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日月》在岁月里挖洞

2、第二章 叶善祥

　　直到用晚膳时，叶善祥还沉浸在昨晚光怪陆离的梦境之中。
　　见小姐持著却迟迟不动，一旁的丫鬟阿若不禁提醒道，“小姐，你快吃些，那恶妇把少爷的死都怪在你头上，这几日不许你吃喝，今日好容易得到她出门去这个机会。”
　　一个死字终于把叶善祥拉回了现实，“阿若，我昨晚梦见另一个我了，梦里我在饮酒，四周还有极为聒噪的丝乐之声。”
　　阿若只当小姐是近日来被折磨坏了，好好的书香人家的小姐却偏偏家道中落，如今小丈夫还得病去世，婆婆又如此恶毒，往后的日子真是没一点盼头了。
　　“阿若，你不必心疼我。我早已得知那李氏打算发卖了我，今日出门便是去寻那人牙子。”
　　“什么？”阿若被惊的手足无措，“小姐，那我们该如何是好啊？”
　　叶善祥放下了木筷，用手帕轻轻拭了下唇角，“如今朝堂动荡，百姓们都流离失所，你我二人在这乱世之中想独善其身已属不易。我听闻起义军马上就要攻占天京了，过几日，我们便投奔他们罢。”
　　阿若想阻止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就又看见了小姐涣散的眼神呆呆望着远处出神。
　　“逃出去也好，怎么都比呆在这人间地狱强。”阿若心想，小姐的才华不该埋没。
　　不管白日里经历了多大的动荡起伏，普通百姓的夜晚大多总是静谧无声的，不管是城外缩成一团的难民，还是朱门里大腹便便的官家老爷，合上眼入睡的那一刻，也都只是渴望一个安稳觉罢了。
　　然而，在城中一处普通宅子里的叶善祥，此刻却不得安宁。
　　“阿若！”小姐的一声尖叫吓醒了屏风外休息的丫鬟，她连忙从塌上跑下来，来不及穿上鞋子就急忙开始摸索着点上灯。
　　烛光渐渐亮了些，阿若这才看清小姐的脸色白的吓人，额角处的汗滴密密麻麻的挤在一处，洇湿了不少头发，手指还紧紧抓着被子，像是受了刑罚一般。阿若当下就开始发慌，又怕她大声说话惊了小姐，她从前听娘亲说过，做噩梦惊醒的人不能再被惊到。
　　“小姐，你还好吗？”阿若小声的问了一句，却怎么也压不住声音里的颤抖，是啊，这个随叶善祥陪嫁过来的小丫头，如今也不过15岁。
　　这烛光一点亮，就像把人心都点着了，叶善祥漆黑的瞳孔渐渐有了神采，原本白的吓人的小脸上终于有了些血色，她重重的喘了两口气，用力摇了摇头，这才看向一旁被自己叫醒的阿若。
　　“阿若，我方才被噩梦魇着了，已经无事了，你回去歇着吧。”
　　“小姐，我明日就收拾行李，这担惊受怕的日子我们不过了。以小姐你的才华，出去搏一搏，定是有别的生路。”阿若觉得小姐最近精神一直不大好，多半是被那李氏折磨的，心里开始盘算着明日想法子给小姐弄些鸡汤来补补。
　　叶善祥扯起嘴角笑了一下，“我没事的，你把灯熄了就快回去休息吧。”
　　“小姐，我怕你后半夜再做噩梦，这灯我就不熄了吧。”
　　叶善祥没有说话，只用手指指了下李氏院子的方向，阿若便立刻懂得了。是啊，这么久都忍过来了，没理由这几天又被那恶妇抓住把柄再羞辱。
　　叶善祥低下头看见阿若赤着脚，心下一阵酸楚，赶紧躺进了被窝翻过身去。
　　自从八岁那年爹娘意外离世，十三岁又被哥哥嫁给李家六岁的少爷，如今丈夫又在她十八岁这年染病没了，她的身边就只剩下阿若这个亲人了。但是转念又想到了刚才那场梦境，叶善祥第一次怀疑她带阿若出逃的这个决定是否正确。
　　乌云渐渐遮住了月亮，说不清这梦里人是开始继续做梦，还是梦境将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