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姑获· 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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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梧殿中只留有一位仙侍照看着双生子，见天后神色匆匆地领着一位男子就往殿中闯，那仙侍神情才惊慌了一瞬，便似想到了什么，行礼后只满眼迫切地盯着奉壹，像是落水者瞅见了激流中救命的一根木头。
奉壹还未走近摇篮床，眉头就微微皱了一下。
先前那天帝偷偷拜访自己的时候便提到，天后怀胎时曾被隐匿在天界的魔族细作刺杀过。
那细作不敌天界精兵，重伤濒死前以命对天后腹中胎儿种下魔咒。
天帝想尽了各种法子，最终也没能将那魔气尽数除去，谁也不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
天后爱子心切，求天帝先容她生下孩子，若这孩子的存在当真对仙界有所威胁，她这个做母亲的便亲手杀了孩子，绝无怨言。
明知未雨绸缪斩草除根才是首要，可天帝却也应了天后的要求，将所有事捂得严丝合缝不漏分毫。
天后产子那日，天帝在殿外布下了结界——
若是喜事，皆大欢喜；若有个万一，也可在不惊动他人的情形下先做个了断。
龙凤双生的长女出世的那刻，就算是天帝的结界也没能挡住刹那间的金光迸射。
如此祥瑞还未等天帝乐呵片刻，压得人无法喘息的黑气就从殿门的缝隙向外四散，不断地撞击着结界，又在片刻后消散殆尽。
天帝红了眼，走入殿中看着在塌上几乎奄奄一息的天后，心中也是悲痛万分。
“夫君...夫君！”天后强撑着身子，满眼祈求，“我们女儿可以压制住小幺的魔性！您瞧瞧！您瞧瞧啊！这孩子与平常孩子无异啊...我求求您，放他一条生路吧...他是我们的孩子啊！”
天帝看着摇篮中不哭不闹的两个孩子，望着他们紧握的小手和那双清澈的眼睛，那是未曾被世俗沾染的懵懂，终是闭了眼。
“我去求求公子罢，去九夷山求他...若真能得他相助，许是还能留这孩子一命...”
——
此时的天后也是个寻常的母亲，她急切地盯着奉壹，泪湿了衣襟也毫不在意，只盼望这位神明能救自己的孩子一命。
奉壹刚在摇篮边站定，包裹在锦被中的小男孩就慢慢睁开了双眼。
一大一小对视了片刻，孩子甚至还在锦被中挣扎着想伸出小胖手。
奉壹将指尖清点在孩子的额间，瞧见那张笑脸，奉壹于冥冥中似乎悟到了什么，神情有些难以言说。
将奉壹的犹豫看在眼里，天后瞬间红了眼，癫狂状隐隐有些入魔前的征兆，怕是一旦希望破灭便会有堕入魔道的可能。
奉壹挥袖替天后清除了心中的杂念，无奈叹气道：“罢了罢了，今后事今后再说吧。”
“魔咒已经沁入他的骨血与他同生，若贸然拔除只怕这孩子也会立时殒命。天命难违，在胎中这做弟弟的已经选择牺牲自己护住了姐姐，便注定了他会与这魔气纠缠。我只能尝试将他经脉寸寸淬洗，再将魔气封在他体内，护住他的性命。不过如此一来，他这幅仙体却还比不上凡人，不止体虚招秽，且仙魔本就为敌，他体内的仙气与魔气每月必会有一日在他体内针锋相对，那痛能令人欲死。这样，您还要我救吗？”
天后悲痛难忍，望着自己的孩子，嘴唇咬的鲜血淋漓都无法拒绝奉壹所说的话。
她心知自己这个做母亲很自私，她此刻只想要她的儿子活下来。
只要活下来，日后她必倾尽一切心血去找法子治他的身体。
只要活下来，活下来就行。
“有劳公子了。今日这个人情，我天界往后一定会报答的。”
那日的一切都是秘密。
没人知道在天后的碧梧殿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宴席后半部分，龙凤双生子被抱着出现在众仙前，模样伶俐可爱，再加上诞生时那道挡不住的金光祥瑞，满堂皆是夸赞之声。
——
奉壹看见他领口露出的那条红绳，有生以来头一回有了扼腕叹息的情绪。
“吃饭可以，别打扰我就行。”
奉壹将手中的纸巾丢进垃圾桶，连一丝余光都不想分给叶涵光。
“我与老板一见如故，再见胜似至亲，恨不得跟你有同胞兄弟那般好啊！”
纵使只能看见奉壹的背影，叶涵光却仿佛能想到对方是怎样的神情，想想就能乐的多吃几碗饭。
想那天，那只跟了他好几日的凶鬼显然是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躁动，连玉佩的震慑都一力扛下，对准他的脖颈就扑了上来，血盆大口熏得他差点连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那鬼被他玉佩散出的金光打了好几次，鬼影都虚了些，却仍旧不死心，无奈他只能趁机逃出家门。
深更半夜，寒风瑟瑟，他只穿着单衣逃了几条街，贴身佩戴的玉佩却突然烫了起来。
还分出一缕金光在他身前，似乎在给他指引逃跑路线。
本着死马当活马医跑哪儿不是跑的念头，他跟着金光跑过了运河大道，跑进了青石巷，跑到了巷尾那家清幽饭馆门前。
金光消失不见，他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身后恶鬼眼看就要咬了上来，门前那招牌突然迸发出刺眼金光，裹挟道道咒印打在那恶鬼身上。
须臾间，恶鬼在凄厉叫声中魂飞魄散，连一丝鬼气都没有留下。
叶涵光怔愣地看了好半晌，再然后，他就成了这家店的常客。
店里就一位叫当山的员工，厨艺很好，什么都会做，生的高头大马的模样，却满身的慈祥，在他面前总让人觉得自己像是站在长辈面前。
店里还有一只猫，成日里不是窝在后院晒太阳，就是趴在柜台睡大觉。
掸子似的大尾巴总是一摇一摆，样子憨厚可姿态却十足的高贵，根本不给人挨近，蔚蓝色的猫眼里都是轻蔑。
最神秘的还是这家店的老板。
他第一次见到对方的时候，哪怕身为同性都不得不承认他被第一眼晃了心神，一个美字都不能一概而言之，不带人间烟火气的好颜色。
通身气派不是金钱堆砌出的贵气可比拟，仿佛他从亿万年前徒步而来。
时光携卷历史的波涛汹涌成浪花拍打在岸边，沾湿了他的衣袖，他却依旧稳步前行，看尽一切却不为任何而动摇停歇。
他越靠近对方，好奇心就越强。
哪怕这老板很不待见他，可在打听到门外招牌是老板亲笔后，他还是一日三餐都往这跑，就差没把家安在这儿了。
回想间，推开的木门撞了悬挂着的银铃发出清凌凌的响声，叶涵光看见了好友张齐那张疲惫的脸。
往常总是精神奕奕，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说要维护正义保证市民安全的人，好像突然苍老了许多。
“婉婉还好吗？”叶涵光收起了笑容，担忧地看着张齐。
张齐的肩膀仿佛被什么压得往下沉，他有些痛苦地用手捂住了脸：“婉婉脖子上的掐痕是下了死手的，头上的伤缝了好几针...她平常最怕痛了，可这都好几天了，她还是一直没醒...”
“我们根据线索很快锁定了那个小偷，他拿着钱好吃好喝的，围捕的时候他转头就跑...就差一步，他在我眼前被车撞了...我只是想问问他，偷东西什么的都无所谓，为什么对一个女孩子动手呢？”张齐的声线带着激动的颤抖，“她才18岁，她才刚进大学的校园！！”
“都怪我！是我的错！那天我不该答应帮忙值夜班的！！要是我在家，我们婉婉就不会...就不会一个人...”说到最后，张齐甚至开始泄愤似地扇自己的脸。
叶涵光压住好友的双手，肃然道：“我知道你心疼婉婉，可这不是你的错，我们谁都不知道那晚会发生的事！婉婉是个乖孩子，她会没事的。如果你现在不打起精神，你怎么照顾她？叔叔阿姨去世的早，她就剩你了，她最爱你这个哥哥，你想让她醒过来的时候看见这样的你然后伤心吗？”
门帘被掀起，带着暖意的香气淡淡地飘了进来，无声安慰着深夜疲惫的灵魂。
两碗清汤面被轻轻放在桌面上，热气袅袅娜娜蜿蜒而上，微黄的面条静卧在点了少许酱油和香醋的清汤中，煎成太阳花的鸡蛋表面焦褐，散发着油脂的甜香，一旁还漂亮地摆放着焯过水的脆爽青菜，最后由葱花来点缀整碗，清香被暖汤激发的淋漓尽致。
“好好吃个饭吧，打起精神才能照顾婉婉。”叶涵光安慰地拍了拍张齐。
两人对坐再无言，只捧着面前的碗驱散体内的寒意，升腾的热气也湿了眼眶。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姑获· 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