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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信口雌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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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秋一把将我拉住:“殿下,此时切不可冒险,我们通知衙门处理就好。”
被拽住之后,我也冷静了下来,觉得莫秋所言极是。那将领眼中的疏离和不屑,与“白无常”的一模一样。虽然在宫中他救了我,但一而再地乔装潜入我邶国要地,意图不明,不得不防。
可我也不便前去衙门,因为作为一国公主,尚未及笄,私自出宫,总是件有违体面、不成体统的事情。于是,我再一次地有些遗憾,没向何自在学点易容之术的皮毛,或者留下他给的那张假面皮。
但转念一想,母后化妆的本领亦堪称易容,我学母后在脸上涂脂抹粉一番,而那些官差大多没见过我,混过去应该不成问题。
于是,我带着莫秋进了胭脂铺,将银子一丢,豪阔地买了一些当下最流行的胭脂水粉,让店员帮我妆上。
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化妆,以往即使节日里巡游,我也是素颜、着盛装而已。母后自己对化妆之术十分钟爱,却不想我也花心思在那上面。所以,不知是真心还是恭维,母后总说我天生丽质,素颜最美。可我俩长得十分相像,她夸我,就如同夸她自己一般。只是若真如此,她为何从不素颜,而是把自己画得妖艳夺目?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不清哪里,觉得分外怪异,我不禁皱眉思索了起来。
那店员见我似对妆容并不满意,随即挤出满脸笑意,将镜子凑得更近些,中气十足地说道:“天呐,这不是公主吗?”
我闻言立时愣住了,缓了缓,才心惊地转头看向莫秋。
莫秋此时面皮绷得紧紧的,死死地握着剑柄,似随时就要拔剑灭口。
我自以为素来深居简出,丰都的百姓难得见到我的真容。可没想到,这胭脂铺里的小小店员,竟是将我认了出来。
随后,我即想起,之前阿水曾说过,我这个公主在民间很受拥戴,大家竞相抢购我的画像,模仿我的穿衣打扮。如此看来,见过我画像的百姓定不在少数,也许我这张脸已经在邶国家喻户晓了。
我有些纠结,要不要承认自己的身份?如果承认了,是否需要向百姓们交代,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可若是不承认,自己与画像上公主的容貌如此相像,又作何解释,难道推说撞脸吗?
“哎呀,和公主一模一样!”我正在自顾自地晃神,就听着耳边又有人声情并茂地感叹着。
我偏头看了过去,是另一个店员,但话却并不是对我说的。那店员此时正在给一位客人试着妆容,不过是随意涂了一层胭脂,便夸张地赞了起来。
我立即伸长脖子,细致地打量起那试妆的女客,虽眉清目秀,长得十分顺眼,却和我没有半分相像。
原来,长得像公主,不过是这店里恭维客人的一句客套话,仅此而已,白白吓了我一跳……
莫秋也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我转身,端正地对着莫秋,指着脸上的妆容,认真地问她:“像吗?”
莫秋摇头:“认不出来。”
我有些放心,随即又觉得莫秋此言容易暴露,想提点她两句,但看了眼店员,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我还是把已经到了嘴边的提醒,咽了回去。
那店员听了莫秋的话,认为她在拆台,整张脸立时垮了下来,语气不善地向莫秋回怼道:“不像?哼!真是眼拙得很!这眉眼、五官原本是不像,可用了我家的胭脂水粉之后,这容光焕发的样子,哪里不像公主了?明明就是和公主一模一样,美丽明媚,元气满满!”
这话我怎么就这么爱听呢?这开口之人语气十分笃定,若不是我恰好是公主本人,说不定还真对她说的话深信不疑。
但我的心情终是在一番小跌宕之后,开了怀。
我兴致盎然地逛起了胭脂铺,没想到这铺子比想象中的大多了。胭脂水粉的铺面只占了四分之一,其余还有头饰、首饰、服饰等等。
“看到衣裙上的花纹了吗?设计师的灵感来自于公主最喜欢的迦蓝花,如果放一整朵花在这里,就太俗了,也不是公主的品味,所以设计师将迦蓝花分散成花瓣的元素,绣在裙摆上,是不是分外好看?就这套裙子,店里就一件,公主来了,也指定喜欢!”店员举起一件精巧的衣裙,滔滔不绝地推荐道。
可我却不买账,撇嘴道:“公主才不喜欢迦蓝花嘞,再说这花瓣绣的,像孔雀毛似的,这要是穿上,转起圈,还不得像孔雀开屏似的?”
“哎呀,姑娘,您可太会说话了!就美得和孔雀似的,光彩夺目!”
我诚心拆台:“不像公主了?”
“公主最喜欢孔雀了!”那店员毫不犹豫地接话道。
一时间,即使我是公主本人,也有些搞不懂了,我为何如此博爱,喜欢这么多东西,而且这喜好还仅限于这个铺子里。在店员开口之前,我还真不知自己喜好迦蓝花和孔雀。迦蓝花是个什么花?还有孔雀,除了看舞姬跳过孔雀舞,活着的孔雀长什么样子我都说不上来,谈何喜欢?
我意识到,所谓公主喜欢,真真地是一本万利的生意。邶国的百姓爱慕公主,追逐公主的风格、喜好,但因信息不对等,对本公主的真实情况知之甚少。于是,反正大家都不知道,那说什么就是什么。在这些唯利是图的商家口中,我便成了一个随性不羁、品味多变、浅薄贪婪的怪咖。
想到此处,我不禁再次遗憾,这生意如果由我本人来做,那才是童叟无欺、货真价实。如此看来,最近马不停蹄地奔波、斡旋,都是不赚钱的事情,却纵容着别人打着我的旗号,散播不实谣言,反而赚得盆满钵满,简直是天理难容!看来,这门生意我得留心谋划下,赶紧捡一捡,把这份钱赚到手。
本着打探行情的意图,我看得更起劲了。可刚翻看一件衣裙,那店员立即张口:“公主最爱的款式!”
随手拿起件首饰,“公主平日里都带这个。”店员不留缝隙地快嘴说道。
我忍不住翻了无数的白眼,暗自腹诽不已:你家公主才喜欢这些俗气的东西呢!
可没想到我最后还是被各种羽毛制成的头饰所吸引。那一团团毛绒绒、可可爱爱的小发饰,让人爱不释手。于是,我又想起了阿水,想起了她头上插着的直不愣登、原汁原味的羽毛。
我又买了一些羽毛头饰,打算赠送给阿水,才终于离开了胭脂铺,向衙门行去。
莫秋似暗暗地舒了口气,脚下的步子迈得有些急躁。
“不忙,别看我刚刚在那铺子里,好似不务正业,贻误时机,其实,我心里已有所打算,此事确实不宜操之过急。他们既然乔装打扮,必然是不想搞什么大动静,达到目的,就会全身而退,不愿横生枝节。我们去得早了,他们还没走,撞上了,不免尴尬。更重要的是,他们的目的也许还没显露。我邶国兵士的水平,你也了解,万一让他们跑了,就只留下我们又多了一头雾水而已。”我一边闲庭信步地走着,一边头头是道、滔滔不绝地分析着。
可莫秋毕竟只是个侍卫,格局和眼界还没法和本公主相比。我清晰明了地一通分析,她却懵懵懂懂地听得愣住了,一副不解其意的迷茫样子。
我耐心地继续向莫秋解释道:“我们晚些过去,那些乔装的官兵可能已经得手撤走了。我们既避免了与高手当面厮杀,又能从诏狱里谁被带走了,探知到他们的目的,甚至身份,明白了吗?”
莫秋将眉头绞得更深了,露出了百思不得其解的纠结模样。
我叹了口气,挥手道:“不重要!我不便显露身份,莫秋,你亮了令牌,到衙门里调派些人手来。”
当我们带足了人手,再次来到诏狱,果然一切如常,只是门口空无一人,守卫们不知所踪。
莫秋挥手派了一队人马进狱中查看情况,而自己却寸步不离地站在我身边,显然对我的安全不太放心。
我觉得此次出宫,自己将身份隐藏地甚好,并无半点暴露,莫秋此举简直过于小心了。
进狱中探查的人马很快出来了,竟还带出了一队惊喜,之前狱中的那群守卫,略显狼狈地跟着鱼贯而出。
有人禀报道:“守卫们被打晕了,刚叫醒后,和他们一起检查过,一切正常,并没少任何犯人。”
那牢头看到了我和莫秋,联想到我们竟然能调动衙门里的人手,立即意识到,我俩在朝中的身份不低,慌忙地跪了下去,口中直呼“罪该万死”!
我走上前,问那牢头:“想死容易,可戴罪立功的机会,想不想要?”
那牢头点头如捣蒜:“谢大人恩典,小的知无不言!”
我问:“你们是不是被之前来救你们的那群官兵打晕的?”
“大人英明,是呀。”
“他们没有劫狱,带走什么犯人,只是把你们打晕,他们到底是何意,图什么?”我继续追问。
“来找人,他们搜了半天,没找到,还给我看了一副画像,让我们认,那画像中人,是否在这狱中?”牢头回答得干脆利索。
我有些欣喜,觉得画像应该算得上是一处突破口,便问那牢头,能否把画像画出来?
那牢头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头,转身便差人拿来了纸墨,提笔画了起来。
半柱香的功夫,我拿到了画像,定睛一看,不由得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