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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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场距离酒店不远，步行几分钟就能到达，乘车反而绕了远路。
下车前，孔刘把待会儿要去的餐厅告诉助理，“我回房间换身衣服就下来，你有什么东西要拿的吗，我顺道带下来。”
本来要跟着下车的助理，闻言收住脚，摸了摸身上，没摸到自己房间的房卡，“没事，哥，你去换衣服吧，我没什么要拿的。”
孔刘拿起西装外套，对给他开车门的迎宾小哥说了句“merci”，转身走进酒店。
他按了电梯，楼层显示器从数字7开始跳动。
等了一会儿，电梯抵达。
有两声提示音几乎同时响起，他面前的电梯门缓缓开启，而左边那部电梯也有两位白人男士走出来。
孔刘迈步走进电梯。
赶在关门前，有个金发女生脚步匆匆地挤进来。
……
姜幼灿在阳台站了会儿，期间韩尚恩不断发来信息，接连几条都是催她过去。
她不想理会，也不知道回什么，索性当没看见。可是已读不回的结果，便是对方直接打电话过来。
姜幼灿忽然很想笑，韩尚恩这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格，让她想到崔女士。她有时候觉得，比起自己，或许韩尚恩更像崔女士的女儿。
她接起电话，“如果你说的最后的狂欢，是指看秀的话，那么我拒绝，不管你打多少个电话，我都拒绝。”
韩尚恩在电话那边笑，“当然不是，你出酒店了？”
她呵了声，“我应该没说要去吧。”
“得了吧，”韩尚恩语气得意，“不来你才不会接电话。”
好歹认识了这么多年，以她对姜幼灿的了解，如果今天姜幼灿真不想出门，自己的确是打多少个电话都没用，她倒也不会关机，只会当没听见，没看见。
韩尚恩还想问问她改变主意的原因，是不是因为——
姜幼灿打断她，“过来酒店接我。”
电话那边，韩尚恩对着被挂断的手机扯了扯嘴角。这语气分明和崔女士平常命令人的口吻，如出一辙。
她丢下临时被她拉来一起看秀的朋友，匆匆离开秀场拦了辆出租车。
酒店里，姜幼灿翻出钱包，从里面抽出张信用卡，塞进牛仔裤后面口袋，把房卡放在另一边口袋，然后就这么拿着手机，一身轻松地走出房间。
等电梯时，她注意到左右两部电梯都在往下走，一部从八楼下来，另一部从七楼下来。
姜幼灿住第五层，本来应该是右边的电梯先到，只是六楼大概也有乘客，它在六楼停了。
她走进左边的电梯，里面有一对手挽着手的老夫妻。见她进来，他们朝她微笑致意。
电梯开始下行。
中间停了一次，进来两位白人男士。她往里面退，视线被前面两人挡住。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一楼。
姜幼灿觉得这声提示音像是两道声音的重合，等其他人走出电梯，她走在后面，往左边看了眼，有个金发女生正在往电梯里面走。
她收回视线，走出酒店大堂，在外面露天花园坐了会儿。
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外面的街道。没等多久，一辆出租车停靠在路边，韩尚恩从车上下来。
看到姜幼灿，韩尚恩惊讶地用眼睛上下打量她，“你怎么没换衣服？”
“怎么？要去的地方很正式？”姜幼灿不觉得自己的穿着有哪里不对。
V领丝质衬衫搭配深蓝色微喇牛仔裤，双C黑色皮带圈住腰身，脚下是经典永不过时的方头粗跟皮靴。
她这身打扮很巴黎，很法式。
而法式的精髓便在于追求简单舒适的同时，又能彰显女性身材。
姜幼灿身上有种毫不费力的美，而随性慵懒的法式穿搭放大了这种美。
韩尚恩不得不承认，姜幼灿这一身很亮眼，很吸睛。她站在姜幼灿旁边，都能感受到花园里其他客人投来的视线。
“你好歹戴副首饰。”韩尚恩只能说。
“用不着，”姜幼灿拉着她走出酒店，“走吧。”
出租车还等在外面，她们坐上车，没一会儿就消失在道路尽头。
两分钟后，酒店门口。
孔刘从里面走出来。
他换了件灰色卫衣，身下是黑色休闲长裤和白色Vans鞋，手里还拿着个鸭舌帽。
相较于周围西装革履的商务人士，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大学生。
刚坐上车，坐在副驾驶座的助理就转过身来，八卦兮兮地对他说，“我刚刚看到了之前在秀场找你合影的那个女生。”
孔刘没作声，关上车门轻拍了一下前面驾驶座，示意司机开车。
“就是找你要电话号码那个。”助理以为他不记得了，进一步提示他。
对方自称粉丝，提出合影。结果合完影，她竟然对孔刘说想要他的联系方式。当时助理就站在旁边，闻言都惊呆了，以至于多看了那人几眼。
孔刘懒得搭理他，戴上帽子把帽檐压低，侧过脸，眼睛安静地看着窗外。
“她好像是来酒店接人的，接到人后刚走没两分钟，哥你就出来了。幸好你们没撞见，要不然再过来要联系方式——”
助理见他不感兴趣，声音渐渐弱下去。
车子驶过路口，调转车头往相反的方向开去。
……
“Hi.”
这声“hi”响起的时候，姜幼灿正站在客厅一角的落地书架前，努力辨别那些书籍的法语书名。
她转过头，看到跟她打招呼的是个亚洲面孔，一个一身正装的男人。
姜幼灿再一次在心里问候韩尚恩。
这货竟然敢骗她来联谊派对！！
难怪刚到场那会儿，韩尚恩二话没说就把她丢下，自己一个人跑没影了。
而她之所以会知道这是联谊派对，正是因为派对里的亚洲面孔未免太多了，甚至还大多数都是韩国人。
这里面要是没有崔女士的手笔，她就把姜幼灿这个名字倒过来写。
而此刻，她都已经躲到书架这边来了，还有人找过来。救命。
姜幼灿回了句“hi”，回头继续盯着书架，不想被打扰的姿态摆得很明显。
可来人并没有因此打退堂鼓。他已经在一旁观望许久，亲眼见证了前面几位上前搭讪的男士无功而返。
他决定改变策略，直接开门见山地叫出了姜幼灿的名字。
姜幼灿丝毫不觉得意外，“抱歉，你是？”
她脸上的妆容很淡，五官呈现原生的轮廓，却已足够精致。
男人不失礼貌地看着她的眼睛，伸出右手，“朴贤旭，幸会。”
姓朴。姜幼灿点头，伸手回握。
“你要看书吗，这边有点吵，我带你去书房？”他主动开启话题。
书房？他是这栋屋子的所有者？
姜幼灿谢绝他的好意，转头张望了眼，抬脚离开，“失陪。”
朴贤旭目送她往自助餐台走。
出师不利，他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意外她比自己预想中的更冷淡。
吃了几块玛德琳蛋糕，姜幼灿最终还是决定走为上策。
她没有去找韩尚恩，也没管旁人落在自己身上的诧异目光，径自走出大门。
“请等一下。”有人追出来。
是朴贤旭。
姜幼灿没有停下来，继续往前走，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何必呢。
见她甚至懒得敷衍一下，朴贤旭笑了，“我送你。”
她还是拒绝，“我坐地铁。”
一再被拒绝，朴贤旭干脆不再开口，直接用行动说话，一路陪着她走出住宅区。
住宅区对面就有地铁站，姜幼灿不熟悉路况，没注意对面，继续沿着塞纳河畔前行。
这个时间点，巴黎的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比哥哈早了差不多两个小时。
姜幼灿埋头走着，心里很乱，很多事情纠缠在一起，在她脑子里翻涌。
这个联谊派对，完全在她的预料之外。她能预见到回国后会发生的事情，却怎么也没想到崔女士如次迫不及待，没等她回国就出手了。
当年她选择出国留学，最初的打算不过是想着，跟她圈子里大多数人那般出来镀个金，念完本科就回去。
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改变了她的初衷。
本科最后一年，她23岁。
那年圣诞假期，她被崔女士催着回国，被盛装打扮带到一间宴会大厅。
枝形吊灯那么闪耀，照得宴会厅里每个人光彩熠熠。可是宴会厅突然变成了大型商场，他们这些被各自父母带来的年轻人，变成了橱窗里待价而沽的商品。
她读伍尔夫，曾厚着脸皮自比达洛卫夫人。
克拉丽莎·达洛卫是位议员夫人，虽身处虚浮桎梏的上流社会，内心却渴望自由和独立。
可在那天，姜幼灿猛地看到了从前被她自己忽视的东西。
达洛卫夫人内心的触动并不是鲜明的，反而始终是矛盾的，理想和现实互相交融。她对上流社会的反抗，只是在热闹的宴会进行时，偷偷躲进斗室，以消极的态度来回避无法抗拒的现实。
也是在那天，姜幼灿恍然，她何须自比达洛卫夫人，她早已是她。
后来的几年，她每每用学业来拖延回国的日期。
直到现在无可拖延。
河对岸的埃菲尔铁塔亮起了灯，和远处天边残留的一抹余晖，遥遥相映。
姜幼灿终于察觉到不对劲，走在她旁边的朴贤旭不见了。
她停下脚步，转身环顾周围，横跨塞纳河的耶拿桥就在前面不远处。
没看见人，她干脆走上耶拿桥。
桥上游客如织。
她随便找了个空位，侧身靠着栏杆，望着被灯光照亮的河面。
有辆游船从前方缓缓驶来。
冥冥之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指引她。
姜幼灿定睛看向那艘游船。
在游船露天顶层的最前方，有道影影绰绰的身影。随着游船驶近，这抹身影并没有在她眼里清晰多少。
夜色下，他的身形轮廓始终是模糊的。
更看不清他的面容。
她却仿佛能望进他的眼底。
“——汤姆——我觉得你的眼睛就藏着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一种希望、渴望——”＊
孤岛和松柏，海风和木香。
姜幼灿心底涌起一片蔚蓝深海。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