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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 41 章 ...

  •   八点五十分的时候,鲤沼菖蒲在立海大附属高中的校门口等到了迹部景吾的车。
      他没有带司机,自己一个人远远地把车开过来,看到了在大门外站着的鲤沼菖蒲就直接停到了她脚边,看上去是特意换了台有点严肃不太张扬的黑色轿车。
      “吃早饭了吗?”
      他看着她身上的立海校服露出个“我就知道是这样”的奇异笑容,但也没说什么,给她递了一杯豆浆就调头往原路开回去。
      “吃过了,还做了张卷子才出来的,我很会赶时间,早上好迹部先生。”
      鲤沼菖蒲笑呵呵地吸了口豆浆。
      她觉得这一杯绝对是迹部他们家自己做的,和超市里卖的那种瓶装豆奶完全不是一个口感。
      “早上好。”迹部也舒展着眉眼轻松地笑了下。这氛围真奇怪,明明他们两个是要去参加葬礼的,却平和安逸得像是去出门赏秋,车窗外的天气都好得不可思议。
      “后座有洗好的葡萄,今早从冈山拿过来的,你自己拿着吃。”
      鲤沼菖蒲扭头去看迹部说的水果,感觉更像去秋游了,她歪着头看着专心开车的迹部景吾心里都在冒着快乐的泡泡。
      “我挺少请假的,除了体育课。”她侧过身子朝着迹部说道,“所以没怎么体会过逃课的快感。现在的状况,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点点像在逃课,感觉有点爽?”
      就像那种外面都在排队而自己已经进到了店里买到了想买的东西的心情一样,别人在这种好天气里被关在教室里做题而自己找到了机会偷跑,窃喜和极其微量的羞愧交织着,自由的快乐完全能压下缺课带来的那一点罪恶感。
      她很高兴地喝了一大口豆浆咕噜咽进肚子里,迹部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踩了一脚油门把前面一辆车超过去。
      “我看出来了你是有点爽。”
      真是,白担心了。
      “欸,其实我真的没什么感觉的,我认识我爸爸才两年多一点?不到三年,我都没怎么见过他,要我表现出伤心那不是骗人嘛。”
      鲤沼菖蒲挠了挠鼻尖不好意思地轻声说着。
      真不是在故作坚强啊,假装没事不比直接示弱然后讨要关怀累多了,如果她真的觉得很痛苦她早就先在幸村那里无所不用其极地撒娇了。
      “我本来以为你不会去你父亲的葬礼。”
      “嗯……其实我本来是没打算去的。但是我的弟弟,悠久,他说我能拿到一点遗产保证我的生活直到我有收入来源的那一天,所以我想,要不然还是去看看他吧,作为最后的……”
      她望着车窗外急速倒退的景物,说着的话停了下来。
      作为最后的什么呢,最后的悼念?最后的尊敬?她也不太清楚,索性不再说了,迹部景吾倒也懂。
      “你竟然有遗产,你不会傻乎乎地跟你弟弟妹妹说你要放弃遗产吧?”
      迹部平视着前方,语气淡淡的。
      “没有呀,我没有那么清高,我以后会赚多少钱我不知道,但是现在的我很需要这笔钱。如果这笔生活费能让我在大学过得轻松一点,那我无论如何都不想放弃的,以后再把钱还给悠久那是以后的事情。”
      鲤沼菖蒲低头看着手中温热的豆浆杯用着说服般的语气说道。也不知道是想说服谁,说服他?还是说服自己?
      会有点……没有尊严吗?会让人瞧不起吗?说这种为自己开脱辩解一样的话,其实只是不想让迹部先生看不起自己而已。但就算被看不起,她也需要她爸爸的遗产,摸爬滚打不择手段地活下去一点都不可笑的。
      迹部景吾点了点头。
      “你不用有心理负担,自己的权益自己不去争取还有谁能给你争取。”
      他这样说着,边把右手的手肘支到车窗上撑着头,想了想又放了下来把两只手标准地摆在方向盘上,觉得自己应该给一个还没有驾照的人做个好榜样。
      “对了,我收到你寄给我的生日礼物了,最近正在尝试着让厨房给我做。”
      他突然又兴起了点趣味般的扬了扬声调,果不其然看到坐在副驾驶的鲤沼菖蒲双手捂着泛红的脸颊“啊啊”地轻叫起来。
      “礼物里发现了从神奈川送来的包裹我还在想会是谁呢,没想到是你给我的,不过为什么?要送我那样的书?”
      一本安迪·莱利的《找死的兔子》,一本《世界兔料理全收录菜谱》,前一本是讲述可爱的白兔如何用各种匪夷所思的手段使自己走向人生终点的漫画书,后一本是教大家怎样用可爱的兔子身体做出一道美味菜肴的可操作性极强的菜谱,奇奇怪怪的,只是想一下迹部景吾都要笑出声来了。
      鲤沼菖蒲把红透的脸埋进了自己的校服衣领里。
      “就……之前在学园祭上听到了迹部先生的生日嘛,从那之后我就一直在想要送你什么才好呢,好难哦,想了好久都想不到合适的礼物。后来我在书店找资料的时候,看到了那本漫画,感觉很有趣。我就在想,迹部先生有没有看过这本书呢?迹部先生一定看过很多很多的书,但或许没有收到过漫画书当做生日礼物,虽然很便宜很简陋,但是又很好玩很可爱,如果闲下来的时候翻一翻能因为这本书而露出一个笑容就好了。”
      “它其实一共有两册,第一册送给了迹部先生,续集在我这里,我之前给我们社团的后辈帮忙干了活,买书的钱是用我自己的工资出的,所以也算是给自己的礼物。我看见这本漫画的时候,就会想一定要让自己好好地活着才行,不管遇到了什么事情都要努力活下去,不然就会被做成一碗兔汤。”
      于是就有了另一本的《世界兔料理全收录菜谱》。
      握着方向盘的迹部景吾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她正害羞地眨着眼睛笑着。
      “我很喜欢,谢谢。”
      他心情很好地用指尖敲了敲方向盘,像在弹钢琴一样。

      从神奈川开往东京其实是从南往北开的,只有很小的一段跨度,却意外地能很鲜明地感知到地理位置变化带来的温度差,立海所在城市的树木还只是些微的枯黄,前往东京的高速旁的植被竟然已经簌簌地飘起落叶了。
      “迹部先生。”
      鲤沼菖蒲注视着倒车镜里那个朦朦胧胧的富士山的尖,轻声地开了口。
      “嗯?”
      “我想说一件,我觉得我这么想是很卑劣的、很恶毒的,但是我忍不住去这么认为的一件事。”
      她的声音压得低低的,低得听不清,她也不去看他,只是放松地将后背贴在柔软舒适的车座上,头朝着窗外,像是并不想讲给迹部景吾听,只是单纯地想自言自语出来。
      “我觉得,我爸爸的死,和鲤沼悠久有关系。”
      她低声耳语着,这个声音一瞬间就被汽车的行驶声淹没了。
      迹部景吾没怎么意外的,方向盘都没歪一下。
      “你为什么这么想?”
      “在他死的前几天,悠久来了立海,他问了我一个问题……他问我,讨不讨厌我们的爸爸。”
      鲤沼菖蒲咽了下自己干涩壅滞的咽喉,回想屋顶花园的那个片段像是抽干了她身体里的水分,她一直在想她是不是不应该给出那个答案,迹部景吾从门上拿了瓶水递给她。
      “你觉得他在试探你的态度?”
      “不……我觉得……他在征求我的意见。”
      鲤沼菖蒲捏着手里的小瓶矿泉水,声音轻得像是被掐住了脖子。
      把那天的对话含义扩张一下的话,大概就是这样的:
      姐姐姐姐,你讨厌爸爸吗?
      讨厌哦。
      那就好,那我就没有顾虑地下手了哦?
      好啊好啊。
      像那种只能给观众带来恐怖阴森的观感的小丑剧,只是想一下鲤沼菖蒲都觉得浑身发冷。
      那条毒蛇颌首低眉地盘踞在别人希望他待着的领域内,把毒牙温驯地藏起来,如果悠久母亲对他的教诲是一直关住他的玻璃箱,父母的离婚打碎了那个箱子,她的回答,就像是拔掉了钉住毒蛇的最后一条锁链,她没法让自己不去这么想。
      “鲤沼,你用你那个矫枉过正的道德感想一下,你弟弟为什么要征求你的意见?”
      迹部景吾冷冷地提醒着,又在看到她被疑虑折磨着的样子时轻叹着气减缓了车速。
      “我不知道……也许也不是征求意见,也可能是在寻求认同?”
      她不是也非常喜欢干寻求认同这一类的事情么。
      她现在不就是在干着寻求认同这样的事吗?
      鲤沼菖蒲抬头看着迹部景吾波澜不惊地开着车的模样,他真镇定啊,完全没对她的猜测表示出一丝一毫的惊讶,是因为他也有过类似的想法吗?看,寻求认同是人类的本能吧,对一件事犹豫不决的时候,如果有人在背后推自己一把,那很快就能下定决心了。
      迹部寻找着手机地图上的停车休息区,打着方向盘加大油门把车拐了进去,这台黑色的轿车冲进空旷的露天停车场角落里唰地停下了。
      “鲤沼,你清楚你父亲的死因吗?”
      迹部景吾给车熄了火,坐直了身子直视着她。
      “嗯,我听说了,兴奋剂摄入过量死亡。兴奋剂,是那种药吗?”
      鲤沼菖蒲皱着眉有些迷茫地看着迹部的眼睛。
      新闻上并没有报道他是怎么死的,这还是悠久告诉她的。那个突然接到他的电话的深夜,也许悠久是在向她进行第一现场的实时转播。
      那个迫不及待想要分享的快乐语气,和这个不合常理又因为他就是这种男人而变得极其合理的死因……
      迹部景吾没有回答她兴奋剂到底是被用来做什么的。
      “既然刑事警察认为鲤沼真彦是意外死亡,而不是被谋杀,那他的死就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只和他自己有关系。”
      迹部不容置疑地这么告诉她。
      “你的弟弟还在学校里安安稳稳地上课吗?”
      “嗯,应该是的。”
      “那你们父亲的死就和他没关系,记住了吗?不要去打探,你唯一的目的就是拿到钱,或者干脆钱都不要,看一眼就走。”
      迹部景吾有点恶狠狠的,海蓝眼睛里寒冰一般的警告几乎要把她吓住了。
      “鲤沼,你记住了吗?跟本大爷保证,这个问题你一句话都不会去向鲤沼悠久说,你要是控制不住想问,我现在就带你回去。”
      他握紧了方向盘,看上去就像如果她做不到不去问他就要立刻锁严实车门把她绑回神奈川一样。
      鲤沼菖蒲看着凶神恶煞的迹部景吾,安抚地朝着他露出一个乖顺的笑脸。
      “我不会问的啦,我好奇心没有那么强,我不会傻到跑过去问悠久这件事的。”
      “跟我保证。”
      “嗯嗯我保证我保证。”
      鲤沼菖蒲相当无辜又十分谄媚地把手里的矿泉水扭开盖子递了过去,迹部瞪她一眼接过来咽了一口。
      “你就会装。上个月,银座的一家俱乐部死了一个陪酒女,是喝酒喝得当场死亡的,你知道这件事吗?”
      “我不知道,没有看到这样的新闻,怎么会这样……”
      鲤沼菖蒲惊讶地看着他。
      迹部有些厌弃地摇了摇头。
      “随便想想就知道是被灌酒的,喝不下了还被逼着一直喝,人要是真的喝到不舒服的时候大脑就产生防御机制了,她会知道自己不能再喝了,但有人逼着她继续喝。你觉得会是什么样的人呢?有权势的、有财力的、把陪酒女当成玩具的,上级国民,男人。在场的就有你父亲。”
      “这一个月他们就用那个女孩子其实是在他们离场之后的呕吐物窒息死亡来甩责任,但这下好了,鲤沼真彦死了,就算这个女孩的死和你父亲没关系,他可能都是那一群男人中最低等的那一个,那他也要背起这个责任了。”
      不会有人去深究他是怎么死的,他死得刚刚好,他活着的时候有人保他不出事,他死了也有人保他死得毫无破绽物尽其用,唯一被碾成了渣还被认为是给他们添了麻烦的,竟然是那个或许是被生活逼迫着才选择陪酒这一行业的可怜女孩,鲤沼菖蒲马上要进入的就是这样一个臭气熏天的社会了。
      迹部看着面前被震惊和憎恨充斥着大脑而眼睛泛红的人,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发。
      “还没有能力去改变这个世界的时候,至少先保证自己的安全,所以不要去问,知道了吗?”
      鲤沼菖蒲酸涩着眼眶揪着他的衣袖点了点头。

      丧主鲤沼悠久为父亲选择的斋场在郊外的一座山上,即使他还未成年,但是鲤沼家已经没有能站出来主持丧仪的成年人了。山道扭曲却宽阔,不时便有辆车从山上开下来,把道边的落叶卷到森林中去。
      迹部景吾没有把车一直开到山顶,他找了个靠近斋场的隐蔽位置停了下来,然后把后座放着的纸袋子拿过来塞进鲤沼菖蒲怀里。
      “我就知道你要穿着学校制服来,从东京出发去接你前给你买的,黑色的裙子。”他像是精准猜中自家小动物在哪里偷藏了储备粮的主人一样得意地笑起来,“找个地方换上了再进去,不要穿校服,大家都知道这家的孩子只有双胞胎两个,你摆明了自己还是学生的身份,别人都会猜测你是谁的。”
      鲤沼菖蒲脸红红地低声道着谢把袋子接过来了。
      真可怕,可怕得让人心悦诚服,她还在想考试考什么中午吃什么的时候,迹部家的继承人已经在考虑这么多她完全没思考过的问题了。
      “这里离大门不远,你自己进去,我就不和你一起行动了。在葬礼这种场合如果我带了一个年纪相仿与我很相配的年轻女孩子走在身边,可能会给别人传递一个信号。”
      迹部景吾又觉得很好笑似的拍彼得的头一样拍了拍鲤沼菖蒲的头。
      “他们可能会以为你是本大爷认可的未婚妻。”
      “所以你自己进去,结束了之后再联系我,拜拜。”
      “嗯,迹部先生再见。”
      她在迹部景吾的注视下打开了车门向斋场里走去。

      迹部给她买的衣服是黑色的长袖裙装,还有一双黑色丝袜和矮跟的黑色鞋子,纸袋子里还找到一个发圈,上面拴着一颗珍珠,把她经常散开的头发绑起来。
      鲤沼菖蒲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看不到任何的悲伤表情。
      其实没什么的,在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是满脸冷漠,真正能感到伤心的能有几个呢,大家都穿着黑色衣裳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大概就是用来辨别身份的。鲤沼菖蒲把自己换下来的立海制服折叠好放回了袋子中,把准备好的礼金塞进了衣服口袋里,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需不需要交礼金,虽然这份礼金也是她爸爸给她的。
      如果交礼金的时候需要告知工作人员自己的姓名要怎么办呢?她要告诉对方自己叫鲤沼菖蒲吗?
      或许她可以捏造一个佐藤菖蒲或是山田菖蒲的假名?但实际上没有人拦着她让她交礼金,也没有人过来问她的名字,大堂里零星的几个人严肃着脸独自站着或是小声交谈,就像把这里当成了一个有点独特的商事洽谈会场,根本没有人特别注意到她。
      她也没有见到作为丧主的悠久或是不知道在不在国内的爱理。
      指引的标识牌把她带到了那个宏伟气派的礼厅内,或许是因为迹部景吾给她留足了换衣服的时间,她进来得有点早,礼厅里只有一个背对着她的年轻僧人半弓着身子为师父整理一会做法事祈福要用的坐垫和法器,巨大的遗像占据在白菊花和白百合拼成的花墙中间,花香和熏香都典雅柔和,遗像下的白色石质桌台上横放着一个长条形的木箱子,她的爸爸正躺在那里。
      完全没有实感,那个看不到内部的箱子就像一个玩笑一样,会让她忍不住去想他是真的死了么。
      真的不是一个可以往里面插剑进去或是可以用电锯锯开的魔术箱?
      鲤沼菖蒲安静地看着那个木箱,还是觉得自己没有办法悲伤得起来。
      整理完毕的僧人注意到她,向她施了一礼,鲤沼菖蒲也急忙学着他的样子向他行礼,生怕被神佛的信徒看出来自己的一脸淡漠,但他只是行了礼就从礼厅的侧门闪身离去了,只留下鲤沼菖蒲一个人在这里。
      只有她自己。
      她过滤了一遍寥寥无几的记忆,原来这是她和爸爸唯一一次在同一个空间中的两个人独处,没有妈妈在一边怪声怪气,没有悠久当他的传话筒。很安静的场合,他不会对她表示出不耐烦或是敷衍打发,真不可思议。
      她犹豫了会儿,又或许其实根本都没有犹豫,她只是在脑海里挣脱了一下自己那个被迹部景吾评价为矫枉过正的道德感,就抬脚向那个箱子走了过去。
      “最后一个能看到那张愚蠢的脸的机会了哦?朝他脸上吐唾沫也是完全OK的。”
      鲤沼悠久的话在耳边响起。
      她想她不会这么做的,这没有什么意义,但她可以发自内心地为他的死亡庆祝一下,在他已经看不到了的时候,给他一个他们这对父女之间从来没有对彼此展现过的真诚的笑脸。
      鲤沼菖蒲注视着棺材,舒展了眉心无声地朝他温暖而平和地笑了下,像一个普通的女儿面对着她健康活着的父亲那样。
      她们会拿着手机给爸爸展示上面漂亮的小裙子然后憨态可掬地讨要零花钱吗?她们会在爸爸应酬结束后醉醺醺地回家时嫌弃地捏着鼻子给他倒水吗?
      不知道,鲤沼菖蒲觉得她的爸爸就这么躺着才是他愿意和她和平相处的唯一场景。
      这个开启了许多人的痛苦之源的垃圾,原来终于已经消失了啊。
      她歪了歪头,手心痒痒的想去打开木箱子上那个可以打开看到脸的小窗口,可是她还是忍住了,根本没有必要,她也不想再看他最后一眼。
      谢谢你愿意给我钱,谢谢你因为你的大意而让我拿到了遗产,也谢谢你这么干脆地就死了。
      那个被灌酒而死去的女孩子,会不会感到高兴呢?
      但是她感到高兴又能怎么样呢,她已经不可能再回来了。她的家人们还在忍受着痛苦,但他死了,这就是慰藉。
      如果真的是悠久干的,她应该去感谢他,或许她可以轻轻地拥抱他一下,跟他说“这么多年你很辛苦吧”。
      承认吧,其实她和鲤沼悠久一样,他们才是一类人。

      皮鞋踏在砖面上的脆响和压低了音量的交谈声从礼厅外传过来,还有僧人更低沉稳重的说话声夹在其间,似乎告别式要准备开始了。
      惊醒的鲤沼菖蒲急忙从木箱子边往远处站了站。
      也许她应该先从刚刚那个年轻僧人穿过的侧门离开一会,等到悠久不再那么忙碌的时候她再去找他,悠久这几天一定忙得焦头烂额,他是鲤沼家的家主。
      穿着深灰色法衣看上去德高望重的僧人被那个年轻的弟子引导着向礼厅走过来,两个穿着黑色西装打着黑领带的年轻男人走在他们旁边。
      他似乎把他稍微长长了的头发剪回了原先完美的模样,透出混血感的深邃眼窝不再显得疲惫,他用手挡在颊边对身边的人说着什么。
      另一个,他比悠久要高上一些,肩膀也更宽阔,考究合体的西装束缚在经常运动的匀称身体上都不像丧服了,微卷的头发被细致地打理着,他偏着头听着悠久的发言,一侧鬓角被梳到了耳后露出他英俊精致又冷漠疏离的侧脸。
      没来得及从侧门逃离的鲤沼菖蒲紧紧地捂着嘴蹲在了棺材的后面。
      “幸村哥。”
      他们在说什么她没听清,但鲤沼悠久的这一句称呼,她听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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