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文字令我生理不适》柏瑭

16、第 16 章

　　曼陀罗的香气里毫不掩饰它狂热、充满好奇与渴望享乐的信息。

　　“后续，麻烦？”

　　萧轻很好奇，这家伙不担心影响任务被主持人报复吗。

　　“主持人？”曼陀罗低低地笑了。

　　“它们，狗，链子，拴上的。”
　　“我的房间，无法，窥探。”

　　它们？也就是说主持人不止一个。

　　不知道是每场游戏固定一个主持人，还是每场都随机匹配？

　　萧轻想知道，但现在不是开口的好机会。

　　他不是卡罗拉，要是追问卡罗拉已知的问题，会惹来怀疑，多说多错。

　　不过他更倾向于后者。

　　如果主持人是固定的，就相当于副本其中一方势力了。

　　曼陀罗也是势力之一，两个地头蛇起冲突，行动应该更缜密一点，不会这么无所顾忌。

　　现在的行为更像是干一票就走的打劫。

　　曼陀罗轻轻拨弄自己金色的指尖：

　　“游戏，参与，不能。”
　　“只能，使用，玩家。”

　　“玩家，利益，优先。”
　　“好处，一点点，我的人，变成。”

　　萧轻做出促狭姿态：“没有，例外？”

　　曼陀罗单手托着花，散出愉悦的芬芳：“我，走私商。”

　　言下之意就是，货源充足，死法多样，满足一切所需，不听话的玩家死完一遍还有N遍，包归西的。

　　甚至，还能把玩家变成货物走私掉。

　　萧轻好奇：“计划？”

　　曼陀罗语气轻快而放肆：

　　“红兔子，拜访，私下。”
　　“收藏品，需求。”

　　“会客室，现在。”
　　“隐蔽，可封锁。”
　　“联手，杀。”

　　答应吗？

　　萧轻又不是卡罗拉本体，一旦动手就会露馅。

　　不光是有可能被红兔子反杀，身份暴露之后，曼陀罗会怎么对待他也不难猜。

　　要么当花肥，要么当酒。

　　但也没必要直接拒绝，他的任务是抓住红兔子，有机会去探探红兔子的底也是好的。

　　还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蹭着曼陀罗把红兔子杀了，自己完成任务。

　　再让曼陀罗顺走主持人想要的盒子，坑一把老给自己挖坑的主持人。

　　他很记仇的。

　　不过难度太高，接近妄想。

　　他放松了动作，学着卡罗拉的模样用指尖轻抚花瓣：“好处？”

　　曼陀罗身上溢出不快的味道。

　　卡罗拉这狗东西做事什么时候在乎过好处了？

　　它们当年之所以在一起，不是因为什么共同利益。只是灵魂里肆意妄为的那一部分在共鸣而已。

　　卡罗拉可不是行动前会计较得失的家伙，它最多在恶果砸到自己身上之前补救一下。

　　今天是怎么了？

　　空气里冰冷的香气在加重。

　　萧轻活动着指尖，故意让语气更轻佻：“时间，珍贵，玩，弗洛伊德。”

　　当别人提出请求的时候，一口答应反而显得另有所图。

　　既然是扮演任性妄为的家伙，那就干脆用正常人不会用的理由拉扯一下，让曼陀罗主动给出更多条件。

　　“哼，弗洛伊德。”

　　曼陀罗接受了这个很卡罗拉的理由。

　　“没有花，丑东西，偏好，只有，你。”

　　空气里弥漫着嫌弃的香气。

　　如果有眼睛的话，此时此刻曼陀罗的白眼已经翻上天了。

　　萧轻笑得有三分像变-态：

　　“呵呵呵呵……”
　　“快乐，你，不明白。”
　　“你们，不明白。”

　　曼陀罗向前俯身，柔软的花瓣和萧轻的相互摩擦，带起一阵令人颤栗的触感，语气里带着诱哄：

　　“你，没见。”
　　“不明白，现在，有趣，红兔子。”
　　“远超，弗洛伊德。”

　　它散发的香气醉人，像藏着钩子，金色指尖轻轻划过萧轻脖颈，酥酥麻麻。

　　麻也可能来自于对方的毒性，但卡罗拉的身体扛得住。

　　萧轻不置可否，任由它自己想象答案。

　　见他毫无心动的意思，曼陀罗优雅起身，花瓣微扬，对他勾勾手指：

　　“走，红兔子，见。”

　　·

　　曼陀罗带着萧轻绕过沙龙厅，来到远离宾客的区域，走上了连守卫都没有的长廊。

　　最终停在一扇漆黑的大门前。

　　门封闭着，用金属材料制成，表面有花纹雕刻，看起来奢华稳重。

　　站在门前却有种诡异的感觉。

　　皮肤上好像有细密的针扎过，仿佛站在不见底的深渊边缘，脚尖已经踩空。

　　四周一片平静，精致华贵的黑金走廊安静依旧。

　　然而心头的股焦躁不安却一点点爬出。

　　是什么呢？

　　萧轻再次将目光放回门上。

　　是这扇门。

　　金属大门反射着清晰的倒影。

　　头顶的灯光，身后的走廊都清晰可见，可他和曼陀罗的身影却不在其中。

　　黑漆漆的门仿佛一张黑洞洞的嘴，大张着吃掉了所有生命的倒影。

　　而且——

　　萧轻总觉得它好像在……看着自己。

　　不是一般的观察，不是隐秘的偷看，而是怀着食欲和贪婪的，窥伺。

　　“门，材料？”
　　萧轻低声询问。

　　曼陀罗也放轻声音回答：
　　“人类世界，金属，工业制品。”

　　疯子。

　　他不知道红兔子到底带了什么东西，但这东西可以让一扇工业制品的门表现出如此怪异的生命感。

　　门后又是怎样诡异到难以理解的情景？

　　红兔子呢？

　　现在的它又是个什么？

　　光是靠近这扇门他都感觉毛骨悚然，生物的本能在尖叫着让人远离。

　　曼陀罗这个疯子居然还想冲进去杀了红兔子，再抢走那个要命的玩意！

　　就因为好奇！

　　萧轻知道以自己目前的实力，冲进去和红兔子脸贴脸肯定没好处。

　　但是。

　　素材对小说家有致命的吸引力。

　　诡谲的、难以理解的、可能让他无法全身而退的素材。

　　萧轻的指尖轻轻战栗，他也开始好奇红兔子到底偷了什么，这扇门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奇异变化。

　　小说家渴求素材的本能在心底叫嚣着——

　　弄清楚！

　　“有趣，非常？”

　　曼陀罗语气里带着笑，抬起手中花纹独特的金色甲虫，对着门上凹槽。

　　萧轻一把抓住它的手腕。

　　“嗯————？”
　　曼陀罗只发出了轻轻的一声，尾音拖的很长。

　　它们应该一起寻求刺-激，不断疯狂踩下油门。

　　而不是在找乐子的时候，为彼此踩刹车。

　　什么理智，什么周全，在疯狂的享乐面前都不应该存在。

　　空气里弥漫起掺杂了不愉快和杀意的冷香。

　　萧轻的声音颤抖着，透着按捺不住的兴奋：

　　“我，开，亲自。”

　　人的本性是贪生怕死的，萧轻觉得自己也没有多例外。

　　但安稳平静毫无波澜的生活，你可以过，我可以过，他和她也可以过。

　　大家都一样的时候，我为什么是我呢？

　　人这一生总要追求点什么，在注定枯萎的生命树上，狠狠刻下一笔只属于自己的痕迹。

　　哪怕生命腐朽了不存在了，哪怕无人观赏解读，那道痕迹也依然记录着他。

　　他想要更完美的作品。

　　说的冠冕堂皇一点叫做理想，更切合的说法是——

　　执念。

　　滋养鲜花需要尸骸和腐殖质，滋养灵感需要更多更新鲜的素材。

　　“呵呵呵呵呵……”

　　曼陀罗笑了，这次真的是开怀的笑。

　　果然还是那个卡罗拉啊，疯狂的，享乐至上的，为乐子而生，或者死。

　　就是这股疯狂，才会让它在第一次见面时就为之沉沦。

　　现在，好像又重新品味到了当时的悸动。

　　这让它心情愉悦，曼陀罗不介意让渡一点打开礼物的乐趣。

　　“拿去，宝贝。”

　　曼陀罗欣然放下手，指尖夹着金色甲虫朝萧轻送过来。

　　“嘁赛文本官扔他……嗬……咕噜丁凡还扥……咕……告白该赛飞思赫赫……”

　　门内传来了一阵阵听不懂的呢喃低语。

　　萧轻与曼陀罗的动作暂停，凝神细听。

　　“呕……呕……”

　　呕吐声，声音又长又重，听的人头皮发麻。

　　“呕呕呕……”

　　呕吐的力道越来越重，仿佛是要将内脏也一并吐出来。

　　“呕——————”

　　“啪嗒——”

　　有什么湿湿黏黏的东西落了地，溅起满地粘液。

　　片刻的寂静后。

　　黏腻的拖行声音响起，似乎朝着某个方向去了。

　　“它，跑！”曼陀罗立马将金色甲虫按向门上的凹槽。

　　一道微光闪过，门开了。

　　甜腻的腥气从房门后涌出，仿佛这房间刚刚嚼了个活物，还未吞下。

　　通透纯粹的蓝猝不及防地闯入萧轻视野——

　　没有一丝瑕疵的蓝色墙面，蓝色的木制家具，蓝色丝绒的窗帘和地毯，顶到天花板的蓝色大书柜，还有窗外撒入的浅蓝月光。

　　这是……

　　书房，他最熟悉的地方。

　　他为什么会到书房来？

　　刚刚好像是想去……做什么来着？

　　萧轻疑惑地回过头。

　　身后只有关上的房门，静静凝望着他。

　　目光在房间里周转一圈，最后被室内唯一的光源吸引，落到桌面散乱的稿纸上。

　　啊，是打算写小说吧？

　　《疯兔子》第四部的结局还没打磨好，自己应该多花点时间在上面的。

　　对，就是这样。

　　找到了目标，萧轻抬起腿往书桌那边走去，熟练地拉开椅子，拿出钢笔，伏案书写起来。

　　一个个文字从笔尖流畅的溢出，凝成砖石，一点点砌出他想象中的世界。

　　窗外的夜色更深了。

　　“咚咚咚——”

　　敲门声惊醒了萧轻沉浸的思绪。

　　“你好，这里是物业。”

　　斯文的女声隔着门传来，听着发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