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长歌》迦兰绯霜

5、人间

　　大夫人要在花园里举办赏菊会了。

　　去年的这个时候我还小，刚出生2个月，只是被奶妈抱出来，在众人手中传阅了一番就回房了，并没有看到传说中的菊花珍品，也无法享受宴席上了美酒佳肴。听闻今年的赏菊会与往年不同，会有个大人物来府里做客，合府上下的丫环老妈子走马灯似的跑来跑去，忙得不可开交，把整个花园布置格外精美。

　　府里一下子多了这么多花花草草，看得出染很兴奋，每天就在花园里钻来钻去，身后跟班的奶妈运动量大增，腰身明显婀娜了许多。我能看到染的眼睛里闪着闪着的光，明显不是一个1岁多孩子的眼神，有时候不由得我纳闷，怎么这府里的孩子都这么复杂，难道都是吃了激素么。

　　前夜下了雨，天气越发变得凉，花园里用小石子铺成的路变得越发难走，特别是对于小孩子来说。可这满院子琳琅满目的菊花着实吸引我，今年除了往年必赏的传统菊花品种，还多了几株异域传来的绝品，听说是爹爹这次去与人通商，特地遣人花了重金为大妇人找来的。看着大夫人脸上掩不住的笑意和喜色，我不禁暗暗为自己的母亲叹一口气。在这个时代里，女人要有多勇敢才敢去喜欢一个男人，又有多少女人能从男人身上得到幸福，而我以后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院子里最醒目的，是一株冷华，在一丛华丽的大红金背和凤凰展翅的中，袅袅婷婷地站着，气韵翩然。它的花瓣很长，白白的，细细的，长得密密麻麻，花瓣尾段还有龙爪形的钩起，朝向花心，花瓣最密的地方由淡淡的紫色过渡为淡淡的绿色，清丽脱俗，仙风道骨，不似人间凡品。而我最喜欢它的原因是，它白白的，圆圆的，尤其在周围光线变暗的时候，会显得更白，仿佛花瓣本身可以发光，让我想起了月亮，我落水那夜的月亮。

　　在这一年多里面，我想了很多，从很久的过去想到现在，离开了无可挽回的，放弃了离我而去的，接受了已经改变的。。我的家人，我的好朋友们，我所熟悉的一切，我的晨，甚至我的生命，在我睁开眼睛的那一霎那，全部都失去了。从开始的不知所措到现在的冷静面对，过程不可不说是痛苦的，幸好已经过去了，我也放开了心怀开始经营着世界的生活，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我已经跟过去告了别。

　　相信这个世界，没人会想到一个不到两岁的孩子的身体里，藏着一个20岁的灵魂吧，突然想到王菲《人间》里的一段歌词，秋曾经常常唱给我听：“风雨过后不一定有美好的天空，不是天晴就会有彩虹，所以你一脸无辜不代表你懵懂。不是所有感情都会有始有终，孤独尽头不一定惶恐。可生命总免不了最初的一阵痛”。既然来到了这里，就用心活下去吧，用一张孩子的无辜的脸开始新的生活，就算孤独也不必惶恐，把全部都抛开了以后，还有什么不能面对呢，我呆呆地看着冷华，轻声哼了一遍歌，总觉得没有秋唱的好听，只能叹一口气：“秋。。现在的你在哪里呢。。”一个咬了一半的桃子滚到我脚边，回头，我看到了染。

　　我伸手捡起了桃子，递给她，对面这张跟我一模一样的脸，我突然感觉，在过去的这一年多里，我们几乎没有什么交流，也不知道对面这孩子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觉得她的沉静和冷漠，可是这一刻我分明看到了震惊。凤眸里含着泪水，在我楞神的一瞬间，她扑上来抱住了我，越来越紧。“天啊”我有点哭笑不得“我没有抢你的桃子”我一边说，一边想推开她。

　　旁边的奶妈看到我们抱成了一团，以为我们打架了，赶紧过来拉架。在两个奶妈的努力下，终于把我们分开，“吧嗒”一声，桃子滚落在地，两个奶妈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我。我必须承认，平时我会表现的比染调皮一些，现在这个情形下，这黑锅我是背定了，可我也太冤了，我忿忿不平地想着，用眼睛使劲蹬着染。她是个小孩子，我要凶一点吓唬她，给她哭个歇斯底里也好，我这人不记仇，有仇一般当场就报了。

　　染果然哭得更凶了，一边啜泣一边说：“霜，我是秋。”

　　我呆立当场如遭雷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