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临》胖蓝鲸

5、小人之秘密

　　苍午一句话哽咽在喉中。

　　接着下一刻，他瞬间升起的悚然感去了一大半。

　　显然对方并不是在回答他所问，只是胡乱喊喊。

　　正在林间夺命逃亡的‘苍兰哲’之所以跪坐地上，是被石块绊倒的，倒在了林中现出的空地之上。
　　被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原本气血不通的心肺更是雪上加霜。

　　一股老血淤积在他嗓子里。

　　“主上，救救我！为什么还是不能留我，不是说好的吗，为什么不愿相信我！”

　　伏倒在地上，‘苍兰哲’扭曲起身躯抱作一团，似是被火焰烧燎一般，狼狈痛苦的挣扎。

　　‘他’拿指甲在地上胡乱画着奇怪的法阵符号，但又因为过于疼痛难忍，画出的符号不是被自己蹭掉，就是线条抖动无法发挥真正作用。

　　他仍旧不愿放弃。

　　口中仍旧不停撕心裂肺地大喊道：“我明明还......爱着你啊，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愿相信我！为什么！”

　　系统乍得出声，在他信息量巨大的疯狂轰炸中没有任何感情地道：
　　“是否链接身份？”

　　虽说用自己声音舍命控诉，画风有些惊悚，苍午还是看戏看到了兴头上。

　　看这个状况，这个界面的埋了不少的伏笔。
　　那本书里曾提到过，‘善泽君’曾受过重伤，修行尽废，从那时起身体日复一日地变差，更是从那时起才变得行为古怪。

　　他的话，让苍午不得不联想，一个很明显的解释可能。
　　夺舍。

　　而且趁机夺他舍的不是男人，可能是个女人。
　　没准还是魔族擅长巫术、媚术的人，其修行、定力、胸襟、心眼不在各大门派掌门之下。

　　不然，怎么会让一位位居高位的‘善泽君’崩人设崩成这个鬼样子，都没人心生出怀疑。

　　并且，从这些谴责的老套台词看，八成是跟这位‘主上’有一段没结果的恋情。

　　可仍旧对目前状况没有准确把握。
　　苍午很不想选择‘是’的选项，甚至想换个角色绑定。儿女情长、阴谋诡计的弯弯绕绕听起来就让人脑袋大。

　　何况还有个在月华门里等着接待他的男主，这个时间段应该已经有了足够宰他的力气。

　　虽然有信心改头换面，花上足够多的时间精力在主角身边收集积分，但必然是场拉锯战过长的豪赌。在任务中途被男主抹杀的风险率极高。

　　苍午不是很想投资这个角色。

　　只要他不链接，登出去后说不定还有一次随机匹配的机会。

　　检测到他侥幸心理，系统静默了几秒，冷漠道：“已自动链接。”

　　“啥！？”苍午还未反应过来，被他钢铁脑回路赌地郁闷至极。

　　“什么玩意？！你们故障的是不是有点太频繁了。”

　　脑海中的系统突然又响起刺耳的警告声响。
　　【检测到宿主不良想法，请宿主尽快打消改变‘放弃攻略，换个世界’的念头】

　　“我特么......”
　　【已开放脏话版块，请宿主学会换着花样骂人】

　　外面的‘苍兰哲’在地上折腾了好一会儿，渐渐地竟自手脚处冒出黑紫色的雾气，散在空气中迅速消散。

　　只剩下‘他’吐露出的狰狞绝望话音回荡在山林中，最终被孤寂吞没。
　　这具身体的另一个魂灵，似乎在这顷刻间被什么东西撕碎，了无生息就这般烟消云散了。

　　伸手去抓系统的动作，成了一胚攥在手心的泥土，苍午终于看清身下圈着的大半个未完成的诡异阵图。

　　望着手心里冰凉的灰色土壤，苍午找回了熟悉的呼吸触感。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接管了这具身体控制权。
　　虽然能感受到胸口还残余的无名的伤痛，他的嗓子却已经是干哑地说不出丁点怒斥系统的话来。

　　这具身体实在太虚弱了。
　　就这样在冰凉的地上，枯枝败叶里躺到日薄西山，他也没能积蓄足够的力气从地上站起来。

　　眼看太阳就要落山，苍午小心地平缓了下呼吸，有了细若游丝的力气从地上慢悠悠爬起来。

　　浑身的骨头碎了一般的疼痛难忍，只能勉强咬着牙靠着一旁的树干支撑自己站起，然后拿唯一不痛的双目望着陌生的林木，天空，有种恍如隔世的落寞感。

　　虽然是个没见面的魂灵，苍午自觉本身没那种圣父的无疆大爱，还是对方才经历影响到了情绪，那缕寄身此间的幽灵走的悄无声息，逝去后世上便再无痕迹。

　　系统奇怪的翻译机械声还在耳边嗡嗡响，徒劳地给身体的痛苦增加了一倍。

　　这起身的一刹那间，苍午觉察到了耳边传来细微的声音，踏过枯枝败叶正朝他的方向走来的轻快脚步声。

　　他急忙闭了与系统交流的界面，错开身本想躲到一旁。

　　躲开前不忘抹除地上的明显用来搞事的图案，没想到却又跌撞倒地，滚到了一棵粗壮的老树后的乱石堆中，被埋进了厚实柔软的枯叶之中。

　　“要死。”
　　差点被摔出心肺的苍午口中含着数片叶子，含混不清。

　　“魔族人清点名单已出，魔族长老及魔尊皆不在簿上！”
　　“势必要将消息下散到各大门派之中，月华门已将魔族赶出妖兽林......”

　　一伙人快步行在林中，用三成的内力对话。

　　他们在苍午方才站着的地方停下了脚步，收住了灌注于双腿上的内力。

　　在枯叶之中，苍午听到刀剑出鞘的声音。

　　先前听到的说话声音再次响起。
　　那人疑惑道：“......这有个怪异的法阵，似乎还在散发着魔气。”

　　“有血气，”一个清冷声调，一言定音。
　　众人纷纷忽略掉了地上的鬼画符，一派肃然立在原地。

　　不是刚才出言的那个略显青涩的声色。
　　他只低沉出言，便令另外几个人不再有其他言语，甚至不再有其他动作。

　　苍午屏住呼吸，已经在心中做好被发现的准备，等了许久竟是等到他们离开的声响。

　　苍午一时间不知是该庆幸他们能自己离开，还是该后悔没叫住两个人停下，救下他的小命。

　　再说回来，他一个病秧子、术法尽失的修真社会毒瘤，该怎么向一群熟知‘夺舍’、‘献舍’专业知识的修士解释事情因果，还是件不小的论题。

　　苍午凝神听他们剑锋划过地上枯草败叶，卷着旋风似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他脱力地躺在半腐朽的枯叶堆中，拂去身上大半的枯枝碎叶，方才竭力屏住呼吸太过压制在鼻息间的血气，这会儿全部拥堵上来。

　　控制不住后一秒，眼前一黑，一口透着黑的污血喷了出来。
　　鲜血在平日里用来凸显高雅的宽袖上，渲染出一副诡丽的画。

　　苍午清清嗓子，无神地望着头顶过分澄澈的天空。
　　又是几片昏黄的枝叶落下来，轻飘飘落在他的额头之上。

　　脑海中是系统的提示音。
　　【女主初恋，男主宿敌，主修无情道的男二：管修梧，已上线，请宿主注意躲避。】

　　苍午略过系统的提示音，在他看来哪一个角色出现在他面前都不足为奇了。

　　——特权宿主登入后干扰了主剧情，月华门集结杂派于妖兽林，里应外合大败魔族余孽，魔族首领逃回魔域撅城。
　　——主剧情延后三年。

　　这些话不停在锤问苍午，让他自心头隐隐泛起朦胧的猜疑来。

　　他小心地活动了下手臂，揉着太阳穴，从叶子堆里坐起身来。

　　在即将深冬的节气，眼前的景色着实有些突兀。
　　在接近隆冬的时节，独自开在一派荒凉的石块间，绽放自我的一朵娇美花朵？

　　那是一朵仿佛渗着血气的花朵，散发着迷幻的令人眩晕的香气，升腾起苍午隐没内心深处奇异感觉。

　　一只登着黑色长靴的脚落在他身后，靴子很是破旧，甚至还沾染着大块的干掉污泥，缝合的地方甚至开了几个口子。
　　脚步略显蹒跚，几块碎石滑落到苍午手边，朝枯叶中砸出闷响。

　　那人道出一句模糊不清的的话。
　　“......还活着，圣女还活着......”

　　圣女蕴之。
　　最后一位巫祝之女，全书唯一一位能被成为圣女的女子。

　　原书里对这个女人的描写极为稀少，每次描写出场时都戴着特有的面纱，独有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好。
　　出场神神秘秘，没记错的话，她可是某次帮挡掉魔族灭族之灾的刚烈魔女，不过后期写着写着就不见了。

　　因此也算是，全书中唯一一位没没有恋上男主的女子。

　　身后的视线带着杀气，令苍午不敢随便乱动。

　　那具魂灵若是圣女，确实能解释得通，只是为什么会发展成眼下的状况？
　　这不仅仅是剧情延后了吧。

　　系统在耳边聒噪又毫无人性化地回应苍午上一刻的想法：

　　【访问系统失败，该世界初次开放攻略界面，相关帮助数据已缺失】

　　【宿主请求帮助选项，获取失败。】

　　抚着胸口，苍午突感头脑昏胀，他不甘地再次倒下。
　　顺势等着那人过来，瞬间从系统商店兑换件武器，再寻找自救时机。

　　直到苍午即将完全昏死过去，那人也未过来。

　　后一句话也在耳畔响起，像是在学谁的话，一字一句刻板重复。
　　“...圣女蕴之，身死...魂散，不得...往生。”

　　即将被眩晕感淹没的苍午听到了另一个男声。

　　“不是圣女，他是真正的苍兰哲，那个恶贯满盈的善泽君，应该被凌迟的伪善小人。”

　　“...苍兰哲...该被凌迟的伪善...小人...”

　　黑色靴子重重地踩踏在他胸口上，颤抖的声调恶狠狠跟着重复，像是要把苍午直接生吞活剥了一般。

　　而随感受胸口疼痛非常，苍午却是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