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之壶》百目鬼妹

13、卷七 《血斗蓬》（下）

　　《魔鬼之壶》
　　卷七
　　《血斗蓬》
　　（下）
　　作者：百目鬼妹

　　夜深了。窗外依旧风雪交加。
　　大家围坐在客厅里。平屿一直心神不宁，突然起身向门口走去。
　　“怎么了，平屿？”
　　“好象听到星野在叫我。”
　　“没有呀，你一定听错了。”
　　“我还是到外面看看吧。”
　　“没人啦！”
　　平屿不听，把门打开，一阵彻骨冰寒刺破肌肤。
　　屋外大雪朦胧，一个人影也没有。
　　“奇怪了，刚才明明……”平屿小声嘀咕。
　　指针继续转动，到了十一点钟。
　　佟诚站了起来：“我还是回房休息。”
　　“我也是，”游佐说，“平屿，你还要留下来吗？”
　　“没关系，你们去睡吧。”
　　“我也要走了，”岗崎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跟在游佐之后。
　　离开客厅，他们朝客房走去。
　　“平屿这个傻瓜还不知道，星野不会回来了。”岗崎突然说。
　　“你在胡说什么！”佟诚脸色遽变。
　　岗崎不怀好意地笑：“你们比我更清楚。”
　　“你……”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游佐拦住佟诚，强作镇定地问，“你到底要怎样，说吧。”
　　对方似乎并不着急，而想玩弄玩弄落入掌心的猎物：“我该睡觉了，明天见。”怦，把门在他俩面前关上了。

　　“岗崎知道了？会向警方报告吗？”佟诚紧张地问。
　　游佐脸色阴沉：“不会，他一定另有所图。”
　　“怎么办？”
　　游佐咬紧了牙说：“呆会儿我去和他谈条件，你后一步跟去。到时我们再……”
　　“这不行！岗崎一死，我们就会成为嫌疑最大的人了！”
　　“只要我们伪造现场，做成外人入侵抢劫杀人的样子，警方只会怀疑到那个杀人犯身上……”

　　平屿一个人呆在客厅苦思。敲门声响了。
　　他猛一抬头：黑魆魆的窗外，玻璃上映出一个人的脸。虽然那张脸比纸还要惨白，他还是能够肯定她就是星野。
　　“星野！”他大叫一声，打开了门。
　　星野倒在门口。
　　“星野！”平屿几步跑过去，抱起她，发现她身上沾满雪，浑身脏污。
　　“振作点！星野！”
　　平屿把失去知觉的她抱回屋里，然后急急忙忙为她冲了一杯热巧克力。
　　等他从厨房回来，星野却不见踪影。
　　“星野！？”

　　岗崎的房间。笃笃笃，有人敲门。“游佐吗？来得好快呀。”岗崎满面邪笑着打开门，一个人影出现在门边。
　　“星、星野！”岗崎惊恐万状。
　　星野瞪着大大眼睛的表情，就像石膏一样漠然。她死死盯着他，目光黑邃如洞，寒气逼人。
　　岗崎被她紧紧地瞪视着，陷入冰冷的恐怖中。他象筛子一样抖了起来，口里反复重覆：
　　“不关我的事！不是我！”
　　星野猛地伸出手，岗崎想躲开可一只手已被她牢牢抓住：“是谁！”
　　岗崎上下不接下气地嘶叫道：
　　“佟诚！……佟诚！……”

　　“然后呢？星野人呢？”
　　田中站在门里，不紧不慢地问。
　　“到处都找不到……”平屿满头是汗。
　　“你是不是想星野想得太出神了？”
　　“不可能的！”
　　“其实星野根本没回来，这些都是你的幻觉！好了，回去吧。搜救员会解决一切的。”
　　“老师！”
　　田中无情地关上门，平屿无奈地返回：“还是求其他人……”

　　寒夜又深又黑。游佐悄悄地穿过走廊。“岗崎，我要和你谈谈，”她停在岗崎的房门前，用手一推，门竟然开了，“岗崎？”
　　她走进去，发现岗崎歪着身子躺在地上，双眼瞪得老大，好象看到从未看过的可怕景象……
　　“啊——”凄惨的叫声又尖又长，震憾了整座山庄。
　　平屿循声而来，在走廊上差点与佟诚撞个满怀。
　　“啊，佟诚，刚才的惨叫……”
　　“我也听到了！象是游佐在叫……”
　　从后面赶来的田中紧张地问：“怎么回事？”
　　“那不是岗崎的房间吗？”平屿讷讷地说。佟诚已率先冲了进去：“游佐，你没事吧？”
　　一侧，游佐吓坏了，指着一个地方瑟瑟发抖：“岗……岗崎……”
　　大家朝地上一看：“岗……岗崎！？”
　　“他死了！”
　　平屿蹲在死者身边，手刚一碰到尸体，触电一般缩了回去：“好冷！……象冰块！”
　　“大家都出去！”田中惊叫道，“我去报警！”

　　惊魂稍定的游佐告诉大家：
　　“我有事找岗崎…一推门开着，一进去就看到……”
　　“难道杀人犯真的来了？！”佟诚惶然大叫。
　　大家都吓住了。
　　他们不能想象——杀人犯可能还留在这屋子里，下一个说不定就是自己！
　　平屿全身发冷：“那……那星野……”
　　“怎么？”游佐敏感地问。
　　“刚，刚才星野回来过……”
　　游佐惊了一下：“什么？开玩笑！”
　　“我说真的！她真的回来过！这会儿不知哪儿去了，我害怕她会不会也……”
　　“开什么玩笑！”佟诚狠推了他一把，“星野不可能回来的！”
　　“咦？”
　　佟诚发觉失口，有点慌张：“我是说，风雪这么大，她怎么可能回得来呢？”
　　“是你的幻觉啦，你太想星野了！”游佐掩饰了一句，然后催促道，“快回房间吧！我害怕！”

　　田中摘下厅壁上的电话，拔打了110。
　　铃声久久没有响起，田中怀疑电话线是不是被暴风雪刮断了。
　　当她第五次按下重拔键时，终于听到了铃声。
　　铃声仿佛经过又黑又长的隧道，很轻很模糊，田中耐心地等待着。
　　铃声一声一声地响着，一遍比一遍响。田中突然觉得，声音不是从电话里发出，而是来自身后，长长走廊的另一头。
　　就在那时铃声停了——一片冻僵的寂静——停在她身后，几乎同时她听到电话机里一个奇怪的冷笑声。
　　田中用了最大的努力回过头去。
　　她也只来得及看一眼。
　　“星野！”她仿佛透不过气似地说出这个名字。
　　电话从她手中掉落下去。

　　这时，过道那边传来对话声：
　　“游佐，你看他说的是幻觉吗？星野……”
　　“你白痴啊！她不是你打死的吗？”
　　“可，可是……”
　　“你不肯定她死了对不对？就算她没被打死，在雪下埋了几个钟头也该冻死了！”游佐说，“佟诚，你想太多了。”
　　“可是，岗崎死得太不寻常了！死了最多一小时，他的尸体就硬梆梆的了，好象冻肉一样！”
　　“你想说死人作怪吗？笑话！这都是杀人犯干的，知道吗！”
　　游佐不再说什么，在佟诚前头走去。

　　这时，响起平屿的惊叫声：“不好了！快来呀！田中，田中老师……！”
　　他的叫声太凄厉了，从没听见他这样恐惧的叫声。俩人知道大事不好，赶紧跑了过去。
　　刚冲进客厅，眼前的情景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只见一片血肉模糊。田中鲜血淋漓地仆倒在地。
　　“我们都会被杀！”佟诚拉着游佐就跑，但拉住的手却冷得象块冰。佟诚打了个激棱，往后一看，几乎被吓得屁滚尿流……
　　他惊恐地发现，拉着的人竟然是星野。
　　她一身鲜红鲜红，鲜血不断往下滴，地上已积了一汪血。浓重的血腥气在房间扩散，满屋子都变得阴寒恐怖。
　　最可怕的还是她脸上的表情，青白的脸，紫色的嘴唇，阴惨惨地好像在笑，据说冻死的人脸上都是微笑的。
　　佟诚剧烈地发抖：“你，你别过来！”
　　“佟诚，你怎么了？”她居然还一脸茫然地伸手来拉他。
　　“别碰我！你已经死了！”
　　“你在说什么啊？”她已拉住了他的手，一股寒气直窜心头。
　　“放开我！”佟诚一甩手，大叫。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把刀，寒光闪闪。“别以为我会怕你！说，你把游佐怎么样了！？”佟城扬起亮晃晃的刀。
　　“你……你要做什么？佟诚！”
　　“快住手！”平屿大声制止。
　　望着逼来的刀尖，星野“哼哼哼”发出冷笑，空寒凌厉。一阵冷飕飕的穿堂风吹起她的血衣，血衣翻卷，鲜血喷涌。一瞬间，墙壁也开始流血，血铺天盖地向佟诚涌来。
　　“去死吧！”佟诚手持匕首直扑过来。
　　“住手！”
　　随着一道白光，游佐捂着手臂蹲在地上。鲜血顺着手臂流下来。
　　“她是游佐啊！佟诚！”平屿吼道。
　　佟诚几乎疯狂了，握着滴血的刀乱舞，嘶力竭地嚷道：“我杀死你了！我杀死你了！星野！哈哈哈！”
　　“你疯了吗？快把刀放下！佟诚！”
　　佟诚胡乱挥着刀，在走道上猛跑，猛喊：“来呀！星野！我宰了你！”
　　突然他象被钉子钉住似的，一动不动地站住了。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前方空间，就望见……滴滴答答在淌血的星野。
　　然后她说了一句话，血淋淋的一句话：
　　“你宰不了我，只能宰了你自己。”
　　佟诚直着眼，举刀伸向自己的脖子。
　　白光一闪，噗地一声飞起鲜红的血花。

　　平屿使劲搂着游佐：“坚持一下！我去叫救护车！”
　　而此时，星野却飘忽在身边，瞪着地上的游佐。
　　在电灯照耀下，那红色格外鲜艳。星野的目光阴冷阴冷，象绵绵不断的雨雪，浸透她的全身。
　　“星野！？”平屿象遭雷击似地呆了，“大家，大家都是你杀的吗？他们不都是你的朋友吗？”
　　“我被他们杀死了！”星野悲愤地说，“就埋在林中的雪地里！灵魂死了，现在回来的只是我的尸体！”
　　“但是，为什么……”
　　“因为我恨你！”游佐头一下抬起，“从小我就恨你！你总是做好孩子，大家都夸你听话，可爱！‘看人家星野，星野怎么样怎么样的’ ……我到底哪点比不上你？为什么连平屿都喜欢你？我身边，却只有岗崎、佟诚这样的小混混！都是你害的！如果没有你就好了！”
　　“所以你杀了我。你知道我的感受吗？”星野举起长长白白的胳膊，说出了遥远，说出了寒冷，说出了——：“我躺在那里苦苦挣扎，四肢沉沉地死去；雪堆得越来越厚，外面也越来越静，好象所有的东西都被雪隔离了一样，在白色的黑暗中……”
　　她的声音仿佛窗外舞动的冰雪发出的，说出了死亡。
　　仿佛有一股冷气吹进了游佐的身体，浑身变得冰凉冰凉。四周奇冷，整个世界像一个巨大的雪墓。她想跑却迈不动脚，四肢象冰棍一样冷硬，整个人仿佛迅速滑向一个黑暗的冰窟……
　　房间里，只剩下一对一的凝视。
　　平屿心痛不已，泣不成声。当初玩得多么好的伙伴，为什么要自相残杀？他们所认为的理由，怎么能成为杀人的理由呢？
　　“现在他们都不在了，我也要随他们离开。”星野说，“你也快离开吧！这地方马上会埋在冰雪之下了！”
　　话音未落，巨大的轰鸣声在山谷中响起来。
　　“什么声音？”平屿惊叫起来，“啊，雪崩！”
　　“快跑吧，平屿……”
　　“星野！”

　　平屿飞快地跑向吊桥。刚刚跑到吊桥的另一头，只听“轰隆”一声，山顶的冰雪一泄而下，刹那间就把整座山庄覆盖了……
　　“星野……”平屿的声音在山谷轰响回荡。
　　随着声音消失，他模糊看到对面有一束光闪动起来，象一个火球，又如一件绸质的红衣在风中飘荡着，翻卷着。

　　雪崩过后，救难队从雪堆下挖出了5具尸体。每一具尸体都有不同程度的冻伤，同时带有残杀的阆迹。最后被挖出的是星野。她因后脑勺被重击而死亡。验尸结果发现，她比其他人早死6、7个钟头……
　　平屿回到了东京。出发时的6个人，只回来他一人。
　　他不再滑雪。

　　后记：
　　从那以后，滑雪场一带流行这样一个传说：当你一个人远离集体，怀着忿恨不平的心情孤独徘徊时，面前会出现一个穿红衣的少女，微笑着对你说：
　　“需要红斗蓬吗？”

　　（本话 完）
　　（2021年3月2日发于晋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