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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让你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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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姜姜做了个梦。
梦见了五年前的夏天。
梦见了五年前的江行述。
……咦,梦?
徐姜姜揉了揉眼睛,有些不可思议。
此时阳光正盛,徐姜姜望了望头顶刺目的光线,断定了此刻状况的真实性,复又慢悠悠将思绪从脑海里的幻想中抽出。
好家伙。
……怎么是这个傻子。
低了低头,她隐去眼里那些复杂的情绪,又抬起头装作迷茫的模样。
徐姜姜抿抿唇,故作委屈地拧起了眉头,眼眶红了红,还装模作样的吸了吸鼻子。
她踮了踮脚,缓缓向江行述靠近。
徐姜姜将手放在对面那人的脸上,不轻不重地拍了拍。
与方才的表情不同,她有些挑衅地笑了:“傻叉。”
江行述脸色变了变,向后退两步,忍不住轻嗤了声。
挪了挪站的有些酸痛的脚,她给了眼前的人一个不屑的白眼。
过了许多年,他好像始终没变。兴许是从小到大就张扬的长相未曾变化,面上还总带着她熟悉的不屑。
只是这张脸……确实是比她精致不少,说不羡慕倒是不可能的。
但是……
你拽什么拽呢,谁还不是个有脾气的大人呢?
徐姜姜维持着面容平静:“爬吧。”
“……”
“要我教你啊?”
江行述一时哑口无言,眼神有些飘忽不定。似乎刚刚在思虑,停顿了几秒后,他迅速整理好了自己的面部表情。
他压下欲弯的唇角,摆出面无表情的样子。
江行述动了动嘴,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不合时宜的声响却突兀出现:
“两位好,新店开张,有需要可以看看哦。”
说是两位,但她的眼神却直勾勾地投向江行述。
看起来有点不会看气氛的年轻女孩似乎加剧了此时此刻冰点的出现,不知道是没看见还是刻意忽视,她将徐姜姜视若未睹。
江行述眨眼,温和地朝女孩笑着,礼貌性收下了传单。
女孩脸颊一红,笑眯眯地捧着一沓传单离开,嘴上哼着不知名的曲调。
出于习惯,江行述将传单团在一起,环起双臂,回想起刚刚的画面,又瞥了眼她,似笑非笑:“这么久没见,第一句话就是叫了声爸?”
她看了看发传单的女孩离去的方向,不自觉冷笑。
不论何时何地,这个人都是一如既往的骚包。
“我让你爬,做什么白日梦。”
江行述哦了一声,慢悠悠掀了下眼皮:“是这样?”
这个人总是这样……
徐姜姜的脸色阴沉下来,她绷直了唇线,按下心底的怒意,转过身,一步并作两步向后走去。
一直都是这样,这个人好像永远都是这个样子,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徐姜姜气愤着穿过不断涌出的人群,不知不觉的,被挤进了方才出来的校园入口。
为什么会生气呢……
一时之间有些茫然,徐姜姜看了看附近素不相识的脸,沉默着退到了一边。
冲动是大忌,冲动是魔鬼,不能冲动。在心里不断提醒自己,徐姜姜闭了闭眼,暗自咬牙。也只有在这个五行缺德的家伙面前,她才会这样。
也许是心理暗示的作用起效了,她渐渐平和下来。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徐姜姜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在学校内散步。
人潮已经全然退去,有的只是三三两两几对情侣在道路上卿卿我我。徐姜姜缓缓踱步到一片树荫下,望着自树叶的罅隙中撒下的光斑,没由来的觉得不爽。
杀千刀的渣男。
徐姜姜很是居高临下地瞥了眼树下的长椅,两腿利落的一迈,一蹲,连带着一屁股坐了下去。
嘶……动作太猛,还有点疼。徐姜姜咬了咬牙,试图让自己忽视痛感,目光直直向前看去,逐渐晃了神。
徐姜姜所在的徽城虽然是个小县城 ,但在省内发展也算排在前列,既有着现代化的繁华,但当夜幕降临时,又有着几分乡村的幽静。矛盾却又不冲突,将二者中和的非常自然,她从心底喜欢这个地方。
尽管家乡发展不慢,但还是阻挡不了许多年轻人出省发展的步伐。
二中作为徽城内,以及省内重点高中的先驱,培养出来的学生也是大部分都到大城市工作、立业、定居乃至成家。但徐姜姜不觉得这是件坏事,人嘛,总是要有追求的,人各有志,有些东西也不是勉强来的。
而徐姜姜的三年高中生活,是在省外念的书。
徽城没有几所正经的公立高中,那年的分数线离奇的高,偏偏她又错过了占比较大的体考。
徐姜姜的成绩自小便不是很优异,到了初三那会儿的放飞自我,从原本的中等水平落了许多,倒霉的事情似乎都是一起来的,直到中考前又发生了一些事情,徐姜姜当年算是彻彻底底体会了一回落榜的滋味儿,足足难受了一整个暑假,但不知为何,人还胖了一圈,后面在哥哥徐书野的嘲笑下,她才下定决心减了肥。
唉,女人的痛苦,这种臭男人怎么可能体会得到。
而后的高中三年……除了学习,好像也没什么可怀恋的。为了弥补初中的缺漏,她只能一边慢慢打基础,一边补回以前落下的知识点。
很头疼,也很繁忙,那段时间的她就连一点空闲时间都腾不出来 。
挺恐怖的。
所以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呢?
徐姜姜有些惆怅,思绪又慢慢飘远。
徐姜姜和江行述是初中同学。
尽管相处了有一年之久,但徐姜姜在和江行述成为同桌之前,完全不熟。
就算是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聊不上几句话。
然而这种关系仅仅持续到初二。
初二上学期,徐姜姜因为屡次不及格的数学成绩,彻底被班主任盯上了。
她有时候也不明白,为什么从小学到初中,每次她的班主任都是教数学的,这让她深感痛苦。
这天课间,因为熬夜看小说到凌晨,徐姜姜的眼皮几乎都睁不开,脸贴在桌上,嘴巴微张,以一种完全不顾形象的方式补着觉。
头上还盖着本明显被蹂躏过的、皱巴巴的数学书。
此时正是下午第二节课下课,徐姜姜所在的教学楼光照又极好,她的数学书都被明亮的光线笼罩着。
江行述从教师办公室"喝茶"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这还……
怪亮堂的。
他感到有点困惑,又突兀回忆起班主任嘱咐他好好辅导这家伙数学的事情。
正因为这件事,他还不得不和现有的同桌兄弟分开。
上课搓牌的人也没得咯。
江行述站在自己的新座位旁边,沉默不语地看着新同桌不雅的睡姿。
他将书本掀开,注视着自窗外透进来的光。
这是……圣光?
江行述张了张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其实并不是很想主动说话,暗自思忖了会,还是闭上了嘴。
但还未等到他开口,趴在桌上睡觉的少女悠悠转醒,非常粗暴地擦了擦嘴边仿佛不存在的口水。
徐姜姜抬起头,瞪了他一眼。
他有些被这眼神所含的意味吓到,刚想解释,却听见她略带着鼻音开口:“你的座位不在这里。”
他的目光凝了凝。
徐姜姜的眼神还带着几分迷离,但又不似刚睡醒那般的带着警惕性的眼神,左侧的鬓发因为睡姿而变得稍稍有些散乱。
她的眼睛似乎还半眯着,整个人显得有些像游离在状况外。
“嗯。”
江行述低下头,搬开椅子坐下,平淡的回应她的话。
他并不想解释什么。
徐姜姜打了个呵欠,在杂乱无章的抽屉里翻翻找找,一边含含糊糊的对他讲话:“你叫什么?我怎么没见过你。而且你……”怎么跟个木头一样。
“江行述。”
他忍不住插了话。
有本书快要从徐姜姜的抽屉里滑落,他一滞,遂又眼疾手快地接住了那本书。
江行述松了口气,将书本递给她。
徐姜姜却是呆了片刻,反应过来接住书本的同时,又忍不住发问。
“谁啊……你谁啊?”
江什么述?
江直树?
江……行……述……?
她默默回想这个名字,又顿感恍然大悟,忍不住细细端详着眼前人的模样。
少年的面容还未长开,还带着几分稚嫩,五官长得倒是端正,日后又是免不了的受欢迎。
他的眼珠乌溜溜的,是深沉的黑,不知是不是光线原因,眼底似乎泛着光,反倒显得有几分澄亮。身材有些瘦削,规规矩矩地套着秋季校服,他并不是很高,骨架也不大,但却也没有给人一种撑不起衣服的感觉。
他的手掌微微叩在桌面,细长匀称,剪得整整齐齐的指甲泛着点点光泽。
从她的角度,还能看到他的喉结和分明的下颚线……视线再往上,就是那垂下的鸦黑色的眼睫,和眼眸下的水波流转。
喝,小模样长得挺标致。不过嘛……她转了转眼珠子,好奇地看着他。
此时的江行述将嘴唇紧紧抿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正注视着她,仿佛在等待着她的下文。
像个娘炮。她暗暗在心里道。
徐姜姜面无表情地盯了回去:“你看我干什么?我难不成把你好看‘死’了?”
他突然一哽,一时半会儿没接上下文。
江行述缓缓收回自己的目光,再一次看向她的同时,不自觉带上了些许同情:“有自信是好事。”
徐姜姜瞥了眼,缩了缩脖子,看着他的表情,不知为何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啧了声,没去搭理她抬手整理了自己的头发,随手堆堆抽屉里的东西,将书本都维持在不会掉落的状态。
很认真的整理完,她非常有成就感的点了点头,脸上更添了几分自豪。
“看起来凌乱,实则有章法可寻。”
“不愧是我。”
徐姜姜说这话的时候,嘴中一直叽叽咕咕着,仿佛江行述不存在一般,自顾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江行述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复杂。
看来这个新同桌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现在看来,还……挺有个性的?
他叹了口气。
“需要帮忙吗……吗……”他话说到一半,声音却越来越小,瞥见她的视线投了过来,最后一个字却突然变了音,“妈……”
江行述马上闭了嘴,僵硬地转过头去。
徐姜姜的眼神变得有些警觉,像是突然竖起刺的刺猬。
她很坚定地摇摇头:“不需要,我觉得它很完美,请你不要破坏它此时此刻的完美。”
“而且——”她顿了顿,有些欲言又止,“你不觉得,才刚见面就以母子相称不太好……”
提到其他的事情,江行述都可以忍受,但唯独在这方面——他感觉理智仿佛在此时顷刻碎裂。
江行述这时候也正值年轻气盛,按捺不下自身的脾性,见此情形,他哼笑了几声。
徐姜姜看着他垂下头,将两臂的袖子撩上去,露出洁白的一截手臂。美色当前,她咽了咽口水,刚有着把“你不要脸”这四个字说出来的念头,心里又不知为何带上了几分期待。
挣扎了片刻,她极怂地保持着沉默。
误人啊,兄弟……
徐姜姜闭上眼,似乎有些不忍直视。
“睁眼,别装死。”
几乎是命令的语气。
周围有些许同学路过,仅仅是投来好奇的目光,又毫不在意的离去。
徐姜姜突然有些感激班上的同学们,颤颤巍巍的用手把眼皮撑开。
江行述愣了愣。
徐姜姜保持着这个姿势,静静地看着他。
她有些口吃:“你……你不要乱来。”
“呵呵,”几乎是从喉中挤出的笑声,江行述环着手臂,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我做什么了?”
她耷下眼睛,语气有些委屈:“我把你当同学,你想当我儿子……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