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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番外之萧云渊 ...

  •   他记得很清楚的,只有那个人的背影,以及那个人微微上扬的嘴角,其余的,一概模糊成看不见的虚无。
      ——题记
      他叫,萧云渊。
      这个名字,是他在五岁的时候,那个人取的。那个时候他从孤儿院出来,被一个姓萧的家庭领养了。那个家庭很奇怪,领养他并不是因为没有孩子,而是因为他长得很像一个人。
      他被那个家庭的男主人,牵着走进那个豪华的大房子。
      他抬起头,眼睛睁得大大的,他几近贪婪地从头看到尾,仿佛永远也看不饱似的。
      他未来的爸爸在进门前,蹲在他的身前,轻轻地像是哄骗地说着:“乖孩子,等下你就要见到你的妈妈和你的姐姐了。你的姐姐会很疼你的。”
      他面对这样的话语,黑色的瞳孔却一阵一阵地紧缩,手里紧紧地环抱着他那个已经破烂的不成样子的玩具熊。
      然后门打开了。
      一个七岁的孩子站在门口,她一步一步从阴影走到阳光底下。每走一步,她黑色流瀑般的发丝轻轻摇曳,她睫羽的轻微扇动,她白皙的肌肤上光芒的每一次微闪,都像是一个希望的铸成。
      她走到他的面前。微微笑了。伸出手。
      “你好,我的弟弟。”
      她黑琉璃似的眼眸,就像是刹那间装满了阳光。

      也许就是因为那个收养他的原因,他的新爸妈把他的命名权给了她。
      “就叫萧云渊吧。”
      他睁着眼睛向那个声音看过去。看见她轻轻地合上书,嘴角上扬。
      云渊,意为飘在深渊上空的云。
      他当然知道她没有多少闲情逸致去费尽心力地取名,只是那本书的名字就是《深渊之上的云》。
      这意思未免太好猜了。
      “那么,我的弟弟。”她端坐在沙发上,高仰着头微笑,还显着稚嫩的脸上有着掩不住的愉悦,“我叫萧逆。”
      萧逆……他又忍不住抱紧怀里的小熊布偶,没有任何原因。然而很久很久以后,他回想起这个场景的时候,才忍不住暗暗心惊。
      逆……逆反一切,甚至是天么……对,当时的原因,也许是因为这名字太过狂妄。他竟毫无征兆地触及了这个名字的内核。
      他一点一点挪向她。看着那黑琉璃似的眼逐渐映出他的影子。内心涌出的暖流是什么……那种汹涌决堤的幸福感,还有一种……几乎想要将他吞没的窒息……
      等到她轻轻地动了一下头,灯光便染进了她的眼睛。
      他的鼻子忽然一酸,窒息感从眼眶汹涌而出……竟然是眼泪。
      竟然是眼泪……
      他的倒影在她的眼睛里面狼狈至极,却因为光的存在,而显得温暖无比。

      这般家庭和睦的生活并没有多久,他们的父母就死了。
      空难。
      只享受到一年的幸福,就在他的六岁生日被整盘颠覆。
      然后就像是报复他的幸福一样。
      一个六岁一个八岁的孩子,怎么样才能阻止家族的叛乱?怎么样才能保存他们父母来之不易的骄傲荣誉?怎么样才能使那些落井下石的人……死!
      她的眸子在他们强抢了他们的家后,光芒全数褪去,逐渐蔓延上的是深不见底的仇恨。
      他几近惶恐地看着那双眸子失去他赖以生存的光芒,取而代之的是暗无天日的如深渊般的深邃。
      他们在那群人的打压下,很快便搬到了贫民窟。
      刚开始还能够靠变卖一些小首饰度日,但很快,这些东西便又被贫民窟的人给抢走了。
      后来,她找到了一分小工,在一家餐馆洗盘子。薪水只有其他人的四分之一。她笑着说运气好,然后几乎马不停蹄地找其他的工作,像是送报纸,送牛奶……几乎是那些人看他们太可怜了,施舍给他们的。因为怕别人看到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她每天必须三四点钟就起床,骑着她从垃圾堆找到并修好的单车摇摇晃晃地走了。
      她再没有去上学,而是要求校长把她的学费转到他的名下。
      这般闹剧,在学校自然是传开了天。人人看着他的笑话。
      那又如何。他仍旧骄傲地高昂着头。她都能忍,他自己自然也能!

      然后有一天他放学回到家,准备做饭的时候。却看见她踉跄着走了进来。
      他慌乱地迎上去,“姐,姐你怎么了?”
      她流瀑似的黑发凌乱,脸上全是青青紫紫的淤痕,额角有一条长长地划痕,血自那里缓缓渗出。
      她的眼睛深邃而冰冷,满是戾气。
      她那一天什么都没有说,他们甚至连饭都没吃。专门给她身上的大大小小的伤口上药。等上到背部的时候,他听到她闷哼了一声,额上渗出了冷汗。
      掀开一看,居然是一道血肉模糊巨大伤口。
      他看着看着,窒息感又上来了。
      头上突然传来一阵温暖,他看着她笑意盎然地拨乱他的头发。眼眸深处就像干涸的大地缓缓渗出清凉的溪水。
      击溃那最后一道防线。
      他抬起头,泪水却不住往下落,打湿了她的衣服,在刹那绽放出深色的令人心颤的花。
      “姐……姐……”他颤抖地唤着。
      为什么你从来不哭……
      为什么你从来不哭……
      他看见她张开嘴,就好像要安慰他。但最终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竟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静默地任泪水缓缓蜿蜒过他的脸庞,手稳定地给她上药。
      那么,我替你。

      晚上的时候,她抱着他睡觉。闭着眼睛,安详无比。脸上却逐渐苍白,汗珠逐渐汇集成豆,然后迅速划过她的脸庞。
      体温开始不正常地升高。
      然后他被热醒了,又是十分慌乱地照看了她一夜。
      没有冰枕,就用湿毛巾。他一次一次往返于水源和房间之间,不敢打一桶水,怕自己睡着了,她出了什么事。

      她终究是安全地度过了这一夜,然后他替她请了三天假。
      等到她的伤完全好了,她便拿起剪刀将那齐肩的发剪了。他问原因,她只冰冷地回答:“碍事。”
      掷地有声。
      究竟碍什么事,他冥冥之中明白了一点。

      再后来,她每天回来,身上总要带点伤,从一开始的严重到后面的轻微的擦伤。
      每次她出门的时候,他呆呆看着她的背影,然后艰涩地开口,“姐,早点回来。”
      “嗯。”她眼睛充满宠溺的无奈。
      然后他总是被那股巨大的满足感弄得忘了挽留她。

      等到她十三岁的时候,他们居然可以住上一个完整的租房了。
      他们搬进去的时候,他又有了那种久违的幸福感。
      她十六岁的时候,很认真地对他说,她要去当雇佣兵。
      “不行……”他死命的摇着头,“姐,不行……”
      有危险。
      会死的。
      对,他的姐姐一如既往地对她的弟弟言听计从。
      然后呢……那群疯子得知他们的消息后。抓了他。他的姐姐因为去了一个较远的地方而逃过一劫。
      再然后呢……他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她把他救出来的时候,她眼里闪烁的疯狂,黑色的瞳孔里面满满的都是他。
      这一次他的姐姐没有听他的,而是坚定地说要当雇佣兵。
      她辞了所有的工作,带着他来到一个繁华的城市,让他进了那所很有名的学校,甚至把他的名字都改了。
      萧绝鹰。她给了他几乎她所有的积蓄,并租了一套房子给他。
      她抿着薄薄的唇,风吹起那几近凌厉的发丝,她的眼睛坚定,有着一种让人难以言喻的东西在其中疯狂蔓延生长:“萧绝鹰。给我记住。如果我活下来了,自然会来找你。在这之前,用我留给你的所有东西,好好活下来!”

      两年的时间。等他长到她离开他的岁数的时候。她回来了。
      就像他与她第一次见面那样,她一步一步从阴影走到阳光底下,就像一个最标准的贵族,每一步迈出的距离,肢体每一次摆动所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气息,都让人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肃杀气势。
      有什么变了……他失神地看着那个人。
      “我回来了。我的弟弟。”她走到他的面前,微笑着,朝他伸出手。
      她的眼睛微微眯着,邪挑的眼角上扬着连太阳都无法比拟的光辉。
      然而又有些什么……
      在他们之间,是亘古不变的。

      “你长大了。”她笑着说,“变帅了。”
      他脸一红,“姐~”
      她拨乱他的头发,嘴角斜斜地划出一道弧度,“早点睡觉,明天上学。”就像是从未离开一样的嘱咐。
      他像是做梦一样,刚躺下就往她那边跑,跑了好几回,她问:“怎么回事?”
      “姐,我想跟你睡~”他脸又是一红。
      的确,这么大了还要跟人睡,说出去都不好意思。
      “早说。”她不在意地挥挥手,“过来。”
      他躺在她的怀里,竟得了一夜好眠。
      而鼻尖萦绕的,比昔日的味道,还多了一种铁锈般的腥甜味。

      第二天,他起来的时候,桌上放好了饭菜,而那位正好懒洋洋地在沙发上看电视。
      “吃完了我送你上学。”
      她这句普普通通的话居然又让他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入口的皆是美味至极的饭菜。
      美味得让他觉得吞下去的都是幸福。

      他坐上那辆保时捷,她替他系好安全带,他盯着那个人认真的侧脸,然后猛然间被甩的七荤八素。就像狂风骇浪一样的驾车技术。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便到了学校。
      “高中。”她微笑着,“要好好加油。”
      “嗯。”他也淡淡笑着,跟她一起步入他新的学校。
      “你打算什么时候接手?”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他的眼睛迅速发亮,抬眼间居然有了可以与她相比的光辉:“最多三年!”
      “很好。”她轻轻地点了点头,眉眼间满是赞赏。
      两个人就这么在学校逛着,掀起轩然大波。

      用了一年跳过高中,半年用来熟悉经济体系。半年在萧逆的支持下开创自己的公司。迅速蚕食萧氏。待完全并购后。萧逆便将他们放逐到一个偏僻的地方,过了一年后,让他们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吞并萧氏后,他便停下脚步开始进行内部休整,逐渐打牢根基。
      萧逆开始创建组织。狼。
      又是三年。他的公司已经闻名全国,开始向外发展。
      萧逆的组织却是世界闻名。
      萧逆开始对他培训。

      “姐~~”他们已经搬进了十几年前的家,那一切的起源,而他现在生病了,“我要喝水。”
      “好。”萧逆笑着换了他额上的帕子,起身去取水。
      “姐~~喂我。”
      “好。”萧逆小心地扶起他,微笑着将水递了过去。
      “姐~~给我讲故事。”
      “好。”萧逆给他拉了拉被子,“从前有一朵云,它一直飘在深渊的上空。它一直不知道它其实是白色的,它只看到了深渊的黑色,并深深为那黑色着迷。而它只能一直在深渊的上空浮着,有一天,风来了。它开始融化,变成雨滴往下坠落。它很高兴,很高兴……在最后,它化作一滩水。它看着深渊的上空,突然发现它的上方一直有碧蓝的天空,一望无际。那颜色比深渊的更为明亮,更为迷人。”
      “那朵云不会后悔的。”他闷闷地声音从鼻子里面发出来。
      因为只有深渊,才是云的最终归宿。无论天空有多美好,它终究不能触及,否则也不会被深渊的黑色吸引了……
      萧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缓缓在嘴角绽出一朵笑,“嗯。”
      她微微昂着头,月光从窗外映入她的眼帘。
      在刹那间,他仿佛又看见了十几年前那对黑琉璃,染满了光。
      她细碎的头发轻轻摇曳着,妖异至极。

      “你就是他的信仰?”眼前这个身材火爆的女人堵在他的面前,从头到脚打量着他。
      “信仰?”他挑了挑眉。
      “我是莎露娅。”她骄傲地笑着,“Amaral的手下。”
      “Amaral?”
      “就是nini。”女人皱了皱眉,仿佛在抱怨这名字的绕口。
      逆逆……?这个女人为什么叫他的姐姐可以叫的这么亲热。
      旁边又走过来一个人,对莎露娅皱了皱眉,低声吼道,“莎露娅……别闹了。老大还在等着我们呢。”
      “可是我真的很好奇Amaral的信仰是什么样的嘛……”
      “女人……”那个人无奈的叹息道。
      莎露娅撇了撇嘴,“好啦,反正看也看了。不过尔尔罢了。真是的。男人抱起来一点都不柔软的身子到底有那点吸引人了……Amaral的信仰这个位置很多人都在争耶……”
      又有三四个人走了过来,仔细上下打量他,那目光看的让人发毛。
      有一个人在走之前轻轻地说:“为了他,你最好小心点。”
      他们渐渐走远,但还能听到莎露娅模糊地声音。
      “啊啊,你们也嫉妒对不对?”
      “Amaral……你赶快改邪归正吧……男人是路边的野花,女人才是王道啊……”
      他听的哭笑不得,却又有点欣喜。等到他回到家里很久,才突然发现一件事。
      难不成,她的那群部下全部没有发现她其实是女人的事情?

      “我当是什么人物,还敢动我的人。”一片漆黑的前方突然传来冷冷的声音。
      眼罩被人拿下,他不禁失笑出声。
      “站起来。萧云渊。”站在逆光处的,是她。
      两个月不见,居然连头发都长了不少。他这样打量着。
      ————报复的时间,已到。
      他的脾气一向是不错的,但是这次他们已经触及到了自己的底线——竟又一次被当成废物,肆意玩弄。
      上一次,便是将他真正当成垃圾一般随意处理。如若不是她,今日自己估计还是海底的沉尸。
      这一次,却是将他当成筹码。来与她来谈判。
      他似乎是第一次杀人。萧云渊手中的薄刃轻轻滑过眼前三人的大动脉。
      “唰——”血液四溅,飞了一点在他的眼垂上。
      他眨了眨眼睛,那一滴血液仿佛泪珠一般从脸庞轻轻滑落。
      留下一道令人心惊血红的痕迹。
      “姐……”他的声音喑哑,眼睛深处却闪动着血红色泽的疯狂,“让我来处理……好不好?”
      “自然。”她毫不在意地自嘴角划了一个微妙弧度,找了一个好位置继续观赏。
      仓库里面的人几乎全部被他杀戮干净。
      等到整个仓库里面,有呼吸的只剩他和她。
      他的白衬衫已经被泼满了血液,那些血液不住地在他衬衫,衣裤上蔓延出一朵朵妖冶的死亡之花。
      他的脸庞,他的头发,他修长的手指,血液滴答滴答坠落在地。
      他的眼睛黑如琉璃,有着剔透的干净。
      在那一刻,他竟像是沾满鲜血的白天使,站在尸横遍野的世间。
      他一直期待的声音来临。
      “做的不错。”
      他听见那个声音居高临下地赞扬道。
      然后也许是还未凝固的血滴从他的眼角滑落至地。
      冰冷的身体突然被赐予了温热,她轻轻将他拥入怀。
      “做的不错,我的弟弟。”

      她破天荒地留下来陪了他一个月,然后又到了那个特殊的日子。她很早便出发了。
      然后毫无征兆的,被人通知了她的死亡。
      毫无征兆。
      就在前天,她还抱着他入睡。鼻尖萦绕的是熟悉的腥甜味。
      他做噩梦,惊醒的时候,看见的还是她担忧的脸庞。
      她与他上街的时候,仍旧是骄傲地挑起冷厉的眼睛,然后引起无数人的惊叹。
      她仍旧迈着如同贵族一般优雅的步伐,走在他的记忆里。
      开什么玩笑!他赤红着双眼,乘上飞机直奔她死去的地方。
      然后看到的,是她冰冷的尸体。
      她就像是睡着的孩子,神情安详。
      他不信……不信!
      醒过来啊!醒过来啊!醒过来啊!
      他终究没有那份勇气去拼命摇她,无论内心叫嚣的有多厉害,只能近乎冷漠地看着她的尸体下葬。
      下葬的那天下雨了,云朵是灰色的。
      他握着伞的手颤抖个不停,差点将伞摔落在地上。
      他拼命抑制着自己把她的尸体抢回来的念头。
      她死了。
      就像是史上最大的笑话。
      她鲜明的印象仍旧在他的脑海里面存活着。
      他回到他们的家,蜷缩在墙角,撕心裂肺地哭泣。
      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法医鉴定,她的致命伤,来自于胸口从背部插入的刀伤。
      他知道,她的后背一向只给她相信的战友。
      有人背叛!
      他冰冷地作出判断。

      也许他从不知道,他的眼睛自那一天之前,一直犹如他眷恋的黑琉璃。
      也许他从不知道,他的眼睛自那一天之后,仇恨的火焰便熊熊燃烧在他的灵魂深处,烧尽所有光亮。
      一如当年。

      三天后。
      萧云渊揉着太阳穴从睡梦中惊醒。
      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现在,又忘了。

      梦中有一个人。
      他记得很清楚的,只有那个人的背影,以及那个人微微上扬的嘴角,其余的,一概模糊成看不见的虚无。

      但是,有什么,好像在灵魂深处暗暗燃烧。
      痛的不能自已。
      萧云渊暗暗捂住自己的心脏。
      抬起眼睛。
      黑琉璃已经失去光泽。
      眯起眼睛时。
      竟有了那已经被所有人遗忘的人相似的神采。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番外之萧云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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