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帝他为何这样》杯时沏

2、犯病

　　林鹿再打开微博时，评论已经涨到了快两千，底下还有节目组官方的互动。
　　不少人叫他岁岁，还有很多人叫他的名字，他看到了后，蓦然心中生出了很温暖的意味。
　　虽然这里面肯定少不了公司买的粉，但里面还是有一些影迷的声音。
　　他感到非常满足。

　　这种访谈类的功课其实并不难，只要温习一些话术就好了。
　　林鹿穿着一件衬衫和卡其色的西裤，坐在吧台边，左手边就是主持人，他有点拘谨地看着主持人念开场白，随即一段流畅的和弦飘过。
　　“林鹿，你好，我是李念。”
　　“李老师好。”
　　李念算是老牌主持人，和她交谈简直就是如沐春风，林鹿放松了下来，嘴角衔着微微笑意。
　　李念：“我看到你在这儿，就好像看到了岁岁，不过这个岁岁没有经历后面那些磨难，让人有一种代偿的感觉，非常欣慰。”
　　林鹿没有立刻回答，略微思索了一番：“我在拍《下坠》的时候，一直在想为什么不是下潜呢？”
　　“因为讲戏的时候，编剧老师有说过这是她下潜到底，去观察的一次残酷挣扎。”
　　李念接道：“所以里面会有很多沉默的镜头，观影者是观察者的角度……”
　　“是的，所以您说看到我有种代偿心理，我很高兴。”
　　“那为什么是下坠呢？”
　　林鹿认真道：“因为下坠是无可奈何的，仰面朝天，不知结局如何，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潜在的危险与放纵。”
　　他吞下后半句，因为下坠就是岁岁。
　　随即，李念示意播放《下坠》的剪辑片段。
　　弱小可怜的O出生在贫民窟，环境背景的颓废与稚嫩懵懂的眼神……
　　岁岁不断往前走着，从小孩到大人，从青涩到烂熟，一个没有任何性别符号的儿童走到了站街的那个地方，他不再走了，红色紧身裙，渔网袜，细细手指夹着烟，眼尾濡湿，在青烟袅袅和灯红酒绿之中，看向镜头。

　　李念道：“导演的镜头语言非常明显……”
　　她似乎是词穷。
　　没办法，现在的环境依旧是如此，BO很难有话语权。
　　“李老师好像是beta？”
　　李念颔首。
　　“那么李老师应该有过下坠的体会……”林鹿微微笑着，很难想象这样清醒犀利的话语从他柔软的嘴唇中吐出，“只要是性别体系中的任一性别，无论它是否占优势，总会有个苹果在诱惑它——向下的自由。”
　　李念愣住。眼前的人冷淡地抬眸，就好像岁岁附身，有种难以名状的绮丽与美好：“我也有过。”
　　李念回过神来，笑谈这些能播吗，又转而将话题引到林鹿的A演O上。
　　“虽然你作为A看起来很温和，但演起截然不同的社会性别会不会很吃力呢？”
　　访谈顺利进行。
　　在最后的环节，李念还提及了林鹿之前跑的众多龙套，又读了些粉丝提问，烘托了一下煽情氛围，访谈圆满落幕。
　　林鹿与李念握手，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访谈里头林鹿说的一些话被剪掉了，李念发消息告知的时候，林鹿赶紧回没多大事。
　　但整个访谈看下来，话里话外都有些平权的意思。因为林鹿此时半火不火，虽然有点水花，但热度也很快就过去了。

　　洛可穿着白大褂，给霍喻装抑制剂，一边说：“没想到还能看到跟你一样犯病的A。”
　　霍喻不置可否，目光扫过屏幕里林鹿的脸，他接过袋子，将口罩拉到鼻梁上，嗡声道：“走了。”

　　林鹿呆在别墅里很少出去，自然也就减少了和霍喻见面的机会，但想到霍家兄弟闹翻，霍喻还在不在这里都成了个问题。
　　一切都与以前的生活无异。
　　直到芳姐给了林鹿一封请柬，烫金的红封，来自于一个流量小生。林鹿看着请柬，有点不想去，但是别人来请了，不去好像也说不过去。
　　那天芳姐不知是怕林鹿不去，还是出于自己很久没露面，特意开车来别墅接林鹿去做造型，拿定制西装。
　　芳姐看着后视镜里的林鹿，红艳艳的嘴唇抿了抿：“圈里就是这样，趋炎附势的，他请你不去的话，那可是结了大仇了。”
　　林鹿：“我知道，那几个小孩不用看着吗？我自己去也行。”
　　芳姐尴尬一笑：“这边快完了，下个月底我就能脱身。”她自知林鹿红了，有黑马的潜质，明明自己自顾不暇的，换别人可能早就毁合同了。
　　她继续道：“真是抱歉，冷落了你，我在面试助理，到时候带过来给你看看。”
　　“等会儿要是不习惯，找个借口溜了。”
　　林鹿点点头，下车的时候，芳姐还在后面叮嘱：“我在这里等你。”
　　林鹿叹了口气：“芳姐，我没怪你。”
　　芳姐笑了：“我知道。”

　　林鹿推开别墅大门，只见俊男靓女三五一堆，少不了寒暄。明明前几秒素未谋面，说着说着哥哥姐姐的就叫了起来。
　　他有些不适。这些场景他见过，很熟悉，但就是不能适应，正想找个角落坐会儿。
　　“林大影帝来了啊，蓬荜生辉！”流量小生潘宇走了过来，就单走过来这个过程就挺众星捧月的，缘由无他，和他胳膊挂着的那位有关。
　　林鹿只好问好：“你好，叫我林鹿就好。”
　　潘宇身边的大款撇开了他的手，伸手道：“你好哇，岁岁。”
　　林鹿轻轻皱眉，伸手碰了碰他的手，便收回来：“你好。”
　　潘宇嫌恶之色在眼中一闪而过，便又堆出笑意来：“这位可是你的影迷。”
　　林鹿不太清楚这人究竟是不是单纯自己的影迷，由于业内有着不成文的规矩，就算是傍大款也是讲究你情我愿的，当然这你情我愿里耍了多少强权逼人的手段，谁也说不准，司空见惯罢了。

　　大概这位影迷真的想留个好映像，他体贴地与林鹿保持着距离。晃动着酒杯，和他谈起岁岁。
　　林鹿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突然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影迷拿出手机，亮起屏保，正是红裙渔网袜的他：“你这个O演的真的很不错，这才是O嘛，不愧是本色出演。”
　　林鹿站在这衣香鬓影的小别墅里，觉得无比荒唐：“您知道电影名字叫什么吗？下坠，是主角被摧毁的过程。”
　　今天还真是来错了。
　　那边的潘宇发觉这里气氛不对，便花枝招展地走了过来，手轻轻搭在影迷手上，娇嗔一声：“碰壁了吧？”
　　影迷不说话，讳莫如深地笑了笑，眼睛仍是粘在林鹿身上。
　　“林鹿，他可是你的影迷，这位在商界可算是数一数二，你跟了他，戏路不知宽了多少……”
　　林鹿道：“那就是我不识抬举了，只是您知道我是A吗？”
　　潘宇瞧着影迷变了脸色，瞬间黑了脸，然而他作为一个O，的确在生物链上就被压制着。
　　再者就是A本身的素质，以及在社会的特权，没有人会强迫一个A，即使是在浑浊的娱乐圈。
　　影迷呵呵一声，挣脱了潘宇的手，离开了战场。
　　潘宇青着脸：“真是晦气，谁知道你有没有骗人。”他说这话时，林鹿能看见他脖颈后微微凸起的腺体，上面横陈两个牙印，泛着血丝。
　　林鹿脖颈处隐隐作痛，冷声道：“你大可试试。”
　　潘宇悻悻噤声。
　　林鹿转身要走。小别墅里男男女女似乎察觉到了氛围不同寻常，纷纷看向这里。
　　潘宇面皮一紧，恶狠狠地低声道：“你走试试。”
　　林鹿同样低声道：“青春饭能有几年，你的戏路才是越走越短了。”他说时没带什么情绪，于是这话反倒是像劝潘宇从良一般，硬生生又把他怄了一通。

　　来与不来都结了梁子。林鹿走出门，叹了声晦气。他想到芳姐还在等，可自己此时的确心情不好，不想影响到她，于是打了个电话，告知自己搭别人车出去了。
　　芳姐以为他重新攒的局，深信不疑，还叮嘱道：“那你记得剧本，尽快定下来，趁热打铁。”

　　林鹿走在路上，此处也是城郊，与他那套房子是相反的方向，光靠走肯定是不行的。他拿着手机，打开顺风车软件，身后传来一声滴滴。
　　一辆电动车停在他身边。
　　来人高高大大，坐在电动车上，把车子都衬得娇小了，一双魂牵梦萦的眼睛看过来：“去哪儿啊影帝？”
　　林鹿呆呆的：“回家。”
　　“上车。”
　　林鹿：“电动车能载人？”
　　虽然这么说，林鹿已经接过机器猫的头盔带上了。
　　“你怎么在这里？”
　　霍喻闻言道：“过来做生意。”
　　林鹿看到了车上挂着的塑料袋，里头几支抑制剂，好像没有牌子，难道霍喻已经落魄到当黄牛了？
　　霍喻不知道他想什么：“你呢？”
　　林鹿：“参加聚会，回家睡觉。”
　　霍喻笑出声来，林鹿能听见他胸膛震动的闷闷声音：“你有没有想过，给O办个卫生品……”
　　林鹿婉拒他的推销道：“我又没有和O交往……”
　　“哎，你好狡猾。”霍喻长叹一声，在飞快倒退的树影街道里，对身后的人道，“要勇于尝试啊。”
　　虽然这句话在林鹿耳中与敞开心扉没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