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之冥》栀言夏

132、瘟神花邺郎？

　　这是一个压抑到极致的空间，身处其中向四周望去，便是一眼看不到边际的黑暗，只有脚下一小方土地，因为爬满了暗蓝色的细纹，而闪着诡橘的淡淡蓝色光芒。
　　花邺郎在这诡异至极的世界里缓缓前行，那些似有生命一样的暗蓝色细纹像是惧怕他，全都围绕在他脚边半尺以外，又怕靠近他，却又想要吞噬他，犹豫不决。
　　不过这样倒也好，那些纹路上闪烁的光芒刚巧可以当做照明用，花邺郎倒也清闲。
　　他知道四周那些一望无际的黑暗是什么东西，到这世界里这么些时间，他也是能隐隐约约猜到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空间。
　　这些层层叠叠覆盖在地面上的暗蓝色细纹，就是这个世界吞噬其他小世界的工具，就比如他刚刚进来的地方，那些属于这个世界的暗蓝色细纹几乎塞满了那个因为魔神自爆而炸出的巨大洞口，像是层层叠叠缠绕纠葛在一起的细蛇般，伸出自己贪婪的“脑袋”，将空渊结界内的空间拉了过来，塞进自己的“肚子”里逐渐消化吸收。
　　他现在所处的这个姑且还能视物的一小方天地，就是刚刚被拉扯进来的那一部分空渊结界的空间，这些蓝色细纹还没有完全“消化吸收掉”这部分空间，因此他还能在里面走动。否则的话，他便是刚进来就要掉进“细蛇”堆里了。
　　花邺郎放开神识，仔细感知着蓝钺珩的位置。那些暗蓝色的细纹虽然神智有限，但是最基本的情绪还是有的，也是知道他不好惹，也不阻拦他，只是围着他转。
　　花邺郎走到一角，他的前方就是一望无际的黑暗，这黑暗犹如实质，就像是在他面前竖起了一道黑咕隆咚的墙。
　　花邺郎想了想，右手打了一个响指，蓝色的幽冥鬼火在他手中幽幽燃烧而起——他这盗版的幽冥鬼火的燃料是沐衍儿赠与他的半颗深海之心，这原材料烧没了便是烧没了，无法再续，况且既是以神格为引，长时间动用这幽冥鬼火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负荷，极为伤身，因此他平常的时候断不会闲着没事烧来玩儿。
　　但是现下这种情况，他觉得动用他这幽冥鬼火，事情办的要轻松些。
　　这火刚刚点着，他面前一堵墙一样的黑暗像是活了起来，无数暗蓝色的细纹从黑暗里伸了出来，纷纷远离那摇曳的火光，恨不得逃开十万八千里，离那手捧鬼火的瘟神越远越好。
　　没错，那些犹如实质一样的黑暗是无数暗蓝色的细纹堆叠在一起形成的，听们将空间塞得满满当当，无数层的暗蓝色叠加叠加再叠加，就形成了这种深渊般的黑，再加上处于休眠状态的细纹不会被本能驱使活动吞噬，也不会发出那种暗蓝色的微光，自然就使这个地方变成了无光的寂静之地。
　　不过，现在花邺郎的到来打破了这寂静，唤醒……不，是惊吓，手捧鬼火的他直接将这些休眠的暗蓝色细纹吓醒，魂儿着都飘到了九霄云外。
　　他面前这堵黑漆漆的“墙”开始疯狂地后退，没办法，不退不行，每根头发丝一样的纹纹都害怕自己被一颗火星子给燎了，化成灰了可没地方找谁说理去。
　　无数细纹退却的同时，细纹掩映的缝隙里露出一截暗蓝色的袍角，又很快重新被无数细丝掩盖住。
　　“站住。”花邺郎淡淡开了口，声音虽然轻，但是却令每一根纹纹毛骨悚然。“你可以走，把人留下。”花邺郎接着道。
　　纹纹浑身上下都写着不情愿三个字，它可不想把这美味交出去，纹纹多少年没见过活着的东西了，好不容易得到一个，怎么能说交就交？
　　于是纹纹缠的更紧了，无数的暗蓝色细纹一层一层的往上堆，把它身体里的东西护得紧紧的。
　　“我说，人留下。”花邺郎动也没动，只是手上的火焰骤然变成了诡异的淡紫色，崩溅出来的一丝火星落到地上，被火星沾到的纹纹立刻卷曲焦黑，最后连尸身都没有留下。
　　“不要让我再说第三遍。”花邺郎右手拖着火焰，垂着眼看被吓疯了的细纹，幽幽淡紫色火光映在他的眼里，此刻在纹纹看来他就跟索命的鬼没什么两样。
　　我给，我给还不行吗，大哥你行行好，千万不要发疯啊！纹纹立刻马上就把自己护着的东西吐了出来，连滚带爬地后退十几丈，然后委委屈屈地窝在角落里，生怕一不小心就惹恼了这位瘟神。
　　大哥，我们是老老实实的本分良民，还请您不要发疯，谢谢！
　　蓝钺珩被像扔垃圾一样丢了出去，花邺郎伸手一捞，就把人捞到了怀里。
　　蓝钺珩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在看清来人之后，略显疲惫地叹了口气：“我都已经准备好去死了，你为何要多此一举进来救我。”
　　“你死了，我弟弟怎么办？想当年我离开的时候，为了怕阿声从此一蹶不振，还特意抹去了他对我的记忆。你要是就这样死在他前面，他以后还怎么活，怕不是一个看不住就要随你去了。”花邺郎拍了拍蓝钺珩的肩，“既然我来救你了，你也别一味执着地寻死了，一起出去吧。”
　　“可是我所犯之罪无法弥补，唯有一死。”蓝钺珩缓了一会，便坐了起来，他和花邺郎还远远没有熟悉到可以安然躺在人家怀里的地步。
　　“你罪孽深重？这有什么？外面那个你们尊敬的冥使大人，手上沾染的鲜血不比你少。”既然人家不想和自己靠的这般近，他也不会上赶着去贴人家。蓝钺珩比井声还要沉，整个人有些闷的过于压抑，花邺郎把这件事归结为从小离了母亲的缘故。
　　“冥使大人所杀之人，自然是……”蓝钺珩还想替叶城说些什么话来开脱，却被花邺郎打断了。
　　“你不要说一些什么他杀的那些人都是罪有应得，死了没什么可惜的。你可曾知道，万年前，阿城手上沾的，可都是无辜普通人的鲜血，甚至连他的亲生母亲，都是死于他自己之手。他也没像你那般上赶着找死，到现在为止还活的好好的，你又为何把自己圈在死胡同里呢？”花邺郎站起身，无所谓地拍了拍衣服，他一摆手，又是一片火星子吓退了偷偷摸摸爬上来的纹纹，“要吞就赶紧吞，外面那么大个地方你不吞，你非要围在我脚边，我警告你，人我不可能再给你，若是把我惹毛了，我一把火烧了你老家。”
　　蓝钺珩看着这个样子的花邺郎，三千年前的瞑君断然不会说出这种话，现在花邺郎的样子，完完全全就和现任月相死神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
　　明明之前，他还是那个令魔神无比惧怕的尊者。为何一到这个地方，他就变了个样子。
　　“你到底是……”蓝钺珩满心疑惑地开了口。
　　花邺郎看他惊讶疑惑的样子，不由得笑出了声，“花邺郎呀，我也没改名字，怎么就不认识我了？”
　　“你不是已经恢复记忆，回归瞑君的身份了吗？你不该是瞑君。”
　　花邺郎：“我恢复记忆是没错，但是不代表我恢复记忆就不是花邺郎了。在外边，我一是在忙着对付魔神燮昤那老不死的东西，二是有意忽悠忽悠司空图。难道我演技如此精湛，连你都骗过去了？”花邺郎继续笑嘻嘻。
　　什么瞑君，蓝钺珩觉得自己叫眼前的这个人瞑君都有些侮冥界第一任管理者的称号了。
　　蓝钺珩深深叹了口气，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我们现在怎么办？”
　　“当然是离开这里，难不成你还想在这长住？”花邺郎反问。
　　长住是不可能的，但问题是怎么离开，还有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是……“空渊结界怎么办？”蓝钺珩问。空渊结界的自主吞噬性该如何应对，若是没有外面那层结界的束缚，空渊结界会不断地向外扩张吞噬外界，再加上空渊结界被魔神一炸，被这诡异的暗蓝色细纹一弄，弄的结界支离破碎，吞噬之力向外扩散，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原本这空渊结界还有些棘手，那老东西自爆的时候我还在想怎么处理这破布烂次的空渊结界，但是现在，有了这些须子，我就忽然想到了一个极好的办法……”花邺郎转过身，看着一堆堆不断降低自己存在感的纹纹，露出了一抹冷笑：“快去干活呀，都趴在这里干什么？”
　　纹纹整个纹身上爬满了鸡皮疙瘩，所有纹纹一瞬间动了起来，尽数涌向那大洞，爬到了空渊结界那边去，拼了命地吞，大有不把自己撑死不罢休的气势。
　　“既然他们都喜欢吞，那就看看谁更厉害好喽。”花邺郎熄了幽冥鬼火，把手朝着蓝钺珩伸了出来，“走吧，我带你出去。”
　　蓝钺珩目光深沉地看着花邺郎，半天没有动作。
　　“怎么，你还是没有打消死在这儿的念头？那我不是白来了？”花邺郎话说完，也没有管蓝钺珩是什么反应，就一把抓住蓝钺珩的手。
　　蓝钺珩一愣，随后微微一笑，他脸上的沉闷和压抑尽数揉碎，化在了嘴角漾出的弧度里。
　　他觉得，比起瞑君，月相的花邺郎更好一点。起码……更像个活生生的人，喜怒哀乐，尽是人间纷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