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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碎碎念小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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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终于拿自己的眼睛亲自确认了苏柒腰腹处这道伤口的秦晖风笑着看着自己被打落的手指,还好,她的伤口愈合得很好。只是到底伤得太深,怕是当初伤到了神经,哪怕那玉家的医术再怎么神通广大,她这样不要命的练习,还是让她的身体超负荷了,这才重新牵动了这早已愈合的伤。
“你知道了什么?”从卸了力的手中将自己的另外一只手也抽出,看着眼前默默将自己的衣服下摆拉好,抚平的男人的头顶。一股难以言喻的失控感从胸腔中开始蔓延,让她产生了想从这会议室逃离的冲动。
可脚才刚刚挪动,就发现自己已经被秦晖风死死的圈在他的身体和自己坐着的椅子间。
“小柒,相信我,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吗?”苏柒就只能看到眼前高大的男人弯下的脊背,双手青筋凸起紧紧抓着椅子的扶手,染成了黑色的头顶上似乎还有些没处理干净的发胶。暗示着男人在来这里之前,许是刚刚结束了自己的工作,只是随手将梳理整齐的头发抓乱就赶来了。
偏过头,不去看他,“秦晖风,你有毛病吧?矫情什么呢?”
“秦晖风?你还是只肯叫我秦晖风。”哪怕是像刚刚那样喊他老秦也好,也好过现在这样,仿佛刻意把他放到了一个安全的距离。这一次,他选择了把话说出来。
“对待苏小柒,你大可以把你心里的话说出来,只要不是把那些会吓跑她的心思直接摆到明面上。温水煮青蛙,你总要去煮才有用。不然,苏小柒就像一块石头,你现在这样事事依着她,护着她。永远也没法打破她心外面那层壳,反而只是让她那层壳越来越坚固罢了。”
彼时,许愿劝说他的话,就姑且信她一次。
“……”咬着下唇,感觉心里有一块武装着盔甲的地方在接受着外部的攻击。是,她承认,她努力在让秦晖风在她心中看起来和别人一样。可偏偏,这刻意,就已经代表了不同。
他见过那个最阴暗,最自卑,也最无力落魄的她。
也是他,一点点将她拽了出来。
可她,能回报给他什么呢?
“小柒,你到底在想什么,在纠结什么,在顾虑什么?哪怕就一样,就告诉我一样,好吗?”苏柒看着眼前的人微微颤抖的背脊和同样微微颤抖着的声音。
到底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插/入了男人的黑发缝隙之间,感触着男人的温热和细微的颤抖。
“我曾经,也有过一个很好的兄弟,他比我大了几岁,”时隔很久再度回忆起那个傻大柱子,一丝丝红色慢慢从苏柒的眼角晕开。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训练,一起打架,一起受伤。可是有一天……”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滴落在男人的头顶,“他回不来了,我把他弄丢了,我把他弄丢在了那个热得要命的地方……”
“可这,又和你我之间,有什么关系呢?”秦晖风猛地抬起头,看着眼前流着泪,声音哽咽着的女孩。
“有什么关系?”伸出了手,抚上了他满是红血丝的眼角边,“他,是因为我死的。而你,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他的影子,你就像他一样,把我当作自己的亲妹妹一样,对我好,非常好。”
手猛地垂下,捂着自己的眼眶,“我不想害你,秦晖风,就这样不好吗?为什么非要踏进来呢?”
早在秦晖风第一次给她过生日那天,她就察觉到,她就像溺水的人,终于又找到了一块浮木。
她想抓住吗?
当然。
可是,午夜梦回,安家大哥满是血污的脸,一次次出现她的眼前。
还是就这样吧,不要再靠近了,不要再奢望更多了。
“可小柒,难道你就打算这样,和所有人看着亲切,但却疏离的,过一辈子吗?”双手抓住了她的肩膀,慢慢攥紧,“这不公平,对我,对我们,对你自己!都是不公平的。”
难道她要让自己这样抱着伤口,看着像个太阳一样,温暖所有人,但却永远捂不热自己的那颗心吗?但凡那颗心有了温热的迹象,就要固执的将它重新冷冻吗?
泪水慢慢从手指的缝隙中流出,“秦晖风,你不懂!”
“不懂?我不懂什么,不懂你十岁开始,就开始践行你们苏家所谓的长子长女必须承担的职责,还是不懂你十五六岁的年纪,就拿到了其他人可能几十年才能完成的军功?”
泪水一下停住,抬头看着眼前的人:“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你从哪里知道的?你知道了多少?!”语速越来越快。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知道的?这些事,明明除了她爸,就只有一些上层的人才知道,他又怎么可能查得到?
秦晖风看着一下止住了眼泪,转而眼神中瞬间带上了警惕的女孩,嘴角带上了一抹苦涩的笑意,“我知道的不多,小柒,我们见过,在利比罕。”终于将这巨石抛下。
许愿来找他摊牌那天,也是他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在说唱大赛初见面之时,就觉得那一双猫瞳有些眼熟的原因。
小柒为了苏家做的一切,在利比罕经历的一切,哪怕是许愿,也只知道个大概。
可这大概,哪怕只是想象,都让他背脊发凉,曾经,他的女孩,离他那么近,也离死神那么近。
他是一个无神论者,可第一次,他感谢,死神没有把他的女孩从他身边带走。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他祈祷,余下此生,她能够无忧无虑,无病无灾,平安喜乐。
他愿拿自己做交换,就让那些病痛,那些无法言说,都换到他的身上。
他们见过,很早以前,在他们还不是现在这幅模样的时候。
在和这纸醉金迷的娱乐圈,完全不同的世界。
漫天的黄沙,干燥到让人烦躁的灼热空气,岌岌可危的房屋,随时会冲出来的饥民群,不知何时会响起的枪声,路边转角会突然出现的带刀的幼童,站在家门口渴求靠自己的身体换来孩子的晚餐的母亲……
以及,那不知何时会要了人的姓名的大规模武装争斗中。
他们,曾经见过。
而他,记住了那个灰色无望的世界中,一双明亮,坚定,赤忱,充满希望的眼睛。
哪怕只是,匆匆的一眼。
“你见过我?在利比罕,你怎么会?”皱着眉看着眼前衣冠楚楚,养尊处优的男人,他怎么可能会去过哪里?
慢慢松开钳制住女孩的手,从她的肩头滑落,他盘腿坐在女孩的身前,盘着的腿圈住了女孩的双腿,就好像害怕接下来的话会让她逃跑一样。
“我从18岁成年之后,就离开了家,各处游荡。后来,我就去了国际灰色地带,利比罕,是最后一站。”伸出手握住了女孩放在膝头的手:“他们总说我看起来像尊佛,可,大概只有去过那里的人才会知道,一个人需要用多大的努力去抵挡那些黑暗。”
不去计较这人为什么想不开,放着那么多地方不去,自己跑去了利比罕,苏柒问道:“所以,你是什么时候见过我的?”
一丝模糊的猜想从脑中划过,她想起了,她在秦晖风车子里,看到的那个装饰品。
她早就知道了,不是吗?只是带着侥幸心理的以为,那个小孩儿,她还活着,在什么她不知道的地方,继续卖着她的独家制造,做着靠自己的双手养活她自己和收养她的老奶奶,离开利比罕,去到外面的世界的美梦。
能像个正常的孩子一样,读书,交友,长大。
“阿莉莎。”秦晖风的声音,再度打破了她的幻想。
闭上眼,眼皮微微颤抖,是啊,怎么可能呢?
“我在阿莉莎摆的地摊前面见过你,你那个时候像个小老太太一样,蹲在阿莉莎的面前,”回忆起在利比罕的往事,秦晖风也有些恍惚,记忆中,她每天都会到阿莉莎的摊子上,和她碎碎念。
劝阿莉莎这个可怜的不知道父母是谁,还是否还活着,自己是弃婴抑或是被拐卖到利比罕又被遗弃的,长着一张显眼的东方脸的女孩跟着她离开。
阿莉莎,和收养她的奶奶的家,就在他的楼下。
那时,他每天推开窗,都能看到类似的一幕。
一个瘦瘦小小,穿着工装服的女孩,蹲在阿莉莎的摊子上,絮叨着阿莉莎这张脸绝对是华国人,让阿莉莎和她奶奶跟着她离这里。一旦核实了身份,政府会给阿莉莎补助,会供她上学,在华国,也更适合她们生活下去。
哪怕政府无法核实她的身份,有她在,也有办法让她继续留在华国。
年纪轻轻,好一个圣母。
可这里的孩子,又怎么可能像华国那样和平荣盛的社会中长大的孩子一样?
她说的,阿莉莎怕是一个字都不会信。
他和当时一起混的人打赌,这个颇有理想的女孩坚持不了一个礼拜,哦不,或许连三天都坚持不下去。
可他看着这两个人从最初的一个说一个赶,变成一个说一个听,到说的那个能熟门熟路的帮忙卖货,再到说的那个在没有客人的时候带着阿莉莎识字……
不知不觉间,每天趴在窗户栏杆上,看她和阿莉莎碎碎念,成了他的乐趣之一。
直到有一天,家里传递来的消息,他必须离开了,别无选择。
老爷子的忍耐,到了极限。
离开那天,第一次,女孩在阿莉莎摊子上的时间段,他走下了楼。
“阿莉莎小美女独家编织挂饰,3利一个,童叟无欺。”
他站在摊子前,看着这个女孩的侧脸,她似乎非常适应这里的生活,头也没回的张罗着,向他推销。
“给我一个你觉得最好看的吧。”他故意用华国语道。
“嗯?”他看着她终于偏过了头,可惜的是,脸上还带着当地专用的防风沙的面罩,只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在这个每天都在滋生着罪恶的地方,明亮透彻的吓人。
“好的,先生,祝您一路顺风,先生!”随手取下了离她最近的那一枚挂饰递给了他。
“你怎么知道我要离开?”接过挂饰时,他只觉得这玩意儿,五彩斑斓的,毫无审美可言。
就看见她朝着自己身后扬了扬下巴,“你虽然随身没有什么行李,但你带着这里出远门的必需品,鸭舌帽,墨镜,面罩,手套。左腿绑刀,右腿兜里怕是还藏着家伙。后面还停了这么大一辆越野,不是要离开就是要出远门。”
他当时怎么回答来着?
“嗯,我是要离开了,有缘再见,碎碎念小姐。”
“虽然这个称呼我不喜欢,但还是祝您一路平安,偷窥魔先生。”
“哈哈哈,好,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