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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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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巴土豆将一套清洁工具塞到萧轻手中:
“好好工作吧。”
走了两步,它又回过头。
“一个提醒:不要妄图占据任何属于弗洛伊德阁下的东西。”
“祝你好运,丑丑的小土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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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众们身穿精致繁复的复古礼服端坐在花盆里,灯光照着他们的脸,有一层油脂似的的反光。
原来是蜡像。
这些蜡像对土豆来说高了太多,萧轻拿着毛掸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灰,看似工作摸鱼,实际摸鱼工作。
“亲爱的,发现什么了吗?”
过期黑巧的声音从兜里传出来。
“座位下有干掉的土豆碎屑,这里并不安全,不过目前没有看到异状。”
萧轻不断观察四周。
虽然干巴土豆强调不要被弗洛伊德看到,但他需要取走对方的花,这个照面估计省不了。
可以优先解决的是弗洛伊德最喜欢的内衣,和小布丁的土豆纹内裤。
最喜欢的内衣可能出现在弗洛伊德身上。
第二可能是在它的日常生活区。
至于小布丁的……
“如果你抢了别人的内裤,会放在什么地方?”
他问。
“朋友,我是块巧克力,不需要穿内裤……”
过期黑巧随口吐槽。
“不过按照你们人类的习惯,博物馆?办展览收门票,再拍一堆纪录片夸自己文明进步。”
萧轻觉得它这个观点很有道理:
“如果弗洛伊德是个喜欢炫耀收藏的变态,确实会把赃物放在很显眼的地方。”
“要是一时兴起抢着玩,腻了就扔掉的话,小布丁的内裤很可能已经被扔在角落吃灰了。”
“看来你有想法了。”
萧轻的目光透过观众的缝隙,落在显眼的三层蛋糕舞台上:
“先搞清楚弗洛伊德是个什么样的家伙,从它的习惯分析不就行了。”
这么大个舞台杵在房间中央,所有观众的目光都在那里,明显和弗洛伊德的执念有关,一定能找到相关线索。
“啪啪啪——”
身着白色多层礼裙的贵族小姐为他的分析鼓掌,脸上带着标准的微笑。
旁边戴礼帽的绅士也微笑起来。
然后是戴着珠宝的干瘪老妇人,肚子大得如水壶的中年人,脸蛋圆圆长着雀斑像个芝麻饼的小朋友……
蜡质的脸上挤出一模一样的僵硬笑容,嘴角上扬的弧度宛如复刻,死气沉沉的眼睛在灯光照耀下死鱼一样白。
微笑和掌声包围了萧轻。
他们垂头注视他,像是最宽容的观众。
萧轻脑中闪过刚刚听到的劝告——
不要试图占据弗洛伊德阁下的所有物。
如果弗洛伊德渴望舞台,它会不会对观众的掌声和笑容产生占有欲?
现在这个架势,是不是就算他占据了弗洛伊德的所有物?
不知道哪位的长发垂落到他头顶,混着灰尘和玫瑰的枯槁香味纠缠上来,有些许暧昧。
这些家伙在阴他。
必须离开。
萧轻后退两步,忽然感觉四周一暗。
抬头一看,一张张笑容愈发灿烂的脸挤了过来。
挤挤挨挨的头颅如密布的阴云遮蔽了剧场灯光,他站在阴影中间,渺小得仿佛玩具。
其中几张脸看着很陌生,明明没有坐在附近。
萧轻从头颅的缝隙间瞥见了他们的脖子。
这些脖子变得又长又柔软,从身处的花盆位置拉扯过来,肉色的长条轻轻扭动着,好像一条条蠕动的大肠。
“咔哒、咔哒……”
他们的牙齿开合,发出渴望啃食的声音。
“亲爱的,你、你说他们喜欢吃巧克力吗?”
过期黑巧声音有点打战。
“应该不吃,但也许会拿你补秃头。”
“呜!我完美的□□!”
萧轻嘴上回答着,动作却没停,找准空隙钻进了身边蜡像拖地的淡黄色裙摆里。
蜡像们的头颅几乎同时扑了过来,却扎入蓬松的裙摆中,视线被织物遮蔽,一时寻不到土豆大小的猎物。
“咯……咯……”
挤压喉咙的气泡音溢出。
蜡像们的嘴角还在上扬,眉眼间却有冰冷的杀意。
长长的脖子扬起,又猛然落下,用牙齿撕扯着华丽的裙摆。
穿着礼服的蜡像小姐也被波及。
这些玩意不讲同事情谊,带着高礼帽的绅士一口就将她半个肩膀咬了下来,露出无色的蜡质内层。
密密麻麻的咀嚼音一声盖着一声,在寂静的剧场里反复堆叠后传入耳中,像是无数虫豸正在啃食鼓膜。
蕾丝与丝绸成了碎屑,无力地散落满地。
礼服蜡像的大半个身体已然不见,只留下埋在泥土里的一双断腿,像是被暴力砍伐的木桩。
他们的猎物却悄然不见。
角落里。
一个无人在意的易拉罐缓缓滚动,来到舞台旁边。
“呼……”
萧轻从易拉罐里爬了出来,动作有些狼狈,还差点被锋利的开口边缘划破手臂。
“真虚啊亲爱的。”
过期黑巧脱离危险后,那股欠揍的味儿又来了。
萧轻整理着略显凌乱的白发,懒得看它:
“下次把你扔出去转移注意力。”
一块好黑巧就是要能屈能伸:“你这身体一看就倍儿棒,一小时写两万字轻轻松松~”
蜡像们找不到目标,缓缓缩回脖子。
萧轻已经悄然钻进幕布后。
舞台两边都有演员通道,只有帘幕隔着,可以很轻松地进去。
进入通道后是长长的走廊,铺着厚厚的红色地毯,墙壁依旧装饰得像蛋糕,没开灯,只有帘幕缝隙透出的光勉强照亮。
走廊两侧分布着会议室、道具间、化妆间、导演休息室以及演员休息室。
萧轻仰起头,视线在导演休息室和演员休息室之间徘徊,最终在演员休息室门前站定。
会偷走别人的花伪装自己的家伙,应该更倾向于演员这个身份。
门紧闭着,把手位于高处,他现在的体型完全够不着。
“没有锁。”
门淡淡地说。
萧轻试着问:
“里面有人,不,是任何活动的东西吗?”
门高冷地没有回答。
只是把手轻轻转动,门自动开了,露出一条窄窄的缝隙,正好够他通过。
萧轻看了看无人的周围和寂静的缝隙,最终视线还是定格在缝隙上。
“谢谢。”
他低声对门道谢,放轻了脚步,从开启的缝隙间悄然进入。
他设想过这里会华丽高调地彰显欲望,或者阴森冷寂,但万万没想到——
沙发、桌椅、地面全部被衣服塞满。
几处衣服山直接顶到天花板上,底层的衣袖耷拉在地,好像被压到断气的尸体。
许多珠宝落在地上,线散了,珍珠宝石和乱扔的垃圾肩并肩。
东西太多,已经无法分辨这房间的装潢风格,空气里玫瑰馥郁的香气混着灰尘味和霉味,融合成闷闷的浊气。
简直是邋遢他妈带邋遢回娘家——邋遢到姥姥家了。
“哈……”
仰头看着根本看不到顶的衣服山,萧轻笑了:
“这家伙是活在垃圾堆里吗?”
过期黑巧在兜里表示认同:
“还好我们都不换衣服,家里才没这么壮观。”
萧轻差点翻白眼:
“我只是买了很多同样的衣服,才不像你三年不换。”
“我这是包装!包装!我高贵的原厂皮肤……”
弗洛伊德应该有囤积癖一类的心理问题,不断收集外物想填补内心匮乏感,却依旧得不到满足,于是更加停不下来的囤积。
不过这样的话,倒是省了些麻烦。
下层囤积的物品基本不会被使用,甚至能贮藏上一辈子,所以不会有新东西藏在里面。
只需要锁定弗洛伊德经常活动的区域就行。
一个爱美的家伙会在哪里换衣服?
穿衣镜前。
懒惰的家伙换完衣服会收拾吗?
不会。
所以,找到最常用或者最近用过的衣物应该去哪里?
萧轻的视线落在房间里最大的落地镜上。
镜前堆着小山似的衣服,他不得不手脚并用地爬上去。
镜子造型浮夸,边缘是重工雕刻的人面,喜怒哀乐的面孔像人类运用花朵元素一样层层铺开。
经过上一次的事,他对镜子稍微有点阴影,对镜中的倒影看得格外仔细。
哥特式苍白阴郁的面孔,消瘦的身材,大而无神的漆黑眸子,略长的白发,戳戳脸颊能看到皮肉随着动作轻微凹陷,很柔软。
倒影暂时没有突然撕掉脸皮的迹象。
萧轻浅浅松了口气,打算开始找小布丁的土豆纹内裤,希望没被丢太远。
“啵……”
忽然,脖颈后的秘鱼幼崽抽搐起来,血液、空气、能量都疯狂涌向它。
大脑瞬间陷入空白,眼前一片漆黑。
窒息的痛苦与低血糖般的眩晕同步出现。
仿佛一双冰冷的胳膊狠狠从后抱住他的脖子,挤压着喉咙里的空气。
“咳咳……”
萧轻呛咳着,身体忍不住摇晃。
没有骨架支撑的衣服堆本就是屎山代码,突然偏移的重心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衣服堆不可控制地朝一边倒去。
他试图抓住什么可固定的东西,可触手可及的范围只有衣服柔软无骨的质感。
纺织物的浪潮裹挟着他,轰然倒向镜面。
萧轻下意识伸手护住头,等待冲击。
想象中的撞击并没有到来。
他冲向镜面,然后穿过去了。
镜子之后还有个空间,仓促一眼看不清全貌,只能瞥见冷色的光,随即身体重重砸在地上,被一大堆散发着玫瑰香气的华丽衣物淹没。
意识终于支撑不住。
时间一点点过去。
“醒醒,醒醒?”
“亲爱的你可不能死在这!”
“呜呜呜,我那么美味,要是被弗洛伊德惦记上可就清白不保了……”
过期黑巧的声音在室内回荡,显得格外无助。
“没死,就晕了会儿……”
乱七八糟的衣服堆里艰难伸出一只小小的手。
“太好了,亲爱的朋友!我要为你献唱一曲,歌颂我们的友谊!”
“闭嘴。”
萧轻四肢用力努力撑着地面,将自己从衣服的压迫下拔出来。
第一个感觉是冷。
第二是腥。
空气里飘浮着淡淡的,肉类特有的腥气,冰冷黏腻,触发了生物层面的不安本能。
抬起头。
墙面与地面都贴满白色瓷砖,积水在凹陷处盘踞,发蓝的冷色调的灯光照耀下,将一切刷成噩梦般的色泽。
视线再往上些许,萧轻瞳孔一震。
一双双无力的赤足垂落着,足尖直直往下,僵硬,毫无生气,带着血肉之躯独有的肌肤纹理。
视线沿着死气沉沉的小腿往上。
入眼的是一具具苍白的躯体。
这些躯体身材比例极好,肢体修长。
只是有的多出了手脚或尾巴,有的镶嵌着珠宝、鳞片作为装饰,有的表面开出了血肉玫瑰,花朵带着缝合的痕迹,显然是经过了加工。
全部都没有头。
大量类人形的无头躯体被铁钩悬吊在半空。
它们被洗得毫无血色,沐浴着惨白的灯光,精细修改了尺寸和细节。
就像是一件件待挑选的——
贴身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