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
-
五条悟还记得，他的学生很喜欢吃路边店的关东煮，几串鱼丸和海带就能让他像是吃到了什么珍馐美馔一样。如果有闲暇时间，一定会去尝试其他没有吃过的店铺，就像是只兴致勃勃不断去挖掘宝藏的小狗勾。
但那是曾经。
现在的灰骨忧人，就好像已经不再能分辨出食物的不同了一样，几乎给他什么都会吃下去。而在见过五条悟那个把人当猫养的架势后，家入硝子不得不订制了一套食谱交给伏黑惠，让这个靠谱少年盯着不靠谱成年人别给消化系统脆弱的自闭症患者乱吃东西。
会出事的，各种意义上的会出事的。
家入硝子已经无话可说。就算是猫也不会喜欢吃加糖寿喜锅这种反生物的黑暗料理，那玩意儿只会加重肠胃负担，搞不好还会食物中毒吧。
‘你敢这么喂就死定了。’于是家入硝子死亡凝视。
五条悟才不怂她，不喂就不喂，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堂堂五条家主，还能把人养死不成？上一个他养的小孩伏黑惠都长这么大了还活蹦乱跳的，就说明他有这个天赋！
伏黑惠：你没有，你胡说。
靠谱少年感觉非常累，心累。他才十几岁，不应当承受这种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压力和操心。
在之前，五条悟就算是不靠谱，但其实也还没到会让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操心到产生压力的地步。
在三年前的那段时间，他因为各种任务等原因经常不着家，而伏黑惠又是个年少老成让人省心的孩子，那时候津美纪没有因为不明诅咒陷入沉睡，灰骨忧人也时常上门来帮衬，五条宅一度几乎连曾经一星期上门一次的家政服务都不需要再请了。
家入硝子甚至认为，与其说是五条悟养了两个孩子外加一个学生，不如说是他在被养子女和学生养。
于是五条悟没什么带孩子的经验也是理所当然了。
灰骨·成年人·被降智·忧人：……
时间拉回灰骨忧人刚被五条悟保释带回五条宅的那几天——
出于不明原因，灰骨忧人的记忆严重缺失，已经到了几乎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地步，于是伏黑惠被五条悟委以重任——重新教会他认字和流畅对话。
其实当时的灰骨忧人也没至于失忆到变成傻子，但确实很多东西都需要重新认知，而五条悟因为保下‘特级咒物’而被高层施压变得更加忙碌；家入硝子是珍贵的医疗人员，在确认灰骨忧人对他人的威胁性之前肯定是不能轻易接触的；可靠的后辈七海建人当时又正在出差中，而其他人也不用想了，这个长期任务就只能落在即将升国三，正在假期中的伏黑惠身上。
伏黑惠：……
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先因灰骨忧人的‘死而复生’感到震惊和激动，还是先因对方的遭遇而愤怒和痛苦……总的来说就是，五味陈杂。
有些人，真的不值得去拯救。少年这样含着苦涩的想。
而被当做自闭儿童对待的人面无表情，不发表任何意见。
也视一切为无物，安静的蜷缩在沙发的角落里。自从五条悟把他放在这里开始，灰骨忧人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很长一段时间了。
伏黑惠很头秃，他也不知道怎么去教‘小孩子’，如果这个时候津美纪在的话就好了，他的继姐是个温柔的女孩，也很讨小孩子喜欢，在自己也很小的时候就在学着照顾更小的伏黑惠，而那时候伏黑惠能做的只是让自己更乖一点，不给她添麻烦。
而现在看来，太‘乖’了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
“忧人哥，看看我？”少年半弯下腰，谨慎地保持了一点安全距离以免让对方产生什么被威胁感，但就按照之前五条悟那个把人像抱小孩一样的姿势来看，似乎也不用这么小心？但基于监护人是战斗力天花板特级在他面前也不够看，伏黑惠也不敢保证已经被称为特级咒物的灰骨忧人会不会对相比之下非常弱的自己产生什么不好的感觉而发起攻击。
他是想信灰骨忧人还是拥有自己的意志的，但对方给他的感觉比起人类和咒术师更像是拥有人形的咒灵，并且好像已经意识不到‘灰骨忧人’这几个字符是自己的名字了。
那双眼睛曾经是好看的祖母绿，乍一看和伏黑惠的有几分相似，又因为两人同为黑发，偶尔灰骨忧人腾出空去带伏黑惠与津美纪去玩的时候，还会有人觉得他们是亲兄弟，灰骨忧人就会笑着，说惠如果真的是自己的弟弟就好了。
而年幼的伏黑惠从一开始的别扭，慢慢的才接受了对方的善意，也开始改口称对方为‘哥哥’，换来更加欢喜的宠爱，一时间连津美纪也要打趣着说惠要改姓为灰骨去做灰骨忧人的弟弟了。小伏黑惠有些羞恼的想让她闭嘴，他们打闹着，最后这个话题最后由五条悟终结，他宣布：让忧人姓五条不就好了吗？反正伏黑惠也算是五条家的孩子，没差。然后被两个小伏黑一致驳回。
而端着果盘从厨房除了的灰骨忧人似乎是没听见他们在客厅里说什么，但通红的耳根连津美纪都看得一清二楚。
伏黑惠仍是记得，当他的好意得到回报时，灰骨忧人或许微笑的弧度并不大，但他的眼睛一定是比任何翡翠宝石都更加美丽。
而现在，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沉淀了一层暗色，被染成了黯淡的墨绿，看起来和自己的眼睛一点也不像了，也不会再像对待宠爱的弟弟那样亲昵地给他梳理头发。
伏黑姐弟的生命中缺少父母这种概念，前者五条悟勉强算是顶替上了，他虽然时常不靠谱，但也是会承担责任的，但无论是伏黑惠还是津美纪，五条悟本人也不会想让他们喊他‘父亲’，但随着时间推移，他们确实是能够和家人一样和睦相处了。包括后来的灰骨忧人，虽然都没有明说，但无论是五条悟还是伏黑惠都默认了他也是一份子，他们组成了一个‘家’。
而心细如发的津美纪则是直接点明，女孩在情感方面似乎总是比男性更为大胆和敏锐一些，她感觉得出灰骨忧人掩盖在温和表面下的不安，若是换成伏黑惠，他大抵是不会像她那样直率的表达自己的情感，而是默默地从行动来证实想法。
如果津美纪……津美纪一定会难过的，灰骨忧人现在大概是已经无法再认知她是谁了，他们曾经相处的那么好，宛如亲兄妹姐弟那样。三人之间最小的伏黑惠承受了最多的宠爱，然后是津美纪，她是唯一的女孩，温柔又聪慧，灰骨忧人与伏黑惠都很爱她，她也爱着自己的异姓兄长与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
谁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呢，先是灰骨忧人的离去。咒术师常会死于非命这一点他们是清楚的，但没想到会来到的那么快，消息传来时津美纪几乎要拿不住手上的纸冠，上面由花体写着生日快乐。而在他们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个事实后，津美纪又因为不知名诅咒陷入沉睡，留下了愈发沉默的伏黑惠与五条悟。
在病房里他们相对无言，最后那个被称为最强的男人只是拍了拍伏黑惠的肩膀，离去时的背影却是给人一种难以言说的孤独。
咒术师祓除诅咒并因此失去太多东西甚至丧命，而被咒术师所救的普通人却恐惧甚至想要摧毁他们，并因此产生更多诅咒。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伏黑惠不知道，他无法拯救所有人，也不是所有人都值得拯救，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对他的家人尤其如此。
善良的姐姐至今昏迷不醒，温柔的兄长被摧垮自我意志，几乎只能像宠物一样被人重新教导。
无论给他什么食物都会吃掉，一直给就一直吃，直到吐出来也不会说自己已经吃不下了；让他站或者坐在哪里就会一直保持同一个姿势；比起沙发和床似乎更加钟爱各种可以把自己塞进去的角落甚至纸箱；只能听懂一些相对简单的指令……
到最后伏黑惠只能苦中作乐的想，至少对方还保留了如何处理自己正常生理反应的意识，但若是要清洗的话还是需要照看着，以免人不知不觉滑进水里把自己淹死，或者泡到水凉也想不起来要出来导致感冒。
就算如此，却仍是有人不肯放过他。
难道灰骨忧人做错了什么吗？活着对他来说就是罪吗？仅仅是两个简单的问题却涉及到太多令人无法细想的东西，伏黑惠只能尽可能的让自己变得更强，曾经被兄姊保护的男孩现在也长大了，正在张开尚未丰满的羽毛去试图保护他的家人。
而但就算是聪颖如伏黑惠也想不到，现在，他更多的是要制止五条悟的趁人之危。
其实伏黑惠隐约能够意识到监护人愈发危险举动下掩盖了什么样的心思，他称不上什么认同不认同，但至少……不要做得过火。
亲自教导了灰骨忧人的伏黑惠是最能理解，也最能体会到对方不明所以的举动下一如曾经那般温柔到近乎可以被称之为懦弱的含义。
不反抗不代表心甘情愿，更多的是麻木与习惯，无法反抗，无需拒绝，于是毫无作为，如果能够让对方感到满足的话，那就顺从吧，得到满足后就不会再痛苦了。
————
“忧人哥，你看看我。”
伏黑惠在沙发旁坐下，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于是瘦弱的青年从惯待的沙发角落里出来，五条宅的沙发很宽大，曾经能够任由三个半大的孩子在上面打闹，现在却有些太大了，显得空旷。
灰骨忧人的手臂与膝盖撑在柔软的沙发垫上，几乎陷进去，慢慢的爬行到伏黑惠那边，然后按照以往那样俯下身去，像玉犬那样把自己的头枕在伏黑惠的腿上。半长的黑发散落在他的面颊与伏黑惠的黑色裤子上，仍是穿着一身黑色的卫衣，却是有些过于宽松了，从领口散露出那些新的痕迹，从耳根到脖颈，一路延伸到卫衣掩盖的脊背。
而伏黑惠此刻正穿着曾经属于灰骨忧人的衬衫，浅蓝色，大小很合身。
他低下头，用手掩盖住灰骨忧人听话望过去的眼，于是感觉到眼睫如羽毛般扫过掌心。
再抬起头时，二楼扶梯口的五条悟正看着他们，男人的一头白发有些散乱，墨镜几乎滑到鼻尖上，面容仍是他们初见时的模样，眼神却远比曾经更加令人捉摸不透。
‘他太累了。’伏黑惠无声的谴责道。
而五条悟只是随意地瞥过他，视线又落在伏于养子膝头的，他的猫身上。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 10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