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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苏木:我宣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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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州城北,城主封焱的府邸。
池边小亭。
“眼睛又疼了?”封焱添些茶水,推给苏木,触手可及之处。
“每年里这个时候就总疼,习惯了,就不是什么毛病了。”苏木抬手,拿起手边的茶水。
“不用陪着我,一天的事情都堆在晚上做,你还要不要睡觉了。”
“睡觉未免浪费时间了。”封焱拄着头,闭闭眼睛。
“这么熬身子,阎王收得早。”苏木作为大夫,一本正经恐吓封焱。
苏木的手臂倚在桌子上,感觉到重物压在桌子另一边。
封焱上半身趴靠在桌子上,隔着桌子中央的花,懒懒地看苏木。
花瓶中一只蓝色的花,异域来的不知名花种,晚秋盛开,花开得笙笙烈烈,气味儿却清新而淡,几或不闻。
“前几日,张家那个奇怪的客人,说是身边熟人害你。你怎么看?”封焱拉家常一样,仿佛随意起的话头。
“前几日,张小幺带回来的那个客人,问我有没有身边人,我说有。你怎么看?”苏木眼神空茫,但仿佛看得见一般,精准地朝着封焱的眼睛问。
久久无言。又是不做回答。
苏木觉得自己的态度已经太明显,已算得上直白孟浪。封焱依旧不回答,算是婉拒了。但苏木还是想听到明确的回答,问得清清楚楚,不至于阴差阳错,来日后悔。
“我是个瞎子,看不见你的眼睛。不知道你看我,是用怎样的眼睛看我。”顿了顿,接着说,“瞎子的眼神落不到实处。”苏木把身子往前倾,摸索着取出一枝花瓶里的花。
清清淡淡的香气,对一个瞎子的鼻子很友好。
花朵抵到实处,应该是碰到封焱了。轻轻一扫。
“我怕你也不知道,我是怎么看你。”
封焱闭着眼睛,花朵轻抚过眼皮,仿佛蓝色的幻影掠过,不着痕迹。
他静静地听苏木披露自己,认认真真的语气,天下最温柔的神情。手摸着腰间的白玉带钩,封焱知道是“雁过百年”的样式,温润的玉感透过皮肉,划拉在心上。
“我无亲无故,你无妻无伴。我自己是想与你结百年之好的。你怎么看?”
府前石狮子怦然碎裂,两声哀鸣传入池中小亭。封焱仿佛预想到什么,睁开眼睛,眼底暗沉如深潭。
“苏木,我原名封戟,西阳人氏,一生戎马。书房里放着留给你的东西。”
“我是封戟时,是念着你的。”
伸手捂住苏木的眼睛。苏木失去意识前,仿佛不再是个瞎子,眼前有一个人模模糊糊的影子,轮廓锋利又柔和。
手里凝出一把骨刀,血肉浸泡出来的喧嚣与热气,困在里面的亡魂躁动着,杀意沸腾。
双手握紧,拉扯成一模一样的两把刀。
“铮~”一声,其中一把骨刀插入小亭中央,入石三分,小幅度震颤着。
云气掩满城主府,大雾浓浓,危机四伏。
“这魔物拿了抚灵珠,逞珠灵力,灭了荆州城张家满门,杀戮不少仙门同道。杀孽滔天,为众不容。”入云峰门下弟子在雾中禀告。
“天地不容,不得存世。”
“我辈仙门,依天道诛魔物。”
白绫道道,如刀剑从四周射来,织成天罗地网。
封焱站在池中小亭的顶处。一把魔刀泛着猩红的暗息。
“絮絮叨叨的。仙门如今门庭落魄至此,什么样子的人都敢收进山门?”
一刀蓄力,从远久的记忆里迅速捡起当年的身手。反腕横劈,一刀破开道道白绫,灰蒙蒙的雾气散开一方。
封焱纵身从池中亭顶跃起,起身引人到城主府偏院。
偏院种着桃花,深秋的时节,枝干光秃虬曲,不一会儿洒上了血。
封焱一身闲散便服,星星点点沾染了血,手中魔刀时隔多年重新饮血,仿若疯人发狂般肆虐。
一刀封喉,又一个不知哪家仙门弟子死于魔刀下。
“若仙门都是这样的水平,我还真用不着忌惮。”
入云鞭贯穿肩头,封焱一刀截断。
入云峰峰主,被截断的入云鞭割去半把白胡子,还不慌不忙,“从今往后,一轮轮人往你这府邸闯,你拦得了几时?小友,你颇有些能耐,把东西交给仙门,便不用受无妄之灾。”
“我刀下亡魂投胎后,也该有你这般年纪大了。”骨刀一旋,地上散落的桃枝乍起,散向四周。
一众人等被逼退。
封焱捂着肩头回到池中亭。入云鞭入骨,空洞洞地疼,魔血流满半边身子。
一辆牛车出了荆州城。
“吱碌吱碌~”晃悠悠的老牛,快散架的木轮子。
“哎,你这种作为是会被戳断脊梁骨的。”祁汀拿着牛鞭胡乱地甩,几次差点挥到姜垚那张好看的脸上。
“嗯?”
“人家入云峰是大头儿,投进了多少人,冲锋陷阵的。你呢?你回身一转,乘机从苏木身上取走了抚灵珠,连声招呼都不打。”
“我没有避着人。没有我,他们也拿不到抚灵珠。”
确实,池心亭的骨刀仿佛才是本身,封焱拿着把幻化出来的有形无神的刀都逼退了一众人。即使有两三波人能摸出抚灵珠的真正所藏之地,也断不会有人闯进那座小亭半步,刚进小池,估计就得被骨刀的魔气宰了。
祁汀亲眼见到,姜垚根本没有靠近小池半步。
魔刀魔气阻外不阻里,姜垚只是站在池边树下,看着小亭中趴在小桌子上酣睡的苏木。什么也没做,抚灵珠就从苏木身体里飘出,径直飞入姜垚手心,仿佛见到了亲爹,那般急不可耐。祁汀也不知道为什么能从一颗小珠子上感到它的情绪,一定是幻觉。
“张家人被灭门,封焱是凶手,仙门大户入云峰讨伐魔人,你却不管不顾,既不帮着杀他为张家人讨回公道,也不帮着封焱。所以,”
“两种可能。贪图抚灵珠的不知名邪魔外户,吃饱了撑的不怕被封焱砍死的人。”
“不会砍我,按照人间礼节,他会谢我。”
祁汀用眼神请姜垚继续。
“百年前,西阳有武将,封戟,年少时以刀闻世,为国征战四方,也杀人无数。一次破城后,解甲归田,湮没无闻。后来以凡心修魔身,以自身魔气补练魂器,足七十载。”
“抚灵珠灵力充沛,用在亭子里那个凡人身上,先活死人肉白骨,之后,会渐渐受不住灵气。封焱气数将耗尽。张家人身体里或多或少都被存着些魔气,是给那个凡人准备的药。”
祁汀牛鞭向后一甩,从牛车的后厢里卷出一包糕点。是姜垚准备的上路的糕点。打开,栗子糕甜腻腻的香味儿。心里抱怨,被强制带走也就算了,只要不是东山,去哪儿都一样。可法力还被姜垚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封的死死的,虽说在金水村也能好好地像常人一样自食其力,可有但不用和根本没有是两种感受。
咬了口栗子糕,心情稍霁。想起什么,无好友在侧,只能随意跟姜垚说。
“我在荆州城茶馆里听人说,封家人做城主,守了荆州城百姓两三代人,平日里家锦人安,乱世中不见兵燹。”
“红尘因果乱糟糟,这些帐将来怎么清算?”
“后土有大德。”姜垚。买的栗子糕全进了祁汀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