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1、肆 ...
-
“算了，你想吃就点吧。”
我一只脚悬在楼梯上，他的语气竟然让我觉得有点……开心？
？？不对，我开心什么？？？昨晚打车的钱还是我付的！这不就是礼尚往来而已吗！
我蹑手蹑脚退回楼梯口，从墙后悄悄探头看他。他似乎是感觉到什么了，忽然就朝我这边看过来，我毫无防备地就跟他对视了。
……
……
……
沉默。
没人先说话，也没人先动。
持续沉默。
噼里啪啦一阵铃声打破了我们之间的僵持。
是我的手机。应该是这会儿电量足够自动开机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打电话过来，平时也没见有人这么急找我。
我率先避开他的视线，走到手机旁边拿起来一看，原来是我妈。
“喂？没事吧？你手机怎么一直打不通啊？都急死我了！”
还没等我开口，我妈就一顿关切问候。
“昨晚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刚刚才充上电。”
“哦……”她将信将疑地应了一声，停顿了几秒，“你不会是才起来吧？”
……
这也能被猜到？？？
“没有啊，我十一点就醒了，然后吃饭就忘了充电了。”我故作平静，假装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我瞥了眼陆澈，他正饶有兴致地看着我，我赶紧收回视线。
“吃饭吃了三个小时？”
……
我妈还是太了解我，这些小把戏已经轻易骗不到她了。
“你到底什么事！”
“也没什么其实，家里就你跟小陆吧？”
？
“你怎么知道？”
“哎那什么，你手机不是打不通嘛，我就打给你陆阿姨了，她跟我说的。”
虽然我妈给的理由看上去很充分，但我还是觉得什么地方怪怪的。
“回来的时候路上小心点！挂了！”
她还真说挂就挂，也没给我机会再说两句。
“十一点就醒了哈！”陆澈看完戏，笑着把身子转回去。
“闭嘴。”
我迅速上楼，这次麻利地收拾好了东西，拿到楼下做好随时拎包就走的准备。
下楼看到陆澈在捣鼓客厅的投影，窗帘也都拉上了，不过因为外面光线实在是太强，加上窗帘是浅色的，所以房子里也只是稍微暗一点，算不上黑。
“你家设施也太齐全了吧。”
“前两年图新鲜买的，结果成天住校也没机会用。”
又折腾了几分钟总算才搞好，他拿着遥控器在播放菜单上切来切去，最后停在恐怖片那栏。
“看这个？”
我不是很懂他的意图，不过也无所谓：“行啊。”
他点了播放之后我就也走到沙发那儿坐下，走过去才发现原来客厅那半边转过去还有一块地方，之前都没看见。
但是那边就只放了一架钢琴。
“你还会弹琴？”
“嗯，干嘛？”
“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你也没问过我啊。”
？行，怪我。
电影放了二十分钟了，外卖还没到，我现在是又饿又困，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他听到我的哈欠声，瞪大眼睛看着我：“你还困啊？你不是才刚醒没多久吗？”
“一看你就是生活作息很规律的好孩子，你不知道睡得越久会越困这个道理吧。”
“这样啊。”他受教地点点头。
等一下……我刚刚是在跟一个医学生介绍医学常识吗？我在干嘛？？班门弄斧？？
我尴尬地挠了挠额头，朝他咧嘴一笑，他也学我的样子跟着笑了下。
我拜托我自己，行行好，还是少说话吧！
他也没说别的，继续专注看电影。我反正是看不进去，这片子我高中就看过了，连第几分钟会有什么吓人的音效我都记得。
在我即将结束第二轮饥饿的时候，门铃响了，陆澈被吓得一抖，我清楚感受到沙发另一头传来的震感。
他缓过神来按了暂停。
“你怎么没反应？”
“什么反应？”
“你看这个不怕吗？”
“我看过啊。”
“那你怎么不说啊！”
“你也没问我啊。”
他被我这一杠气得接不上话，我报了仇，得意地站起身去开门。
一开门，还没见着人，先看到一条拎着一个大纸袋的胳膊伸过来，东西差点直接杵我脸上。
“谢谢。”
我一手接过袋子，一手准备把门带上，外卖小哥大喊一声“等一下”。
陆澈听到这边的动静，还是过来了。
“别关门！还有一袋！”小哥又递过来一个袋子。
“给我吧，谢谢。”他走过去从小哥手里接过袋子，顺道把门给关上。
我伸头朝两个袋子里看了看。厉害啊，居然点了整整四大碗，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房子里住了一家多少口人呢。
陆澈把袋子放在茶几上，按了播放键继续放电影。
我们俩就盘腿坐在茶几前的地毯上，两双眼睛盯着四个碗，不知从哪里下手才好。
“你不是说不饿吗？”
“这话你也信？”我拆了双筷子递给他，“也不知道是哪个憨批害我喝了那么多酒，当时是饱了，回来几泡尿就没了，我都快饿得没知觉了。”
他立刻闭嘴，拿了筷子就闷头吃了起来。
吃到半碗的时候我已经饱了，饿太久了突然进食很容易撑着，但我还是坚持吃完了一整碗，虽然跟平时的食量相差甚远，但我尽力了。
吃了一个小时，电影也放完了，我放下筷子伸了个懒腰，又瞥见角落里的钢琴。
“没意思。”陆澈摇摇头，“你怎么都不怕啊？”
“你为什么老想着让我怕？？”
“就……我记得你以前连鬼故事都不敢听……”
“所以你是想吓我？”我难以置信地皱起眉头，“几岁啊你，陆医生？”
他不敢直视我，开始眼神飘忽。
我再看看那边的琴，根本想象不出这个幼稚鬼还有那么高雅的特长，他不会是骗我的吧？？不是有很多人家里都放个琴放个吉他什么的，学了几天就不学了，东西摆着落灰，卖又舍不得卖，总觉得哪天又会拾起来继续学，实际上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碰一下。
“看什么呢？”他顺着我的视线望过去。
“你真的会弹琴？”
我极不信任的语气刺激到了他，他麻溜地从地上爬起来往琴边走。
“听好了啊！”他气鼓鼓地坐到琴凳上，掀开琴盖。
我走过去，打算靠近一点观察。
他随便敲了几个键，然后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什么。我抱着手臂斜靠在墙边，等着看他能搞出什么名堂。
安静了几秒，他悬在琴键上的手突然落下，表情也认真起来。但琴声一响，我愣住了，他弹的是珊瑚海。
“你都不用看谱子吗？”
“学琴那会儿就喜欢周杰伦，他很多歌我都学了，早练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他弹琴的样子跟平时判若两人，说不心动是假的，我前两个月还成天盘算着以后找男朋友最好是会点乐器的，老天这未免也太精准投放了，我就算去庙里烧香也没这么灵的吧。
琴声撩着我的思绪飘回昨晚在KTV跟他唱歌那一刻，我的心跳瞬间飙升，呼吸都跟着变得急促。
不行，不太妙，不能继续待在这儿了，得撤。
“手机电充好了，先走了。”我没等他回答，转身跑到插座那儿拔掉充电器插头，拿起手机拎起包就跑。
等他反应过来我已经换好鞋跑出去几十米了。
我边跑边打开手机叫车，跑着跑着发现迷路了，绕了一圈回到原点。
陆澈站在门口用迷惑的眼神看着我，这大概就是狭路相逢的感觉吧。
“你还是送送我吧。”我哈哈一笑。
走到小区门口刚好车也到了。我上车坐下，他就站在边上扶着车门等着，我想关门也关不了。
“你干嘛？”轮到我迷惑地看着他。
“你往里坐啊！”
“别送了哥，你饶了我吧。”
“这是我妈千叮万嘱了的，你也饶了我吧。”
“那你坐前面。”
虽然陆澈好像完全不记得昨晚的醉酒经历，但我很怕他坐在后排会回想起什么，必须杜绝情景再现的机会。
他拗不过我，帮我把门关上，自己坐前面去了。
司机默不作声看着我们俩，想说话但又忍住了，于是一路上车里都是诡异的安静，没有一个人说话，我甚至能听见司机耳机里传来的导航语音。
到了目的地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飞速下车然后紧紧抵住副驾驶的门。
“你干嘛？”这次换成他问我。
“你可以回去了！”
“我都到这儿了，肯定要去跟叔叔阿姨打个招……”
“不用了！”我打断他，“师傅麻烦您再开回我们来的那个小区！”
司机师傅倒是明事理，一句废话都不啰嗦，油门一踩就开到前面路口掉头去了。
我松了口气。好险，这要是让他到家里了我妈还不得拉着他再吃顿晚饭？？我妈还真不是个见外的人，估计能把人家当上门女婿招待。
不过总算是渡过了这一劫。
回到家后意外的风平浪静，我妈竟然什么也没问，我爸也仿佛无事发生。我头一回夜不归宿这俩人问都不问一句吗？？？
忐忑了好几天，迟迟等不到我爸妈任何一点反应，不仅他们俩没动静，陆澈那边也没有一丝风吹草动。我开始怀疑之前的事是不是我的幻觉？我其实根本没有外出，没有住在他家，也压根没有什么同学聚会，我只是在家过了一个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的周末？？
我不会是精神上有什么问题吧？？？可是最近也没什么特别大的压力啊……
连续多天的自我怀疑导致我的脾气也跟着暴躁了起来，连跟姐妹打个电话也一直在骂骂咧咧。
“那人还在找你吗？”我边爬楼梯边从包里掏钥匙。
“昨天还给我发消息的。”
姐妹平时向来文明，虽然被人气得要死，但遇到什么事也说不出难听的话，所以总是靠听我骂人来解气。
“你下次别再理他了。”我拿着钥匙往锁孔里插，几次都没对准，把我的愤怒情绪一下子掀起来了，“我跟你说那人就是个傻逼，脑子有问题，再让我碰到我非抽他不可。”
姐妹在电话那头听得嘎嘎笑。
门一打开，这次轮到我傻逼了——
家里整整齐齐坐了五个人：我爸，我妈，以及陆澈一家。
我看着他们，他们看着我，空气在此刻凝固，我的血压急剧升高。
“怎么不说话？”姐妹感觉到了不对劲，“喂？人呢？没事吧？”
“我等会儿再跟你说！先挂了！”我对着手机小声快速地说完这句然后立即挂掉电话。
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
“哈哈……”我干瘪的笑声回响在楼道里，“叔叔阿姨好……”
没人给我回应，数秒的沉默足以看出刚才我在门外说的那些话对他们来说产生了多大的冲击。现在这个屋子里除了陆澈并不觉得意外，就连我爸妈都从来不知道我还有这么不为人知的一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