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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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悶悶的咀嚼著可口的飯菜,可憐兮兮的瞄了慢條斯理的人好幾眼,終於忍不住替滿腹疑雲找個答案:「你們是怎麼了?為什麼要鬧脾氣?」
「我們很好啊,沒有在鬧彆扭。」夾了塊鮮嫩的糖醋魚到小姑娘的碗裡,對她不痛快的心緒一直都看在眼裡的蒼柔聲回應。
不滿的嘟嘴追問:「那為什麼無慾哥哥都不和我們一起吃飯了?而且還刻意迴避碰面的機會,一定有問題嘛!」
「他心裡有事要一個人靜下心好好想想,無須大驚小怪。」頓了頓,又接了句:「這種時候若是把人逼緊了才大大不妥,妳就先耐住性子吧。」
「為什麼不說出來大家一起想辦法呢?看他獨自苦惱,絃首,你都不會擔心的嗎?還是你也無能為力?」覺得這根本不是理由的女娃繼續反駁,乾脆大力放下筷子正襟危坐準備高聲辯論一場。
「靜觀其變吧。」拿起空碗盛了竹筍湯遞過去,平靜以待高漲的怒火。
歷來一言九鼎的人正在兌現諾言,所以認認真真的從頭思量,但是好好的想了一遍又一遍之後,在心海擺盪的只有莫大問號。
午後的驕陽灑落的人懶散,層層綠蔭疊成的林間小徑可見稀稀疏疏的金黃枯葉隨風翻滾,茂林脩竹被微風敲擊出清脆悅耳的鳴聲,可惜思慮不清的人無暇欣賞,坐在冰涼大石上望著光明的藍藍天空,睿智的瞳眸喜悅波光淡去由萬分不解遞補而上,最終被一片茫然佔領。
喜歡上他是件再容易不過的事情了,這樣子的一個人哪,具備多如繁星的好條件讓目光為之停駐,流連盤桓,不捨挪移;每每憶及相處時的情景,縱是再微不足道的細節都會使愉悅自心口暖暖竄生,共渡了這麼些日子以來未曾有離開天波浩渺的想法,哪怕僅只短短一瞬,可……亦無別的念想啊。
不過單純的以為,這一輩子就是和蒼相伴到永遠了。
如今……為什麼會如此猶豫難斷?宛若蠶絲一般綿密鎖絆住自己的是胸膛湧現的惶恐跟不安,可是,那是蒼啊!有什麼好令他難以放心的?
「唉……真是擾人……」撫撫額角揉揉眼皮,察覺久違的疲憊感再次找上門的談無慾自嘲的笑了笑,揮不去斬不絕的紅塵情事啊,糾糾葛葛沒完沒了的,當年鬧得渾身是傷功體全失,因緣際會下費盡力氣才又站起,原想這般際遇一生歷練過一次就夠累人了,豈料沉靜了百年的心湖又被掀起萬丈波瀾,而且始作俑者完全超出意料之外,是個溫柔至此的人,真是防不勝防。
尚未從一片混亂中理出頭緒就聽到匆忙無序的步伐由遠而近,見雙頰泛紅的小女孩朝自己飛奔而來,談無慾暫時擱置了煩惱,抱住氣喘吁吁的銀鴒放在膝蓋上。
「急著找我有甚麼要緊事情嗎?」用袖口擦拭點滴冒出的汗水,嬌美臉蛋充斥的焦躁令談無慾不禁憂心。
連連深呼吸緩和紊亂的氣息,眨著水汪汪的大眼問道:「你和絃首為什麼要吵架呢?」
「嗯?」理解不了此言何來的談無慾揚起細眉回應。
抹了抹下顎的水珠,語氣淨是委屈:「你們都不像以前那樣天天湊在一塊說話、吃飯,各自埋頭做自己的事情,好久都沒打個照面了,為什麼會忽然變成這樣子呢?」
訝於略微哽咽的聲音,在眼眶裡滾動的晶瑩似乎將要滑落,趕緊取出巾帕卻見水光一閃即逝,方才的波光瀲灩彷彿是錯覺。
「妳太多心了,這些天我和蒼仍然像從前一樣融洽啊。」不過才三天,哪有很久不見?
大人的三天,對依賴心極重的孩子而言乃是漫長的折磨,尤其是首回遇到類似冷戰狀況的小娃娃,當然巴不得脫軌的情況立馬就能恢復原狀。不信任的盯著和顏悅色的人,幸得玄宗的優秀教養把關,否則一句「騙人」險些就要控制不住的脫口而出。
曉得沒有說服女娃,談無慾尷尬之餘亦不禁感到好笑,自己都覺得剛剛那話不太符合事實,難怪她會一臉懷疑了。
但,也算不得弄擰了吧。三天來雖未睹一面,關懷之心卻不曾稍減,所以三餐仍然準時備妥送去飯廳,只不過自己先提早用膳;特地挑在蒼忙得不可開交的時間打理瑣碎的事務,該負責的工作皆做得無可挑剔。
少了個人,沒有甚麼太大的差別,依舊好好的過日子,依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是……沒有人陪著說天道地聊聊家常、轉過身見不著噙著笑意的身影在旁幫忙,哪怕數百年來早對寂靜習以為常,終究免不了偶然的片刻失神,倏地襲捲而至的濃濃失落連自己都膽顫心驚。
壓根不可能忽視啊,無論是自己的改變,或者是……蒼的存在。
望著又陷入沉思的談無慾,不解為什麼他會露出與絃首相同的表情。說不上愉快的漫遊於自己的天地中,一副嚴肅正經的態勢,眼眸卻微微流瀉使人胸口揪緊的……應該怎麼形容呢?單純的世界裡尋找不到恰當的辭彙描述,無計可施的孩子只能難受的看著兩個重要的人獨自憂愁,默默祈禱早點回復正常。
低頭從袖中掏出一張紙,扁嘴道:「絃首要我交給你的。」
迅速掃過一遍,輕拍瘦弱沮喪的肩頭望能安撫七上八下的心,凝視穩妥有力字跡,不自覺的又忡怔了起來。
『萬事從來風過耳,又何用著心裡?且素賢人已知此事,定有良方。』
是知他甚深?亦或是他著實太好看穿?明明沒有幾個字,維持一貫的言簡意賅風格,自己居然不花心思剎那就理解了他的意思。
躺在床上用看了無數回的青龍絹覆蓋臉龐,長長大吐一口氣,紙箋因鼻息吹拂而輕輕飄動,終究沒有離開原位。
秦假仙鐵定是瞞著那塊餅幹出這等好事,按理來說,全力卯上東瀛的那傢伙不會有空注意江湖上的流言蜚語,假若無人特意告知絕對不可能曉得市井間最新的小道消息是啥,那為何仍是寫得萬分篤定呢?
三日來天波浩渺仍有道子們進進出出,但老持沉重的人絕不會在這節骨眼上沒事找事的請人送信給素還真,更遑論親自走一趟琉璃仙境,這只會使傳言變本加厲,腳才剛踏進去用不了一天就會被說成是要上門提親;而且他確定蒼並無外出,所以唯一的解釋便是……
術陣中層層的紫光環繞住傳單,過不了多久白紙憑空消失,目的地是腹黑蓮花的房間。
腦海裡浮現的畫面令他又羞又惱。
釜底抽薪確實是最有效的辦法,不落人話柄之餘又保證事情能成功解決。氣得蹦蹦跳的大餅無論如何也會攔下秦假仙這筆生意,採取低調的處理手法亦能兼顧他的處境,退出武林的人了,名字再被提起不過徒增困擾,眷戀起安穩生活的自己如今也不願招惹紅塵……多麼體貼入微的心思啊!細膩至此,究竟付出多少心力觀察琢磨方能精準無誤的捕捉自己的想法呢?愈深入剖析,面頰愈是躁熱,特別是憶及紫色眼眸的時分。
可是話說回頭,幹麻要高興?禍是他闖出來的,理所當然要由他想法子收拾善後啊!
不安與疑問惹得人心煩意亂,怒火中燒的把絹紙壓在枕頭下,拉開棉被決定暫時當鴕鳥難題明天再想,然而翻來覆去總不成眠,談無慾忍不住發脾氣的重重打了幾下堅硬的床板,也不管手掌瞬間紅腫,忿忿不平的嘟嚷跟著出口。
「你不要對我動心不就沒事了嗎?」
沉重眼皮睜開時被射入帳簾的耀眼光芒刺得一陣不適,肯定是日上三竿了秋陽才會炙熱無比。甩甩頭緩慢的清明思緒,談無慾毫不意外自己會睡遲,昨晚為了擺脫鋪天蓋地的紫色糾纏鬧得三更半夜才遁入夢鄉,要能如往日般起個大早那才奇怪。
懶洋洋的起身穿衣,手掌新貼上的膏藥使動作暫停一瞬,刻意慢吞吞梳洗完畢後發覺被燭臺壓著的紙條,走近一看,又是蒼勁字體鐫刻下呵護備至的關懷。
『廚房燜著早膳,多少吃一點墊墊胃;怒火傷肝,別和自己的身子過不去。』
這種好聲好氣的誘哄,是把我當作三歲孩童了嗎?而且你以為我高興嘔死自個兒啊?你沒有直接袒露心曲,大家繼續快快樂樂住同一個屋簷下,我就不需要東想西想的弄得自己這麼煩了嘛!反正這一切通通是你的錯!
對於近乎無理取鬧的孩子氣想法絲毫未察,嘟嘴道:「不和自己過不去,意思是我可以和你過不去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