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垩月之时·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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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认完全部敌人倒地后，格里斯走到马车遗骸中开始翻找还能利用的部件和物资。
穿着单薄的艾利欧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作为纯血魔族，他和塞拉一样无法根据环境调节体温。本来在温暖的马车内，他就嫌弃热而穿了件贴身短袖。没曾想到夜晚的森林潮湿又阴冷，他也不指望从阿碧瑟那儿拿一件斗篷。自觉走到旁边，和格里斯一起翻找起外套。
兽纹面具们掉落的火把点燃干枯的树叶。现在正是山火易燃时节，微光很快点亮了树根。
阿碧瑟静静听少女哭诉完悲惨的经历，请求带着自己离开这片鬼地方。少女身上能看出不少种族的特种，精灵的长尖耳，被折断只剩一只的鬼族角，颈侧延伸到肩膀的青色鳞片。即使是在波茨提夫或是圣德鲁斯，他也从未看过身上有如此多明显特征的混血儿。
“可以是可以。”
他爽快地答应了混血少女的请求，一把拉起对方。
“只是我们要继续往南走，和你的目的地不同。”
“不会有比现在更糟糕的地方了……只要能离开这里。”
少女裹住宽大的斗篷，低下头死死看着阿碧瑟的眼睛。在火光的映衬下，透明下滑的泪水更为清晰。
“出去以后又要怎么办？”艾利欧突然这时出声嘲讽道。他披着破烂的棕色长外套走过来，“奥拉克也不是理想乡。欺骗，堕落，互相掠夺，哪里都是一样的。”
他仰起头逼近少女低垂的面容，纯黑看不见任何光泽的眼睛凑近放大。
“你难道不想把那些憎恨的家伙像现在这样全部烧成灰吗？在堪卡佩拉一带的人，无外乎是些流亡的罪犯，人渣。一点也不无辜。”
眼见魔族少年蛊惑人心，阿碧瑟一记手刀打在他的腰间急忙阻止，“艾利欧，别说了。反正是你自己想吸收灵魂补充魔力，别怂勇无辜的人。”
艾利欧冷哼一声，也没了兴致。
“不要理会那个魔族的话。我们会把你带到最近的港口。”
阿碧瑟同情少女的遭遇，但不赞同滥用武力。
出生与成长的环境不能选择，但自己的人生却是能够努力改变。既然能够带对方离开这种地方，他很乐意做这种举手之劳。等到了更宽广的世界，对方自然有机会改变，而不是在这种地方过完腐烂的一生。
这是他表达善意的方式。
火势越来越大，有了燎原之势。格里斯回收完载具中的核心和关键零件，转身走过来，“你要带她离开没关系。可是带她走以后，她的村子会怎么做？”
比阿碧瑟还要高一头的少女停止了啜泣。她眼泪汪汪地躲在阿碧瑟身后，不敢看格里斯，“我好害怕……现在就走吧。”
“大概会再挑选一个女孩当祭品。暴力和恐惧已经生生扎根在这片土地上。你能带走一个受害者，那下一个呢？”
格里斯看上去不是在质问，也不像恐吓。他眨眨眼，困惑地看向阿碧瑟和少女，“铲除一个村的邪教并不难，只要阿碧瑟你愿意。可是这样做能根绝它们，不让这种事情再次发生吗？”
“所以说都杀掉就没那么麻烦了，你们奥拉克生物就是这么麻烦，”艾利欧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双手枕于脑后，明显兴致缺缺，“如果不能当作吸收灵魂，我就不掺和这种无用功。”
阿碧瑟也清楚，光是凭三个学生的力量无法改变这片土地的荒蛮。就连波茨提夫那样的大国也没法停止西南地区的混乱和罪恶。他只想尽力做到眼前自己能做的事情，一直以来如此。
魔王的权能，可以破坏一切。大概也能轻松搞定山村的邪教献祭。拥有强大的力量明明应该让人雀跃，可是阿碧瑟竟然回答不上格里斯的质问。这让他前所未有地焦躁起来。
他只是单纯地想要随心所欲而活，却因为正义感和自责而无所适从。
“我……我不知道。只要能到达眼前的目的就好，之后走一步算一步。”
山火烧得脸颊滚烫，呼吸也困难起来。阿碧瑟微微咳嗽，诚实地回答道。
“需要我为你收尾吗？”
格里斯露出笑容，重新戴回亲切的优等生面具，不再为难。
“我可以自己做，艾利欧想来也行。”
阿碧瑟厉声拒绝道，说完便把少女托付给格里斯照顾。
可是高挑的混血少女明显惧怕刚才还在威胁自己的格里斯，抓着阿碧瑟的衣角不撒手。
火势越来越大，昏迷们的面具也开始有了苏醒迹象。浓烟已经呛得少女说不上话。阿碧瑟和格里斯还没关系，但身娇体弱的魔族和混血少女肯定受不了。他们开始撤退，阿碧瑟任命地背起少女，而格里斯则把艾利欧粗暴地扛在肩膀上。
他开解少女，“我不会打破约定。难道你不想更多的朋友得救吗？这样你也不会有后顾之忧。”
在少女的指引下，阿碧瑟和艾利欧两人决定去摧毁山中的邪教村子。而格里斯护送少女到原本计划中的西南港口城市赶上最近一班客船后，三人再在那里汇合。当然美其名曰是护送，在路痴首席前科累累的情况下，阿碧瑟怀疑是少女引路。
分别的时候，阿碧瑟出于好奇询问起少女的名字。在对方那满是口音的通用语中，他听到了模糊的答案。
“祝你旅途顺利。”
阿碧瑟挥挥手，向少女告别。
太阳即将升起，从树叶缝隙中窥探到的天空染上鱼肚白。可是比起微弱的天光，漫山大火早已彻夜照亮山谷。
分别后，阿碧瑟本来想直接找到村子，速战速决地实施暗杀。结果艾利欧却阻止了他。狡诈的魔族批判阿碧瑟不仅软弱还没审美。
“反正你肯定是想着既然都要人做的话，不如自己来。用自己的能力给别人一个痛快。不想弄脏别人的手？也不想让别人看到这种事情？不要逗我笑了，你这种自我牺牲的高尚情结让我想吐。我告诉你，你想把那个路痴精英支开是吧。他杀的人可比你想得要多，满身都是血腥味。小少爷，你要是没动力的话就滚到一边去。”
艾利欧肆意嘲笑完阿碧瑟的虚伪后，就准备出发。
他假扮成出来历练却迷路的贵族大少爷，大摇大摆地走进村子祈求换一顿饭吃。送上门的肥羊让村子狂热的宗教氛围暂时消停，他们把当作祭品的女孩子们关到地牢，避免露馅。故意对周遭诡异的气氛，还有不怀好意的雄性们视而不见，却在私底下挨个挑唆。以身怀宝物想进行委托为由，承诺权力和金钱的优待，虽然这还不足以打动那些占山为王的亡命之徒，但还是让这些头脑简单却欲望发达的家伙们相互怀疑。
这个时候，他布置好的魔法阵也开始发动，让心智不坚定的家伙们产生幻觉。艾利欧在争执的时候用魔力弹偷袭并嫁祸，最终让口头争执上升到互相残杀。
用光学迷彩隐身的阿碧瑟围观到最后，看着艾利欧几乎没用任何魔力就完成了一场大清洗，大受震撼。不管是对艾利欧的演技和恶趣味，还是对村民们的恶念。魔族少年美滋滋地站在村中央的广场，尸横遍野让他心情格外愉悦。这么多满怀执念的灵魂都将成为他的养料和经验值。
吸收完大量灵魂的魔族少年心满意足，哼着小调去给地牢里的女孩们开门。被迫收拾烂摊子的阿碧瑟无奈地用新开发的广域魔法“噬日”将广场和所有尸体化作尘埃。所有的罪恶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要这么沮丧嘛。那两个天族把你保护得太好了，弱肉强食才是世界真理。所谓平等友爱不过是你们奥拉克生命自我吹捧自我感动的说辞。一旦涉及到自身利益，你们的凶残程度可不亚于魔物。那个小魔族明确自己想要什么，毫不客气地利用这一点。
背后灵魔王大人突然漂浮在眼前。他身穿宽松黑袍，依然维持着成年格里斯的外表，语气恶劣。
“就算这样，我也想用别的方法解决。”
阿碧瑟无力辩白道。
他无法接受艾利欧这种煽动欲望却不会弄脏双手的做法，却也一时想不出更好的方案。从小到大，他的价值观就是简单易懂的武力取胜，但却从未上升到杀戮这一层。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这种小村庄说到底也不是特例。这一带围绕堪卡佩拉，遍地都是罪犯，我觉得你不需要多余的同情，可以痛快下手。再说和那个小魔族不同，我很欣赏你那简单粗暴的做法。明明嘴上说着只考虑自己，行动却充满自我毁灭欲。
金发男人玩弄着自己卷起的发尾，挑逗地看向阿碧瑟。
被人轻蔑地戳中心事，阿碧瑟脸上一阵铁青。正如魔王所说，他放不下少女。既然决定出手相助，他便想做到力所能及的地步。可这地步何时是尽头？他可以简单地用绝对的力量来惩罚恶人，甚至剥夺生命。
一方面，这样真的能完全杜绝这种事情不再发生吗？另一方面，草菅人命的自己又和那些恶人有什么区别。
和能够直视自己欲望并不择手段的艾利欧不同，年仅十三岁的小少爷既不想承认自己的无能和虚伪，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烦死了。既然已经做过了，我就不会再后悔。大不了下次，我自己来。”
阿碧瑟最终得出答案。他本来就不擅长思考这些事情，索性破罐子破摔。
“不愧是我最中意的容器，傻到可爱。”
魔王陛下双手鼓掌笑起来，随后便留阿碧瑟一人望着原本广场所留下的巨大坑洞发呆。
作者有话说
第107章 垩月之时·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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