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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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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轻环顾四周,失去花朵拟态的他识别不出花香里的信息。
只是现在的情况,任何一点变化都值得警惕。
逃走的红兔子能瞬间放倒曼陀罗,已经是个巨大的杀器了。
紫罗兰所有的布局应该会放在追捕刺客上,而红兔子的内脏逃跑的事,目前就萧轻知道。
这是信息优势。
让红兔子在前面开路,自己悄悄跟在后面,踩着对方制造的混乱,找到离开的机会。
“注意,人类,毒素,准备!”
“是!”
周围已经有渐渐活跃的脚步声、拖曳声。
必须要在搜查网彻底成型之前脱身。
萧轻深吸一口气,跟着红兔子留下的粘液痕迹,一点点从装饰条上挪过去。
他渐渐远离了沙龙核心区,周围越来越安静。
红兔子的痕迹沿着窗户进入了一间房,萧轻跟着潜入,室内却空无一人。
心下有几分怪异。
他打开门,外面的走廊空荡荡的,甚至有点太空了,每一步都有回音。
为什么这么安静?
这里的守卫、侍者、宾客呢?
萧轻摸了把手臂悄然升起的鸡皮疙瘩,他的生物本能在报警。
像是蒙着眼走在头顶挂满利刃的房间里,不知什么时候利刃就会落下,将他刺穿。
红兔子留下的粘液痕迹一路延伸,朝着更偏僻的地方而去。
又跟了一段,痕迹突兀地断了。
萧轻不断扫视四周,在房门与走廊间徘徊,试图找到一点线索。
可是没有,到处都找不到。
他渐渐深入走廊,尝试着推开走廊尽头的门。
刚打开门,一张灰白干皱的木头脸猝不及防地贴了上来。
那张“脸”沟壑纵横,毫无生气,甚至都没有五官。
萧轻下意识觉得完蛋。
但又觉得不对。
对方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立在门后。
在它身后,整个走廊站满了植物头的守卫,它们面朝萧轻,没有五官的脸上死气沉沉,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按正常程序,对方阵营应该大喊“人类!”,然后发起攻击将他拿下。
可没有。
守卫安安静静的,仿佛一群朽木枯枝。
难道是在进行什么植物间专属的交流?
明明是个逃跑的好时机,萧轻却感到一阵熟悉的汗毛直立感。
木头守卫本来苍白的木头脑袋突兀地鼓起一个小包,飞快由嫩黄转苍翠,一朵娇艳欲滴的红花转瞬盛放。
一朵,接着一朵。
艳红的花挤挤挨挨地在苍白树皮表面盛开。
也许是太密集,也许是少了绿叶的陪衬,也许是蔓延的速度太快。
看起来并没有花团锦簇的美,反而像是在皮肤上蔓延的鲜红烂疮。
生机开始溢出。
每一个植物头守卫都开始发出花苞,血色的,腐烂流脓似的吞噬着原本的一切。
像一场无声蔓延的瘟疫。
有些守卫的身体开始时快时慢地蠕动起来,仿佛里面正在孕育什么活物。
“咕咕……赫……啊……”古怪的呢喃它们身上传出。
红兔子。
这种诡异的生机感又来了。
他警惕地盯着木头人的变化,一步步后退。
似乎是觉察到了他的逃跑意图。
木头人开满红花的脸上忽然裂开出三个空洞,两大一小,仿佛稚童用小刀挖出来的简陋脸孔。
从它空洞的“眼眶”涌出大量的藤蔓,藤蔓在空中交缠,朝着萧轻用相同的频率缓缓挥舞着。
好像许许多多的手正在对他招着。
“勒……埃……”大一点的洞里传出了嘶哑难辨的声音。
它在说“来”。
萧轻头皮发麻,来什么来?
他跟这玩意可没有交情,只有被盯上的危机感。
他很清楚以现在自己的实力根本成为不了猎手,只能成为猎物。
于是萧轻转身就跑。
身后是迟缓的脚步声。
“来……”
“来……”
萧轻不敢回头。
仓促的步伐砸在地上,为紧张气氛奏响乐章。
他拼命观察四周,寻找脱身的机会。
视线无意间扫过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黑金的材质地面多了一抹不和谐的灰色,像顶级豪车锃亮骚包的车漆上落了坨鸟屎。
黏糊糊软踏踏,中间有形状古怪的凹陷。
似乎是一坨被什么东西踩过的灰色软泥。
萧轻想起那个溜进沙龙混点心的软泥怪,能混进来蹭吃,当然也能混出去。
自己好歹有点投喂的情分,这玩意也看不出攻击性,蹭一次路应该还行吧?
他立即追着灰泥的踪迹过去。
可令人失望的是,这并不是软泥怪本体。
只是它移动时留下的痕迹,甚至都干了,还被清扫过,勉强留下一点残余,不知道是哪次混进来留下的。
但好歹算个路标。
萧轻沿着残留的灰泥痕迹,来到一处特别偏僻的阳台,顺着角落里的检修爬梯,上到了会馆最顶端天台。
这里是整栋建筑的最高处,头顶就是闪烁着夜空的天花板。
灰泥的痕迹一路往角落蔓延。
“来……”不远处的呢喃声紧追不放。
萧轻猫着腰跟着痕迹前进,最终却只触摸到了一堵墙,墙边掉落了许多颜料碎渣,看起来很邋遢。
“叻……唉……”
声音更近了,近到萧轻可以听清每一句来自的方向。
眼前是绘制着夜空的墙,不知道是用什么画的,明明能摸到颜料和笔触,画面上的星星却正在流转。
可是路呢?
那么大一坨泥进出的路呢?
“来……”
“来……”
或沉重或麻木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而来,拖沓而僵硬,越来越近,包围圈正在一点点收缩。
萧轻按捺住不停跃动的心脏,仔细沿着墙壁摸索。
一定有离开的通道。
是什么样子的?
暗门吗?
可是任凭他怎么摸,都摸不到这堵墙上还有缝隙或者开关。
他用力拍打墙壁,拍到手发麻,也还是听不到代表有空洞的声响。
爬梯上传来声响,有什么东西正在往上爬。
“来……”一声叠一声的呼唤已经将他包围。
完全可以想象到天台之下是一圈的异头守卫,它们体表开满烂疮似的红花,身体里抽出诡异的藤蔓,朝他僵硬挥舞。
萧轻头皮发紧。
不是形容,他一缕白发真的无风自动,蠕动着往面前的墙壁上爬行过去。
像一条条终于有了自我意识的虫子。
脸上的皮肤也开始发痒,似乎是不太喜欢下方的肌肉与骨骼,正蠢蠢欲动地试图离家去远行。
不好。
那种古怪的生机开始往他身上传导了 。
萧轻按住自己不安分的脸皮,检查周围。
天台空荡荡的,无处躲藏,只有满地干涸的颜料块,根本没有可以当做武器的东西。
颜料?
他抬起头看着以假乱真的手绘夜空。
视线下移,停留在地上那些不起眼的颜料渣上。
谁说门一定要是“门”呢?
他捡起掉落的干涸颜料块。
正常情况下应该先检查颜料渣是否有磨损,看看哪些颜色是被用过的。
再查看有没有粘上了灰泥的,判断软泥怪使用过哪一块,免得开出什么奇怪的门。
但是没有时间了。
匆匆画下一笔。
昏暗的夜空下也分不清到底是什么颜色。
“呕……呕……”诡异的呕吐声在后方不远处响起。
一只眼球开始不受控制的转动,半边视野变得一团乱,天空、地面、墙面、鼻尖、发梢胡乱切换。
乱七八糟的画面通过视神经冲入大脑,大脑过载产生晕眩想吐的感觉。
萧轻忍耐着眩晕,死盯着眼前的墙壁,继续用颜料刻画。
这颜料干涩冷硬,需要用很大力气压在墙面上摩擦才能画出点痕迹。
“呕……”
萧轻听到了极近的呕吐声,不是背后,不是周围,而是来子他自己。
喉咙和食道开始抽搐,似乎有什么柔软湿热的东西想要从里面爬出去,见见世面。
他一把掐住自己的喉咙,手指用力到泛白抽搐,将其中的骚动强行压制。
同时被扼住的还有气管,呼吸无法进行,窒息的感觉渐渐漫上来,肺部的也开始蠕动,想要反抗这具自以为是的身体。
手指在颤抖,但画线条的进度没有停下。
仓促间画出的线条歪歪扭扭的,勉强合围成一个方形,又在门内右边画了个小圆球代表把手。
画画的手下滑到门把,指关节按在把手上用力转动,皮肤和粗糙的墙面摩擦,瞬间磨破也无暇顾及。
“咔哒。”
这扇可笑的,画出来的门真的开了。
萧轻冲入门,没空回头,直接反手关上了。
来不及感受心头涌上的庆幸,脚下一空,坠落感袭来。
门的另一头没有路,是个看不到尽头的洞穴,洞壁粗糙,遍布沟壑,像是野兽用爪子刨出来的。
洞里昏暗,却有漂浮的蜡烛照明,让他得以看清周围。
洞壁一层层堆着杂物,断腿的桌椅,只剩半截的裤腿,咬了一口的面包……什么都有。
坠落的过程漫长得不可思议。
一回生二回熟。
最初的惊愕褪去,一直被肾上腺素压制的疲惫突然涌上来。
肌肉一抽一抽的,泛着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酸,身上不知何时留下的撞伤和擦伤也开始刺痛。
萧轻紧绷的肌肉渐渐放松,婴儿一样蜷缩起来,将额头抵在膝盖上,闭上眼。
白色的发丝安静下来,随风轻舞,显得柔软无害。
脸皮、眼球、内脏也平静了。
冰冷的手轻轻落在他头顶,揉了揉。
“哎呀,我们家小朋友这就玩累啦?”熟悉的,闻弈安空灵的声音带着促狭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