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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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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院子里，雪玉径直走到女人旁边，低眉垂手道:“夫人，牙婆到了。”
周氏抬头指了指人看着白净斯文的那堆小厮，对身后的婆子说道:“王妈妈，就要那几个小子。把他们带下去签了卖身契交给刘管事，让刘管事领了牌子把钱给牙子。”王妈妈应声喏道，就带着人下去。
牙婆带着元珠等人走到周氏面前。让她们一排站好，垂手伺立，低着头等待周氏挑选。周氏坐在椅子上，瞧了两眼，手上接过雪玉递来的茶杯，打开茶盖吹了吹。
牙婆佝着腰，笑着凑到周氏面前:“夫人放心，都是家事清白的好姑娘，要不是家里穷，不至于卖身。”
“妈妈觉得来她们我林府是委屈了不成。”周氏抿了口茶轻声说道。
“夫人可折煞人了不是，老身嘴笨，要说这吴州的女孩儿哪个不想进入林府，就是这林府的丫鬟也比小户人家的女子养得金贵。这些妮儿能够进入林府是天大的造化，哪里敢委屈不是。能进入林家，我老婆子也算对她们父母有个交代咯。”牙婆拘着腰对着周氏笑道。
“都抬起头来让夫人看看。”
众人应声抬头。
元珠扫了一眼端坐在眼前的饮茶的妇人，眼神不敢多做停留。约莫四十岁，身形丰腴，圆脸长眼，不苟言笑。周氏穿着一件宝蓝色底菱格四合纹缎的褙子，衣下露一段孔雀绿绣着宝瓶花纹样的裙儿。头上戴着一条对称绣以富贵花，中间缀以金镶玉的抹额。发髻两侧横插一对赤金点翠八宝簪，晨光下生辉。
好一个珠光宝气的贵妇人！
周氏放下茶杯，起身到女孩儿们面前，挨个看了看，把几个年龄稍大模样出挑的姑娘叫到一旁，简单询问了一番。又从中挑出两个来。又对着旁边的丫鬟说道:“去把大小姐叫来，如今府上大小姐帮着管事，小厮我就做主了买了，挑哪些丫鬟还是让昭月来看着办。”知道周氏这是锻炼昭月管家的能力，雪玉诺了一声便离开了院子。
不一时，雪玉便带着昭月来到了院子里，同行的还有五小姐林映月。两人一母同胞，都是周氏的心头肉。姊妹倆穿着一样的鹅黄的小袄，衣领处是粉粉的掐牙又镶着一圈白白的兔毛，把脖子裹住。就衣摆处的绣花略有不同，一个绣着水仙，一个绣着桃花。下裙款式也一样，只是颜色一个水红，一个青绿。脚上都蹬着同样的鹿皮靴子。
映月一来便扑到周氏怀里，撒娇打滚,“母亲，大姐姐可以亲自挑丫鬟，我也要给自己挑喜欢的丫鬟。”
周氏慈爱地搂着映月笑笑说道：“过了年就十二了，怎么还跟孩子似的往母亲怀里钻。不过想给你们院子里多添几个丫鬟，让大姐姐帮你选。”周氏牵起映月的手，又道：“听说你昨个又挨云夫子板子了，可打疼了。”
映月小嘴一撇，对着周氏委屈道：“过了一夜，已经不疼了。不过是少描了一篇帖，云夫子就打了我十个板子。不过四姐姐描完了帖子还不是被云夫子打了十个板子。”
“为什么？”
周氏整理着映月头上歪斜的珠花，柔声问道。
“云夫子说，四姐姐描的字像猫儿抓了一样歪扭，根本没有用心描。四姐姐不仅挨了打，还要重新描十篇。今早就得交。”映月坏笑的凑到周氏耳旁说，“我猜四姐姐肯定是让她身边的春草帮忙描的。云夫子没拆穿她，是怕她难堪。”
周氏笑着拿手指轻轻在映月的额头一点：“就你机灵。”
“母亲，为了完成云夫子的功课，我都推了好几位小姐的帖子了。又是描字帖，又是背诗，还要学绣花。”映月正了正身子，忽的正经对周氏道：“母亲，趁着爹爹不在，您把云夫子辞了吧。反正你也不喜欢云夫子，我又不跟大姐姐二姐姐一样学做才女。”
周氏停下手上的动作，声音也严了几分：“休得胡说，被你爹知道了又要打你板子。”
见女儿瘪了瘪嘴，笑道：“行了，我去给云夫子说放你半天假。我请了多宝楼的师傅过来订首饰，到时候多给你们姐妹做几套头面。”
“多谢母亲。”映月的声音又重新欢快了起来。
说话间，王妈妈已经安排好买来的小厮，进来给周氏回话:“太太，都安排好了，几个小厮刘管事说是先放手下调教一些日子，再安排在哥儿们身边伺候。”
周氏点了点头，见昭月亭亭立在身边，眉眼含笑。昭月已经十四了，样貌才情，在吴州城也是排的上号的。年中和知州家的大公子定了亲，不然这求亲的人得把林府的大门踏破。
“新院子建成了，府里人手也该添些了。”周氏拉着昭月的手道：“本该刘管事他们去做，如今你正学着管家，这些事儿你也试着上上手。你去瞧瞧哪些合适就买下来。”
原来大小姐才是今天的正主。牙婆绕到昭月跟前，谄笑道：“给大小姐安。”
又指着元珠等人说：“小姐放心，老婆子手上的丫头干净着呢，刚从乡下收上来的。人长的整齐，干活也伶俐，惯会伺候人的。”
牙婆还要往前凑，被一旁的雪玉拉开：“妈妈行了一路也累了。旁边歇歇去吧，大小姐自己看就行。”
牙婆噎声退至一旁。
面前的少女娴静素雅，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元珠想起，古人是有熏衣的习惯。不管是之前在牙婆家住的柴房，还是后来的船舱，都是一股潮湿的酸臭之气。突然的香气使得元珠精神振作了些许，仔细听着昭月与旁边女孩的交谈。
无非就是打探家底，会做些什么活儿。无一例外都是家贫卖身的。有的会做衣裳，有的会浆洗，还有的有些灶上手艺。会的越多，越容易被相中。除了做衣服，其他的都是普通家务活儿，元珠都手到擒来。毕竟自工作后都是一个人生活，家务技能早就点满了，甚至做菜都是一把好手。
“小的是上游李家村的，父母因家贫卖给牙子求条活路。”说话的是翠珠，声音怯怯的。“会些针线，从前家里的衣服都是我帮着娘做的。”
元珠听得格外仔细。重生过来没带原主的一点记忆，全靠失忆保命。翠珠和元珠是姐妹，生长环境也差不多，跟着说准没错。脑子里开始盘算怎么说才能留下。
“你叫什么？”腹稿还未打好，淡雅的香气已飘至跟前。
“小的李元珠，也是上游李家村的。跟着母亲学过几天针线，会做些小菜。”元珠说的有些磕巴，尽量表现出和其他女孩一样怯弱的样子。
“会做些什么菜？”
“会炒些家常菜，跟着母亲学过几道鱼菜。”吴州水乡，说会做鱼应该不会有什么错。
“几岁了？”
几岁？想是昭月见她年纪小，不信会做菜。元珠垂头，还真不知道原主的身体几岁。
一愣神的功夫，旁边的牙婆已经帮忙抢白了：“十岁啦。老子娘都死了。被亲戚卖了，老婆子心善收留了她。这丫头可怜，前几天又不小心磕了一跤，好多事都忘了。不过这样也好，无牵无挂跟从前断的干净。”
“会松鼠鱼吗？”
这可真是撞大运了，元珠穿越前刚学会做这道菜。不假思索便娓娓道来： “取鳜鱼或鲤鱼，宰杀后鱼头切下，从胸腹鳍下刀破开。洗净鳞鳃内脏以及胸腹内的黑膜，剔除细刺。改切十字花刀，再用盐酒葱姜等抓腌片刻。鱼身鱼头挂蛋糊下滚油炸至金黄，滚油复炸之。装盘淋上糖醋酱汁即可。”
牙婆暗想，松鼠鱼本是宴席大菜，乡间大厨也没几个能做好的。元珠娘一个村妇哪儿学的。这丫头说的有模有样，也不知真会假会，若真有些手艺倒是可以多卖几个银钱。
自己并不懂厨房之事，昭月瞧了一眼王妈妈，见王妈妈轻轻颔首，便知道这丫头真有点本事。即便是不会上灶，这丫头回答的口齿伶俐，想来也不是个笨的。于是继续问下一个。
一行人问下来，花了不少时间。昭月跟牙婆耳语几句，牙婆便笑嘻嘻的把元珠翠珠等人挑了出来，元珠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买下来。想到不用被牙婆卖去脏地方，长吁了一口气。
剩下些年龄偏小的女孩。女孩年龄小，放府里还得养着，确实不如大点的买来就能干活的实在。
昭月对牙婆道：“按着吴州的行情，半大的丫头五两一个，其中两个会上灶的每个多给你二两。瞧着您大老远跑过来，再多给一两吃茶去。”这一趟又赚了五十五两，喜得牙婆连连叩谢。
又吩咐王妈妈说：“劳烦妈妈再跑一趟，带着牙婆去刘管事哪儿结账。将丫鬟小厮卖身契一并交给母亲。”
元珠等人被安排给周氏身边的雪玉。这些买来的丫头还得学规矩调.教一番，才凭资质分配到各个院子。
众人规规矩矩跟在雪玉后头，只管闷头走。不一时，便到了后罩房。门口站着几个仆妇，见着雪玉便笑盈盈的迎了上去。“怎劳烦姑娘亲自送过来。”说话的个圆脸圆身的妇人，刘管事的老婆刘嫂子。
“先烧些水给她们洗洗。”雪玉道。
其实来之前牙婆已经给她们洗过澡了，只是十几个人一桶水，排到最后的只能就着一桶泥浆洗。
刘嫂子笑道：“早就吩咐小丫头烧水去啦。估计这会儿都已经送进去了。我找了李婆子给她们洗，保证把她们糙肉给洗嫩。”
雪玉回身又对元珠她们说：“你们从外面带来的衣裳东西都不能要了。若是有什么需要留着的，先交出来给我和刘嫂子看看能不能留下。”
无人吱声。穷到卖身的除了一身衣裳，别无她物。就算有好东西，也早被牙婆搜刮去了。
“先帮她们把头发剃了。别把虱子给带进府了。”
另一个高瘦婆子闻声答道：“剃头的刀子都准备好了。剃一个，进去洗一个。”
头一个就是元珠，高瘦婆子拉过她摁坐在椅子上，扯开丫髻，几剪子下去，一头枯草变成了一头草茬。
掀开刘海，高瘦婆子虫咬似的惊呼一声：“哟，这丫头竟然破了相，可惜了好脸蛋。怕是不能进正院了。”说着，还恶作剧般的摸了一把元珠额头上的伤痕。
这刘海原本就是牙婆为了遮住她的伤疤剪的，被头发闷着已经发炎了。被高瘦婆子的脏手一碰，岂不是又得发脓？
雪玉抬眼一瞧，并未说什么。扭头对刘嫂子说待会儿会使小丫头送一些旧衣裳过来。便出了院子。
高瘦婆子喜滋滋的给元珠剃头，手法着实粗鲁。三下五除二手下便生出了一颗光溜溜的卤蛋。
几个婆子围着红蕖的脑袋，瞧不见上面的血痕似的的夸了高瘦婆子：“高妈妈好手艺，瞧这丫头剃了头比那朗月庵的小尼姑还俊俏。”接着红蕖就被另一个婆子带进了里边的院子。
院子里放着一个盛满干净热水的木盆，边上搭这一条帕子，一旁放着一张小杌子一盒澡豆。 青光白日的在院子里洗澡，这还是人生头一回。
李婆子已经跨腿坐在了杌子上，对元珠道：“快脱啊，后面还有人等着呢。”
原本想着是自己洗澡，没想到还有婆子帮着洗。“你也别害臊，都是女的怕什么。”
元珠不敢害臊，老实脱了衣服蹲在水盆。这婆子的粗鲁程度不亚于剃头的高妈妈。
李婆子岔开双腿，用帕子用力的在元珠身上擦洗。“啧啧，真是生了一张好皮子。又细又嫩，轻轻一碰就红。”再瞧着一背乌青的伤痕，“都是牙婆打的吧，脑袋上的伤也是弄的吧”
元珠手扶着木盆，免得被李婆子推到，木木嗯了一声算是对她的回应。
“呸，那个老虔婆也真下得去手。白白糟践了这身皮肉。若是院里的爷们儿看了准得心疼死。啧啧。”
元珠无心听李婆子说话，又冷又痛，自己竟然连羞耻的感觉都没有了。麻木的等待李婆子赶紧完事儿。
“衣服在里屋放着，你运气好，头一个去挑。换好了就在屋里等着，下一个。”
早有脱光的小丫头，赶忙蹲了过去。元珠牙齿冷的咯咯响，进屋随便挑了件衣裳就穿上。菜 市场烫鸡拔毛似的走一遭，忒糟践人了。
等元珠穿好衣服，就听见外面传来嘤嘤的啜泣声。
“你哭什么，有人伺候洗澡还委屈，老婆子活了几十年还没人给我洗过澡咧。”
“妈妈别掐。”
这个老变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