把书合上,丁晴蕾一语成谶,这下她当真是白日宣淫了。心中默念了五遍《清心咒》:南无飒哆喃,三藐三菩陀。
      坐在不远处的周砚栩,熟稔地翻转手里的关东辽尾,半高领的米色毛衣衬得他今天格外——乖巧。
      偷神女……窥宋玉……眼前突然浮现那些艳词,脸颊刚褪下的红又翻涌而来。
      她猛地垂下眼睑,又悄悄抬眼,暗自万幸没被发现,男色误人,男色误人。
      完全忘了不久之前还暗暗自夸是对秦时宁坐怀不乱的女版柳下惠。
      “好好看书。”周砚栩没有停止动作,也没有抬头。
      “嗯?我在看。”语气里是被人撞破般的慌张。
      “书拿倒了。”
      “.…..”许梨星腹诽,这人头顶长了只眼吧。
      被眼前人平地一声雷冷飕飕地提醒,她彻底挥掉了脑子里那些胡思乱想,安安心心和她的诗人们约会去了。
      沾衣欲湿香樟雨,身旁竟是周砚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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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嗒。”过分安静的画室,画笔掉地的声音格外清晰。
      “周砚栩?你怎么了?”
      周砚栩神情有些恍惚,浓眉深深蹙起,殷红的薄唇直泛苍白,紧握着画纸的一角。
      “没……什么,不用管我。”
      “你借我画室,我怎么能不管你,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偏头痛。”气力不足的声音。
      阿菊太太也常常被偏头痛烦扰,尤其每逢阴雨天,疼得“哎哟哎哟”叫。
      略一思忖,许梨星咬了咬下唇,绕到周砚栩背后。
      “你……”
      女孩的手又软又凉,曲起食指关节,顶在他耳后力度适中地按压。
      “这是风池穴,我一个亲人生前也常偏头痛,她说我这样给她按按让她舒服很多,有好一点吗?”
      周砚栩没有回应,也没有把那双软若无骨的手格开,不知是因为她那句看似轻松的“生前”,还是鼻间隐约的甜梨香让人有些贪恋。
      许梨星偷偷望了一眼周砚栩:唇色回红,深蹙的眉也缓缓放平。而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蓦然收手跑回座位,眼神闪烁不定。
      “男女授受不亲。”
      闻言,周砚栩好看的唇抑制不住地勾起。
      这个姑娘,好像真的不坏。
      “周砚栩。”许梨星撑着下巴明目张胆地盯。
      “嗯?”
      “没什么,就是第一次看见你笑,觉得挺好看的。”
      “......”周砚栩也是第一次见这么直截了当的,还有个薛定谔的胆子,一会儿大一会儿小。
      “要是我们巷子里有你这么好看的男孩子,我可能就早恋了。”
      这个少年,好像没初见时冷。
      “早恋?”
      许梨星认真点头:“是呀,我家程燕云女士,就是我妈妈,她说但凡极认真对待的,即使是早恋也没有关系,因为不经雕琢的怦然心动最为难能可贵,当然前提是要保护好自己。”
      周砚栩正欲开口,对面表情懊恼的少女紧接着:
      “可惜,我这个年纪谈恋爱就是‘黄昏恋’了。”
      “许梨星。”
      “到!”
      “看书。”
      他决定终止这场对话,许梨星的脑回路太过曲折离奇,神色也——太过明媚灵动,生生在这雾蒙蒙的雨天破开一道微光。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枯木和逢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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