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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落叶归根 ...

  •   许幽喜欢一个人呆着,静静的思考,思考过去未来,思考哪些出现在心中莫名奇妙的情感。看着天发呆,因一片云快乐,为一阵风愉快,或执笔伤怀,颤抖着写下最后一个字。

      当两点确定,穿过两点最短的是一条直线,在生死确定的时候,人们长走的是盘桓在生死之间的确数弯弯绕绕的曲线。许幽时常想,自己无数日日夜的忙碌,是在靠近曲线,还是靠近直线。是用生命换取了生活,还是用生活换去了生命。车间的生活他常听的一句话是保质保量,长干的是保量,常被表扬的是保质。充足的出货让他避免了领导的责备可以按时回家休息,但第二天多半要受返工的罪,这是生活的常态,非常态是条件好的的时候,他会选择保质将产品做的好些
      ,这样做的目的不是希望被表扬,而是让所有人知道他也能将产品做的很好。

      一件事情不能确定对错的时候,往往大多人的主张被人认为是对的,这是令人服气的做法,却是令人草率的判断。秦始皇为了长生,遣兵调将千里求药,文帝贤良见了贾生也是不问苍生问鬼神,许幽想他是个俗人,待在俗世,也免不得一身俗气。也怪不得他说生说死时畅快得意,真正遇到了生死有不争气的开始躲起来悄悄落泪。

      许幽记得爷爷给他单名取一个幽字,是想他能静下心来,他也确实做到了,这或许便是众生愿力,求仁的仁吧!在一声声呼喊的潜移默化中习惯,不知不觉中向着一个方向靠近。

      外边是阴雨天,西北的秋雨,缠绵起来也是极惹人烦的,断断续续的下了半个多月,往往是路上旧的积水尚未干,又添了新的。仿佛一个热情的主人,不停的挤在客人身边续杯,客人又是个毛头小子新女婿,拒绝不了这份未来老丈人的热情只能不停的喝,直到醉成一滩泥。

      见雨思愁苦,少年时的伤痛,总是逼迫许幽远离这个生养他的西北小镇,远远的离去,忘记,身后的伤疤也时时提醒着许幽向前走,不要回头,不要回头。可当生命真正要走到终点的时候,许幽的身心却不可阻挡的都冲回了这个熟悉的西北小镇,落叶归根,他还是无法忘怀这里。

      夜色如幕,门前的核桃树路灯下浓密深沉 ,远远望去有着诗一般的厚重。月色如雾,往昔的时光碎片在丝绸般的光华中闪烁,仿佛流萤窜动,刻画着些什么。许幽脚步缓缓止住,家,一个字,鼓在喉咙,总是张不开口,周围的一切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陌生,以前他常说无家,满不在乎,现在看到家,站在门前却怎么也迈不开脚进去。

      往昔哪些记忆,是对是错,十年的时光过去,许幽想了很多,也思索的很深很深,但记忆深处往往是更加幽深的伤痛,怎样也抹不平。许幽的脚步越来越沉重,脸上烧的发红发烫,羞耻让他的心开始冰凉发麻,仿佛死寂了一般。

      路灯下核桃树粗糙的脸颊上,歪歪曲曲爬虫似的勾勒出了一个“仇”字,黑暗深沉,仿佛要吞食人心。许幽的心猛的开始刺痛,往昔的苦楚一股脑的钻进双眼,泪珠一滴滴争出眼眶擦着脸颊落下,那个字,让许幽深深的明白他还是无法放下过往,还是无法像个圣人一样接受世界的一切不公,把一切都当成刍狗,放在心头烧了。数以万计苍生之中,他还是只能做一个默默飘零的浮萍,随水漂泊,不可避免的被风吹散。

      董志上夜风吹的清冷,长宁街上点点灯火长明,等待着回家的人,夜未深沉,回家的人还在路上,许幽落寞的望向星空,好大星空,好繁密的星辰。

      人们常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学校的人家也大多依靠学校而活。许百岁年过四十没有什么大的本事,唯独投胎的时候机灵投了个好人家,有占了独子的光,吃尽了父母的甜头,借着学校周围的三亩地和一亩的院子,攒了一份不小的家业。他从小不惹麻烦,不好学习上进,独独的只好一个吃字,但他这个好吃却与别人的贪吃鸡鸭鱼肉山珍海味不同,他喜欢的是一口新鲜爽口,三月的槐花苜蓿,四月的桑葚,五月的青杏,六月的瓜果,七月的山桃,八月的核桃,九月的苹果,这些东西都是周围村子的特产,到了季节他或是亲自采摘或是花钱买一大框吃个痛快,家里街边的地盖了一整排的铺子,他手里有钱,这些时令的瓜果蔬菜花不了多少钱。

      许百岁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女儿都不贴心,许百岁长自怨自艾的叹息尽随了那个腌臜婆娘,知道是亲身骨肉,他看着也不怎么喜欢。倒是小儿子乖巧听话小嘴也甜,成天的跟个牛皮糖似的见了他就扯不下来,最和他的心意。孩子吗?不黏糊这大人还叫孩子吗?一个个老气横秋,那不成生了个爹娘。许百岁这样想着,手里抱着个大西瓜向着家里走去,脸上装出慈善的笑容,最近看着几个孩子和婆娘他总有一种深深的罪孽,想要赎罪,因为他做了一件不该做的事情。

      小三,小蜜,情人这些词以前看上百遍也没什么感觉的词语,现在瞅着他就脸红心跳,止不住的想要逃走。但欲望这个东西就像蜜糖似的,吃了一勺子就像吃第二勺子第三勺子,许百岁心里有一万分的想要停止这种无耻的行为,便有十万分持续这种关系的渴望,他贪鲜 成了习惯控制不住。他上瘾了,爱上了那种思念与冒险,他从未想过女人原来还可以那样,他更从未想过那如水柔弱的女子原来可以那般奔放,给他的心注入了新的生机,他沦陷了,彻底的沦陷了,哪怕被榨干最后一滴血,他也要和她在一起,永远的在一起,永远的和那个个小他十岁的秀美姑娘在一起,守住他们爱情,哪怕失去亲情也在所不惜。

      “爸!”小儿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知不觉那个黏糊的小家伙都已经十岁了,上了三年级,各自长高了许多,双手已经可以搂到他的腰了。许百岁做孩子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就成了父亲,做父亲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孩子都长大了,许百岁没来由的一阵伤感。三十而立,四十不惑,时间过的可真快,许百岁心中唏嘘,脸上依旧保持长久的慈祥,摸摸小儿子的头,小家伙懂事的接过他手中的西瓜,欢快的跑回家去邀功。这个小机灵鬼,除了学习不入哥哥姐姐,其他方面就是个人精。

      一亩的宅基地,这种面积在镇里已经很少见了,亏得父亲的面子大。许百岁看着院子里的葡萄架,菜地,三棵挂满黄橙橙大鸭梨的梨树,心里一阵自豪。这是他的家,更是他的摇钱树,过几年这边拆迁,这宅基地怎么得也得值他三套宅基地,运作的好了,还能再要来一个临街的门面,一年两三万的租金,加上现在家里的六间铺子,一年十五六万收入没跑。

      许百岁心里快速的算计着,钱这种东西带给人的快乐总是悄无声息的,就像阳光和水,润物无声。为了爱情,他已经想好了两条出路,这在以前是万万不能实现的。但去年老爷子走了,他唯一的顾虑消失了,这个家里他是老大,他想做的事情没有谁能拦得住。现在唯一缺地就是名正言顺这四个字了。他必须得好好思量思量,二十年的夫妻,婆娘他并不怕,他怕的孩子,血缘上的关系是斩不断。虽然嘴上他常对三个孩子不客气,但亲身的骨肉打断骨头连着筋,他不能不在乎。他时常想,如果他的三个孩子不是那个女人生出的,他们或许会是幸福的一家五口,也不会出现今天的事情。

      一段婚姻的失败是两个人错,婚姻在许百岁从来都是一个噩梦,那时他完美人生的一个阴影,当他想要奋力挣开的时候,根已经扎下,是他年轻懦弱毁自己,他向着命运底下了头颅。他时常恼羞成怒的狠骂那个可恶的媒婆做鬼,也曾在大儿子女儿面前将当年的事情讲出,想要博得一丝谅解,可却未曾得到他想要的慰藉,小儿子有实在太小,并不能理解一个成年男人内心的无奈。他的命运就像一个笑话,看得懂的人笑着,看不懂的人皱着眉头。

      许百岁以前觉得人活六十岁就行,太多了反而受罪,现在他忽然明白了父母的高瞻远瞩,原来他的名字并不是乱起的,或许这也是上天对他暗示。白珍珠多么美妙的名字,珠圆玉润那是形容杨贵妃的词语,却和她是那么相配,白色的珍珠,珠圆玉润,雪凝脂一般的皮肤,总是那么的温暖。许百岁不能等了,他必须早做决定,他已经失败了三次,他再也不允许自己失败,他要用自己的余生去爱哪个即将出生的孩子,无论是男是女,都是他生命最精纯延伸,在哪美妙的容器中长大,他必然也是一个好父亲,白珍珠也必然会成为一个美丽贤惠的妻子。

      大门开着,沿着门口砖地通往厨房的路上,满是金黄色的麦秆,说了多少次把麦秆装进笼里再提进厨房就是不听,为什么不听他的,许百岁皱着眉头压下心头的怒火。正屋门前尿盆周围湿漉漉的,尿的满地都是,远远的就有一股腥臭味直往鼻孔钻,好好的尿盆不尿鸟在地上,尿的满地都是,是个猪都比那腌臜婆娘要讲卫生,还有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在屋子里吐痰就是不听,你讲点卫生行吗?

      许百岁满脸怒气吼道,他本不想发怒的,他想要心平气和,可这样的家有怎么能让他心平气和,乱糟糟的,满目的不合心意,让他赶到窒息,他无数次尝试改造,她无数次改了有犯,许百岁已对这个女人完全失望,铁杵可以磨成针,但是木杵是没有可能,顶多是磨成一根牙签,材料的差距,不是人力可以弥补的。他怒瞪着她想要一巴掌抽过去,他忍住了,瞪着眼喘着粗气,摔门而去,这个家让他心累,他一刻也待不下去。

      ……

      “给些钱,家里的盐没有了。”又是要钱,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黑脸,没有一丝的笑容,仿佛一个要债的似的语气,许百岁的气不打一处来,气呼呼的拉开抽屉,使劲的打在抽屉里袋装的食用盐上,怒声问道“没有盐了,这是什么?这是什么?你是要整天吃盐还是喝盐?”

      “家里腌咸菜要用盐,散装称斤的那种。”许然平静的说道,这丫头一直一来都不怕他,小时候他打过骂过,都不管用,这个女儿像一根刺一样时刻将锋利的一面对准着他,让他心悸。长大后,许百岁也不敢打了,大孩子记仇,尤其是女孩子,他这一辈子吃一次女人的亏就毁了半辈子,他可不想剩下半辈子毁在自己女儿手里。

      “多少钱?”

      “二百!”

      “二百?”

      “家里还要置办点别的东西,油盐酱醋茶,那个不需要钱,今年的大白菜也不便宜,一斤一块钱,买一袋子,怎么也得百八十块钱。”又是一连串的连珠炮似的反击,还正是母亲的小棉袄,许百岁看着眼前十六岁便有近一米七的女儿,想想女儿的泼辣,许百岁忽然发现,他之前的设想,还是太过乐观。

      年近半百再次遇到一个喜欢的女人,他死活也是不能放的,更何况她的肚子里还有着他们爱情的结晶。许百岁激动的手心冒汗,他大脑在打一场从未有过的大仗,这是一场只许胜不许败的战役,他必须有足够战略布置,更要有舍弃一切的决心,不然他将一无所有。

      许百岁默默地等待着,他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与那个领他厌恶的黑脸妻子单独待在一起的时间,这个时间必须长些,因为想要逼迫一个麻木的封建残余遗留思想造就的执拗的女性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这件事情还不能被大儿子女儿打搅,不然事情必然难成。许百岁握紧拳头暗中悄然的谋划着这一切,数十年都等了他并不在乎多等几天,时间如磨盘般一轮一轮转着,一切都按照他所预想的发生着,他想一个猎鹰飞翔高空,默默地观察着地面的一切事物,目光睿智。

      ……

      “我们离婚吧!”许百岁生硬的将压在心中的话说出,看着眼前黑瘦的女人,仿佛间他已经看到了她哭泣的模样,比他年老的父亲死去时还要哭的凄凉。可她没有,她连看他一眼都没有,就从他的眼前走了过去,继续用笤帚扫地,洒水,反而是他楞在了原地。世道总是变化的莫名其妙,让他的认真一次次变成了玩笑,让他费尽心力稳固的心境,瞬息坍塌。

      “我不会亏待你的,家里的存款,临街的铺子,还有这房子,我们都可以商量着分,我不会亏待你的 ,但请你也饶过我吧!这样的日子我实在有些过不下去了,我是一个正常人,我想过正常人的生活。你是知道的,在这个家,有我没我并不重要,或许没有我你们会过的更好,你也不用再挨骂,更不用被逼迫着做那些你不喜欢做的事情。我想,我们现在分开,对我们彼此都好。”

      许百岁将压在心中二十多年的话一股脑的说了出来,他知道她明白他的意思,他知道她并不傻,世界上的事情没有不透风的墙,对于女人更是如此,他虽然为人低调做事严谨,但是白珍珠长的太过漂亮,行事也太招摇
      ,以至于他所藏着掖着的隐秘也不过是蒙在他自己心头一层层薄薄的窗户纸,一叶遮目而已。这些从周围妇女们看他眼神的他读懂了,但他不在乎,从小到大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能讨邻里喜欢的人。

      “你是孩子们的父亲。”
      她执拗的说道,脸上露出少有的倔强。

      许百岁神色有些凝重,这句话暗语只有他懂,这是不同意的意思,他突然有些气馁,他强压下武力解决的冲动,打她是他之前长干的事情,但是现在他没有资格打他,他立志不做一个好人,但同样也不愿意去做一个坏人。既然选择了离婚,就决定了解除夫妻关系,她便不是他的妻子,他自然也就无权再打她了。

      “离婚后,我还是孩子门们的父亲,这一点并没有变。人都应该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你和我生活的并不幸福,分开对你我而言都是一种解脱,你也可以活的轻松一些。”许百岁恳切的说道,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缓和一些展示出一种亲切的淳淳教诲,以打动对方应下此事。

      “我不愿意。”她摇头说道,黑瘦的脸上鼓足了勇气瞪视着他没有丝毫的退让。许百岁看着眼前黑瘦的妇人,皮肤被日晒雨淋的分外的粗糙,常年的独处孤寂,让她的脸庞看起来傻乎乎,身体的动作也显的分外笨拙。但往往这样的人,认定的事情最难改变,许百岁瞪着眼,他是真生气了,就像二十年前,当他得知媒婆毁了他的爱情后一样,他想将这个家这些房子点了烧个干净,但这次注定是妄想就如同二十年前他没有勇气点成媒婆家的房子一般,他亦没有胆量点燃自家的房子,但不同的是二十年前他是被众人拦住消了怒火,今天他是握着手中的打火机看着眼前的麦秆,怎么也舍不得。

      家是一片港湾,亦是一片牢笼。许百岁看着眼前门楼嚎啕大哭了起来,门外看热闹的人也紧张了起来,靠街的油水将他们□□滋养的肥壮,但他们精神还是一片贫瘠,依旧停留在看热闹取乐的封建王朝时期
      。更是胆小的如同民国的东北军,闻到风吹草东,就慌张到夹着尾巴逃跑,哪怕哀嚎成堆响起。

      许百岁一直看不起这帮邻居,因为他觉得他们已经失去了人类的思维,丧失了探索人生真谛的慧根,只是一郡急着从一个时间点赶往另一个时间点的行尸走肉,与他这种人生的旅人或许同路,但决然无法成为朋友知己。

      离婚的谈判黯然收场,许百岁忽然倒是记起来眼前这个做?近二十年夫妻的女人的名字,田丽,多么秀美的名字,当年他便是被这个名字迷惑,破罐子破摔应下了本不该答应的婚事。

      风轻轻的吹着,麦秆刮的满院子都是。许百岁看了眼院子,空荡荡的,这一次他输得彻底,他自以为的成熟,最后还是活成了了二十年前毛头小子模样。死,多么讽刺,为了生用死去逼迫,听起来都有些滑稽,或许她此时正在屋里嘲笑自己。许百岁深深注目前方蓝色的玻璃,想要透过玻璃看清屋内之人的表情,可这一切注定徒劳,因为他的视力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好。

      “冤孽”长久的注目前方的玻璃没有察觉到对方丝毫内心松动的痕迹后,狠狠地吐出这两个字。许百岁走向院外,他现在迫切的需要那个美丽的姑娘温柔的笑容填平他将内心愤怒鸿沟,需要听听那新生命的律动慢慢挣破泥土发芽的声音,需要爱情一寸寸的撑破亲情,在他的心里再点一盏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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