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花开花不谢》又凉

2、Part 2 如梦初醒1

　　建元十五年，六月初七。

　　夜。

　　刺目的闪电夹着轰鸣的雷声一阵接着一阵的响起，吓得屋中小孩啼哭不止，更是把牛棚里的牛吓得浑身颤抖着。

　　轰地一声巨响，城外一座破败老庙还是没有顶住暴雨狂风，轰隆一声倒塌在地，一株百年老树被雷电拦腰折断，河水不断上涨，眼看就要漫过提防。

　　一道粗大的闪光划过天际，落在乐阳城长音寺的钟楼上，声音震耳欲聋，摄人心魄。

　　瞬间，乐阳城内的三间小屋内，三个本睡得死沉的人，在同一时间猛地睁开了眼睛。

　　半晌的迷糊过后，他们同时四下张望，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他们看不到任何的东西，只是觉得周围的环境既陌生又熟悉。

　　然而，在下一道闪电划过带来的光明时，他们看见了……

　　……

　　清晨。

　　昨夜的狂风暴雨犹如一场梦境，柳玉推开窗户，天空一碧如洗，屋外的落叶早已被清除干净。

　　一名身穿淡蓝色衣衫，年约十二三岁的丫鬟端着茶水走了进来，圆圆的小脸上挂满了笑意，她将茶水放在桌上，来到少爷的床榻前。

　　“少爷，您醒醒，奴婢已经把粥熬好了，就等您起来喝了。”

　　说着，小丫鬟看也不看旁人一眼，一屁股坐在床榻上，两颗眼珠子直勾勾的落在了床上的少爷身上，那眼神，让人见了就忍不住心生厌恶。

　　原本在屋里伺候的柳玉见状直翻白眼，丢下手中的蒲扇，径直往屋外走去，差点与迎面而来的柳华撞上。

　　“你怎得出来了？要是让荷姨知道了，还不得骂你啊。”柳华道。

　　柳玉撇了撇嘴，细长的手指指了指屋里头，道：“见不得里面那副痴情样，还是出来好，免得恶心。”

　　闻言，柳华笑了笑，推了她一下，打趣道：“咋了？羡慕了？那你去抢啊，若是你真的跟了少爷，可就摇身变凤凰了，以后见了你，我还得给你行礼，尊你一声玉姨呢。”

　　“好你个柳华，就知道恶心我，看我不打死你！”

　　柳玉瞪了她一眼，举起手气鼓鼓的就要往柳华的身上打去，柳华见状脸上挂着笑，往外面跑了过去。很快，两人的嬉闹声就在院外响了起来。

　　柳玉和柳华都是荷姨跟前的红人，去年被派到五少爷的身边来，理由是监视五少爷的一举一动，如有异常及时禀报。来的时候，荷姨就把话给挑明了，若是做事得力，日后就替她俩开路，给五少爷做通房丫头。

　　说句实话，凡是在府上做丫头的，谁不盼望有这么一天，有了身份，地位自然是水涨船高，若是命好一点儿，再给主家生个一儿半女的，这辈子就不愁吃穿了。所以府上的丫头们各个极力的讨好荷姨，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熬出头来。

　　可不曾想，屋漏偏逢连夜雨，五少爷昨天与七小姐落水，被救上来后，两人已经奄奄一息了。大夫说了，五少爷落水太久，就算活过来，恐怕会变成一个不知世事的傻子。

　　跟一个傻子过一辈子？这恐怕还不如做一个丫鬟来的好。荷姨待她姐妹俩好，先是问过她俩的意思，两人都是回答愿意回到夫人身边伺候，于是荷姨也不多说，只好派另外一名叫秀儿的丫鬟到五少爷的身边伺候，还允诺了她，若是把五少爷照顾好了，过两年就为她和五少爷开路。

　　秀儿只知道五少爷是因为落水昏迷了，并不知道五少爷醒来后会变成傻子，得知这个消息，乐得那叫一个做梦都会笑醒，昨夜还在五少爷的身边足足守了一整夜，天还没亮就去熬粥了。

　　“这也没什么，人家还不是盼着当姨娘么。”柳华说道。

　　“想当姨娘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可这也得肚子争气才行嘛，瞧瞧四老爷身边有多少个通房丫头，能顺利当上姨娘的有几个？还不是只有荷姨一个，这还是荷姨生了三个闺女才换来的头衔，再说了，这五少爷醒来若是真的成了傻子，还懂得行房吗？还会当爹么？”

　　说到最后，柳玉开始咯咯的笑了起来。

　　“你还笑，小点声，这话若是被那些个嬷嬷们听见了，还不得拿针扎你！”

　　“没事的，这院子里冷冷清清的，平日里进出的也就咱们姊妹几个，没人会听见。”

　　“你啊，也就仗着荷姨喜欢你，平日里什么都敢说。”柳华白了她一眼。

　　“老实说，做五少爷的通房丫头，我还不如尽力讨好荷姨，以后去做四老爷的通房丫头。”

　　“这话别乱说！”

　　“我没乱说，我说的是真的。”

　　“想做四老爷的通房丫头，我看你是在做梦吧！”

　　“怎么会是做梦，五少爷和七小姐的娘是谁？那是个寡妇啊，还不是凭着有几分姿色被四老爷看上了么。论姿色，我还不是也有。”

　　“能不能有点儿志气了？怎么能拿自己跟那种人相提并论？！”

　　“也对，那寡妇还以为能母凭子贵，结果被老太爷发话，留子去母，一条白绫下去，命就没了，到头来连个像样的墓碑都没有。”

　　“可不是么，她死了也就算了，可儿子女儿也落不着点好，府里一大堆少爷小姐，你看看有谁待见过这姐弟俩？！”

　　“就是，说起来，四少爷的性子就要好得多，虽然亲娘的身份也不怎么光彩，但他起码发奋图强，书念的也好，不像这个五少爷，整天就知道胡搞瞎搞。”

　　四少爷的娘亲名叫青禾，是个青楼女子，早年在乐阳城可红着呢，然而，她虽然受到四老爷百般宠爱，却却死活都进不了花家大门，若不是花家老夫人态度坚决，花家的血脉不能够流落在外，不然四少爷和七小姐指不定还在外面被当是野种养着呢。

　　“就是，老太爷和老妇人最看重名声了，现在虽然对四少爷不理不睬，但四少爷若是能考上个秀才，兴许老太爷会改变态度也说不定。”

　　“这还长着呢，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咱们只是个下人，能顾好自己就算是不错了，谁还有闲心管这些少爷小姐的闲事啊！”

　　柳玉还想说两句，就听见秀儿的声音传了过来。

　　“少爷醒了！少爷醒了！”

　　闻言，柳玉和柳华彼此看了一眼，随后赶忙跑进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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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居然没死？

　　是叶羽辰送自己回来的吗？不，这绝对不可能，就算是他想抛弃自己，荷姨也不会同意的，她可是宁可自己死在外面，也绝对不会让花家人抓到任何对她不利的把柄的。

　　但是，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昨夜的一闪而过，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可没想到真的回来了。

　　她挣扎着坐起来，刚起来一阵眩晕袭来，令她不得不重新闭上眼睛，好半晌才渐渐恢复过来。

　　当她重新睁开眼睛看向四周的时候，她愣住了。

　　这不是她出嫁前的房间吗？

　　她清楚的记得，出嫁前她是与嫡母住在同一间楼里，屋内的家具极其昂贵，有南木做的梳妆台，台上还摆着一面打磨光华的铜镜，还有一张刻着梅花图案的圆桌，桌上还有她经常用的花篮，还有一组青花瓷杯……不过，她记得，这组青花瓷杯随着她出嫁一同进了叶家，最后被叶羽辰愤怒之下给摔碎了。

　　不……不对，这不是她出嫁前的房间，这应该是她十二三岁，嫡母嫁进花家前她所住的地方。

　　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在这里？她刚想下床，手腕间突然传来一阵的冰凉，她低头一看，瞳孔顿时扩大，心中震惊万分。

　　手腕上赫然是一枚玉镯，只是这怎么可能呢？这枚玉镯她分明送给了婧儿，也就是做主替她开路，成为叶羽辰小妾的那个晚上，婧儿戴着这枚玉镯上吊自尽了！

　　这不对啊，这镯子怎么会在自己的手上？她赶紧拉开被褥，她想要下床弄个究竟，却没想到，刚下床，双腿一软，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此刻的她全身无力，整个人像是软绵绵的一样，毫无半点力气可言。

　　这时，她听见门外有脚步声出来，她艰难的抬起头来，接着就看到房门被打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呀！小姐你醒了！小姐你怎么下床了。”婧儿又惊又喜，快步走过来，把熬好的药放在桌上，赶忙过来扶她起来。

　　婧儿？这是婧儿？活着的婧儿？花云馨呆愣愣地望着婧儿，一时半会不知道说什么了。

　　只是这个婧儿并非她印象中的婧儿，她现在还是一个仅有十岁的小婧儿，稚嫩的小脸蛋上永远都是笑盈盈的婧儿。

　　“婧儿，真的是你吗？婧儿……婧儿……我好想你。”花云馨一把紧紧的将婧儿抱住，嘴里轻声梗咽的喊着婧儿，这一刻，她不管这一切是不是真的，只要再见到婧儿，这便足矣了。

　　她曾经多想对婧儿说声对不起，自己不该那么自私的作践她，不该将她送给那个没良心的男人，不该将她的忠心当作理所应当。

　　她对不起婧儿！是她害了婧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