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蹈火[港岛恋人1988]》敦敦敦尼

18、喜帖街(一)

　　应付完媒体和长官们，纪鸣舟没回休息室，第一时间往前厅大门赶。

　　“编剧小姐已经离开了。”梁吉笑吟吟道。

　　纪鸣舟不置可否，倒提醒他了，“她怕火，你怎么偏偏选中她？差点出了大事故。”

　　“一开始我唔知嘛......”梁吉讪讪，星马泰省港澳油尖旺打不死嘅无敌小神童也后怕，清理现场时才发现贝静纯偏离路径的动机，原来她是想救那个燃烧的火人，“编剧小姐的胆子还挺大。”

　　纪鸣舟惦记贝静纯的身体，见她捂着胸口很难受地喘气，怕是吸了不少浓烟。

　　“头儿放心，编剧小姐是生龙活虎走出消防处的。”

　　“你怎知她生龙活虎？”

　　“她在跑啊。”看见梁吉，还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

　　笑？纪鸣舟有些疑惑，有什么事值得她这么开心呢？她是心大？还是没有心呢？

　　“差点忘记！”梁吉拍脑袋，“今日大家姐也来了现场。”

　　“大家姐？”

　　梁吉点点头，他有些惧不拘言笑的纪芸珍，比严肃的纪鸣舟更吓人。

　　纪芸珍是以社会企业代表身份受邀来的，有自己的社交圈，并没与纪鸣舟碰面。倒是不妨碍她全程围观二弟奋不顾身冲进火场解救被困市民。

　　其他观众鼓掌的时候，纪芸珍深深蹙起眉头，她只看到纪鸣舟防护设备都没穿，只背个氧气罐就进去了。就算是带有表演性质的演习，消防员首先不该保护好自己吗？
　　常听纪何慧珊私下与她念叨对纪鸣舟的牵挂，现在，芸珍小姐终于切身体会到母亲那份担忧和心疼。

　　“她现在哪？”纪鸣舟问。

　　“在停车场，说等你一起去接纪太回家。”

　　纪鸣舟回到宿舍，冲了个战斗澡。简单拾掇一下，随手抽了件外套就跑去停车场。

　　白色的积架Jaguar亮着双闪，纪鸣舟一上车就问纪芸珍有没有香水。

　　香水？

　　“纪太嗅觉那么敏感，闻到火的味道，又要念我一路。”

　　“那你喷女士香水，纪太肯定会问是不是交了女朋友。”反正注定被老母念，纪芸珍问，“二选一，是念职业呢？还是终身大事？”

　　“两个都不选。”纪鸣舟翻出外甥的BB防蚊液，对着手臂一通乱喷。

　　“咳咳咳......”纪芸珍被呛了下，佯怒：“我看你是太久没被我修理了。”

　　“纪司机，请开车吧。”纪鸣舟放低座位，大爷似的躺着，似笑非笑，“如果你同意，可以换我做纪司机。”

　　纪鸣舟16岁那次偷开纪芸珍的平治，撞歪了车库围栏，被暴跳如雷的芸珍小姐狠揍一顿后，禁止弟弟再碰她的方向盘。

　　“那天，我真的有急事嘛，是姐夫......”

　　“首先，是前夫不是姐夫。其次，你再提一个字，我立刻把你丢出去，自己搭的士回家。”

　　纪鸣舟抬指做了个拉链的手势，遵命，止语。

　　安静不过数秒，纪芸珍听到隔壁呼吸渐沉，匀净而沉稳，纪鸣舟睡着了。

　　臭小子，他倒享受起来。纪芸珍关闭车载电台，把空调温度调高些。光是火场救人和应付媒体，够让人疲惫的。

　　*** ***

　　纪鸣舟这一觉睡得很沉，再睁眼时，母亲和露西已经坐在车后排。警醒如纪队长，也没听到任何动静。

　　车子沿着盘山公路缓缓地攀行。

　　“哈喽，尊贵的二少，您终于醒了？”纪芸珍瞥一眼后视镜。

　　“莫吵阿舟，再休息会。”纪何慧珊心疼儿子，什么都不需说，只看他睡成怎样就知道了。

　　“出门前啱好煲了冬虫夏草猪展汤，12个钟慢火细熬。凝神养元，阿舟回去至少要喝三大碗。”
　　露西带大纪家三姐弟，这些孩子里就属小霸王纪鸣舟耗费她心血最多。自然是一腔慈母之心，连纪何慧珊也常说她看着纪鸣舟比自己还重。

　　纪鸣舟反举双手，朝母亲和保姆发射了一个爱心手势。

　　“露西再俾心机煲汤，也赶不上纪二少的消耗速度。”纪芸珍故意问，“是吧？”

　　诶？纪鸣舟瞪大了眼，缓缓看向纪司机，怎么回事？他最近没惹大家姐生气啊？要无差别宣战了，是吗？

　　“尊敬的芸珍小姐，犹记得我俩有着二十二年的交情呢。”

　　“二十三年，你在娘胎我已日日叮嘱你要听妈妈的话。”

　　芸珍小姐伶牙俐齿，纪鸣舟忍不住叹：煮豆燃萁，相煎何太急，何太急啊！

　　两人打言语官司打得正开心，纪芸珍压下翘起的唇角，潇洒地打了个方向盘，没按以往路线回家，来到岔路口，多绕了个弯。

　　“我最近认识了几位设计公司的年轻才俊，别墅设计在国际比赛斩获好几项大奖。”

　　纪鸣舟作聆听状，果然纪芸珍问，“你这栋别墅要不要重新设计、装修一下啊？”

　　她放慢车速，慢腾腾地经过一栋三层半的小洋房，是纪霑留给孙子的结婚礼，距离纪家本宅一脚油门的距离。

　　纪鸣舟算是听懂纪芸珍的意思了，如果允许，他完全能做到从车窗跳出去，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奈何纪何慧珊的脸色像外面日落的天，越来越沉。

　　“阿舟，你大姐的问题提得好。房子跟人一样，要有人住在里面，用人气养着，不然与残垣废土没区别。”

　　“那倒不至于......”纪鸣舟脑子转得飞快，想到一个中了六/合/彩买了别墅实现人生梦想的八卦新闻——从《碌蔗周报》看的，或许能转移对方注意力。

　　“人人有梦想，大家姐的律师执照也是当年头悬梁、锥刺股搏回来的。”

　　纪鸣舟马上回：“我没时间。”

　　“别拿工作当挡箭牌，你以为你是何东啊？港城首富都有时间结婚。谁说事业家庭无法兼得？优秀者从不为自己寻借口。”好像到年纪不积极恋爱结婚是种罪过。

　　纪芸珍不作声了，免得自己也连带成为靶子，唯有牺牲弟弟了。

　　虽然她不认为单身是因为不够优秀。比如芸珍小姐也单身但追她的人没断过，圈里也有很多不婚者朋友一直在谈恋爱。
　　她也知道母亲并没歧视单身，而是为弟弟着想。她也当了妈妈，有时候这种母爱不得不自私一些。

　　“你若再不考虑人生大事，那就回来接管公司。轮都轮到你了！”纪何慧珊面无表情，声音空前严厉。

　　“我考虑......”纪鸣舟应付母亲。

　　“你考虑什么？”
　　“你考虑什么？”

　　车里两位绝对权力异口同声。

　　“我结婚！！！”纪鸣舟脱口而出。

　　跳过拍拖相亲交往，纪鸣舟说出“结婚”两个字的瞬间，脑海里只想到一个人。

　　胸前的安全带紧了紧，纪芸珍踩了急刹车——车里三位女士无人关注，注意力都集中在纪鸣舟说的话。只是听纪芸珍提起感觉弟弟似乎为情所困，没想到炸出这么一个惊天响雷来。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纪鸣珍按捺住心头雀跃率先出声，考虑到弟弟对当不当君子并无所谓，又补了句，“真男人就要讲信用，是该动动你的凡心了。”

　　“不讲信用，难道我能变性？”

　　“做个人吧！”芸珍小姐往他肩膀用力扇了一把，“不结婚不是人。话说，有人愿意嫁你？”

　　“......当然有人愿意嫁给我。”

　　“你个子高，哪里都遮光。力气大，把我的车撞坏。会挑食，爱吃肉类讨厌叶菜。还有什么优点吗？”芸珍小姐笑着问。

　　“妈——”向来骁勇善战的纪大队长要举白旗了。

　　“喊妈没用，这次我百分百支持你家姐。「言必诚信，行必忠正」，是我们纪家的家训。不过今次妈亦支持你，放心吧！你肯结婚，全家都尊重你的选择，做你最稳定的大后方。”

　　“少奶钟意饮什么汤，阿舟务必提前告诉我。”最疼他的露西也静悄悄补一刀。

　　纪鸣舟沉默了：“......”
　　他知道“结婚”这两个字威力有多大，但没想象到如此巨大，堪比海啸地震。

　　余波一直持续到回到纪宅，纪何慧珊一进门，一秒也无休息，即刻摇国际长途到英国私人银行，和客户经理商议把纪鸣舟名下的结婚基金调了出来。

　　紧接着再给大屿山休养的公公纪霑摇电话：老爷！普天同庆！您的乖孙阿舟终于开金口，应承结婚了！

　　那边似乎问了什么，纪何慧珊答：“阿舟的眼光，您放心......相信肯定是位非凡女子。我们都是开明的家长，恋爱自由、婚姻自由，这通电话只是第一时间与您分享好消息。”

　　纪鸣舟举着水杯的手一顿，含在口中的水缓缓咽下。老母亲一系列丝滑的操作让他愈发插不上话，一时间，脑海里复盘了不少场景。仿佛被人推上一艘船，他还没买票呢，那船已经载着他咻地一声高飞远遁。

　　放在电话座旁的一盆姬龟背，只有8片叶子，第9片才将要展开。这是一株极罕见的白色斑纹姬龟背，花了六位数从纽西兰空运回来，绿叶里掺杂着油画般的白锦，光亮厚实，粗犷的气根用了高压水苔发根，生命力昂扬鲜活。

　　身为一家之主的纪太太何慧珊，今天已改变了看法。站在姬龟背前，细意欣赏，打从心底里笑到脸上来。家逢喜事，就连纪家的植物，也根基稳固，财雄势大，颇为兴旺。

　　“阿舟，你父亲过身之后，我第一次这么开心。你阿爷的身体状况一日不如一日......是随时的事。从他手里接过纪家百年基业，我压力深重，寄望也就放在你们三姐弟身上了。”

　　纪鸣舟也凝视姬龟背，破天荒没动手摘叶子。

　　“阿舟，妈妈赞成你说到做到，我希望我儿子能像个男人样，承担起对一个女人的承诺和更多的家庭责任。我想你懂我的意思。”

　　“懂的，妈妈。”纪鸣舟说。

　　纪何慧珊望着儿子怔怔的模样，慈爱语气之中透着严肃：“其他的，我就不管了，你带人回家就好。不然......你也别回家了。”

　　*** ***

　　回到消防处，投入繁忙的工作，纪鸣舟的心情才轻松起来。

　　此前，他心里一直有种无处安放的躁动。看着海浪翻涌起来时，他自己心里第一次这么没底。而现在，感觉就像重新拿回了主动权，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透着干劲。

　　全神贯注开会，排除外界干扰，连电话找他也没接听。像沉入海底的鲸，静静地消化一切。

　　开完例会，纪鸣舟站起来，制服的扣子松开两颗，顿时觉得松快好些。

　　“纪队，打球吗？”
　　梁吉约他，强调缺少他这位主力，已经输给夏康年那伙人好几场了。

　　“几点开始？”纪鸣舟想先去跑个五公里热身，原地做起了准备运动。

　　“四点半。”梁吉摩拳擦掌，提前跟一旁的队友讨论战术。年轻的小伙子们聚在一起聊体育，永远不会冷场。

　　李皓伦送文件进来给纪鸣舟，后脚跟轻轻一碰，汇报日常管理的琐事。

　　纪鸣舟一心二用听着，手忽然停在半空，“什么？”

　　李皓伦偏了偏脑袋，“什么什么？”

　　“上一句。”

　　“下半旬的排班通知出来了。”

　　“再上一句。”

　　李皓伦慢半拍反应过来：“Hare Rise小姐留言，问你是否有时间听电话，说了不是重要的事。我说你正在开例会，之后准备去跑山，她就说不用通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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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彩蛋的彩蛋】
Hare Rise，hare和hair同音，hair rise就是头发竖起来的那位啦！第11章有出现过哦:)
纪鸣舟：然而作者还是没让我接到电话，好狠心的码字机(握拳)
作者本者：然而作者想挑战未来三章内让你们结婚。
纪鸣舟：好可爱的码字机╭(′▽`)╭(′▽`)╯
【不是冷知识的冷知识】
积架：捷豹Jaguar的粤语音译。
平治：奔驰Benz的港式叫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