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 5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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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林辙抬手往他头上一个暴扣，“日记拿来。”
顾屿抓着他的衣领将他拉下来，歪歪头道：“我不反抗任你睡诶，这种绝佳机会你居然不要？”
林辙往他的腰窝处一戳，不出所料地看到顾屿颤了一下。他笑了笑，捏着顾屿的下巴高深莫测道：“不急。”
顾屿抬手触了触自己的腰部，然后翻了个白眼，挣开林辙的束缚坐起身来：“太狗了吧林辙。”
“兵不厌诈。”林辙朝他眨了下眼，“我选好了，你可不能反悔。”
待到真的拿到那本封皮都已经有磨损的日记时，林辙反而犹豫了起来。
顾屿拿了张卷子放到书写板上，拨开笔盖后瞥了林辙一眼，“不看还我啊。”
林辙护着日记本往旁边退了些，他深吸了口气，转身开了自己身旁的台灯，缓缓翻开了纸页。
2009年5月6日
在生日这天确认得了跟妈妈一样的病，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了。江叔让我每天写日记记录心情，去见他的时候给他看，但实在是不知道能写什么，今天就到这吧。
2009年5月24日
徐叔在B市这边帮我办了入学，好像真的得在这儿一直待下去了。
2009年6月1日
人怎么会上一秒还那么快乐，下一秒就开始流眼泪的？
2009年6月2日
昨天明明都这么安静了，可还是吵到了徐梓炀。他还把叔叔阿姨给喊起来了，三个人大半夜都因为我没法好好睡觉。
我对他们来说是个天大的麻烦吧。
2009年7月10日
现在每天都去隔壁的老奶奶家跟她学做饭，想留下的话，至少得努力不招人嫌吧。
2009年7月28日
脑子太清醒了一直都睡不着觉，就起床来写写好久没动过的日记吧。
数学竞赛的题真的很简单，没怎么复习都拿到了第一名。
最近认识了小区里的好多个跟我差不多大的朋友，第一次觉得好像能融入大家了。我跟他们说我会做饭的时候，他们就吵着要去家里。徐梓炀也同意了，我就带他们回了家，然后熬了锅红萝卜汤。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这里的人很少喝这种汤的原因，被好多人夸了好喝。
咦今天写了好大一段。看了眼时间居然都两点多了，不行我得去翻翻语文课本了。
2009年10月19日
怎么办，我没控制住凶了徐梓炀……
2009年12月6日
B市的冬天也太冷了吧，才刚降了温就感冒了。实在是太困了，真的提不起力气去上学。今天请了一天假，好像又给阿姨带麻烦了。
2010年3月9日
我藏了一把小刀，本来想割在手腕上的，但最后还是不敢割下去。
为了避免被发现，我卷起短袖划了一刀。血流出来的时候才觉得，好轻松啊。
2010年3月12日
就像书里写的那样，有些事情，好像开了头就停不下来。
2010年4月19日
被徐梓炀发现了，连他都说我有病了。
2010年5月2日
已经很多天没有去学校了，小刀被收走了，江叔把我带到了医院。
穿上了病号服，被人盯着吃药，出不去外面。
完全提不起劲来，想哭但又不敢哭。
……
2014年4月24日
实践检验真理，洗过胃的人下一次自杀应该就不会选择吞安眠药了吧。
……
泛黄的纸张积了层极薄的灰，捻于指尖，磨得皮肤干涩。翻页时空气中飘散开的味道刺得鼻尖有些发痒，林辙觉得，他几乎要失了继续翻页的勇气。
他转头看了眼顾屿，后者看着他那眼泪汪汪的样子挑了挑眉，“干嘛，管杀不管埋，我可不会安慰你。”
林辙抹了把眼睛，白了他一眼，重新将视线移回了日记本上。
顾屿瞥了眼他所停留的页面，逐渐敛了唇角的笑，连手里的笔都有种将掉落的趋势。他抿了抿唇，将笔盖上扣到了书写板上，方才梦境里的场景便再一次浮现在了脑海之中。
一年前的他面朝着漆黑如墨的江面而立，那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他魔怔般地朝前而去，失重，下落，平静的水面随之激起巨大的水花。
他略微松了唇，江水争先恐后地涌入口鼻，呛得喉咙发疼，呼吸转瞬即被剥夺。巨大的水压朝他迫近，毫不留情地蹂躏着弱小的四肢百骸。
四月的江水还凉得很，一寸一寸朝下沉去，他的身体便愈发僵硬冰冷起来。
水底的世界极静，他始终闭着眼，任由着自己被无边无际的黑暗淹没。
与预想中的脑海中回放这些年的一帧帧画面的情形不同，此时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最后，他的意识渐渐模糊，身体愈发沉重地朝下坠去。
他恍惚地想，结束了啊。
……
耳边传来了什么物件“啪”的一声落于地面的声音，顾屿蓦然回过神来，朝声音的来源看去。
似乎是林辙碰掉了桌面上的什么东西，但他却没去理会，依旧抓着怀里那本日记，若是细看的话，还能发觉他的指尖正在微微颤抖。
顾屿朝日记本上看了一眼，那两行字便这么映入眼帘。
2018年4月24日
从吞大把药到吞大把水
两次都没死成也是有够丢人的。
承载着他的全部卑怯。
再往后翻便没有了新的内容，只剩了几张空白的纸页。在某种程度上，就像是完成了它近十年的使命。
除了少数几次的看起来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大幅长篇，所谓的日记也不过是寥寥数语。想起来了就写，以至于这么多年也就只有这么一本。与林辙曾经一个堆了四五本日记的同桌实在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顾屿沉默地看着他，看着那本日记，这就是他这么多年所有的浮浮沉沉、悲欢喜乐了。
这个时候林辙反而没了泪水，眼眶却早已通红。他把日记本扔到一旁，抱住顾屿，用了前所未有的力气，以至于这人还在他怀里很低地闷哼了一声。
他第一次恨起这个病来，恨它带来的无尽的折磨，又无力起来，恨起自己没能早些认识他，没能在那些时候陪在他身边。
顾屿抬起手来，轻轻覆在林辙背上，温声安抚道：“都过去了。”
一次又一次的复发令人心生疲倦，也失了抵御的念头。从前顾屿总觉得自己是不惧死的，但从梦中惊醒那一刻，那种被铺天盖地的黑暗裹挟的窒息感竟让他生出了恐惧来。
都说对他们这样的人而言最重要的便是理解与包容，但对于家属或是朋友而言，这种照顾难免令人身心俱疲。
林辙给足了他温柔呵护，可这些天林辙的状态他不是没看在眼里，何况他们现在离高考也没多少日子了。
顾屿生怕自己陷于麻木与无望之中。
从前只是他一个人，而今却拖了个人沉了下来，自然得努力重回现实才行。
半夜不睡觉的代价是很大的。
顾屿倒是习惯了，林辙虽然这一阵也老熬着夜，但这种通半宿宵的经历实在匮乏，第二天自然是带着发黑的眼圈发黄的脸发昏的脑袋走进教室，沈晋瑜见了就啧啧道他不对劲。
他回头一瞧又是一愣：“诶屿哥你不是坐我后面吗，什么时候挪到林辙后边了？”
顾屿勾了个笑，懒洋洋道：“坐这儿能看清黑板。”
坐了一年的位置，到了高考前一个月才想起来要看清黑板，明眼人都知道他说的是鬼话。
如果说之前的位置是便于他偷瞄的话，那么如今便是便于他对林辙动手动脚了。
林辙一边打了个哈欠，一边抬脚把那人伸过来的腿给踢了回去。
晚修时林辙做了篇完形填空，难得的简单得很。换了平日做完了订正完了早被扔一边了，但今儿林辙却回过头来把开头那段英文给细细读了一遍。
他想了想，又从抽屉里摸了张便利贴出来，将那段英文用顾屿教给他的方法工工整整地抄了上去，回过头往顾屿桌上一摁。
顾屿抬眸瞥了他一眼，还没对视上呢那人就转了回去。他只好拿起那张便签，细细读了起来。
看完后，他盯着林辙看了半晌，最终露了个笑，执起笔在后边添了句话，然后恶作剧般地贴到了林辙背上。
林辙白了他一眼，取下便利贴时心底却有些震动。
我会一直一直在你身后。
这竟是，他的承诺吗？
林辙当初连鳏夫也当得的话都丢出来了，就没想过要让顾屿承诺什么。可到了这时，他竟找不到什么词语能描述他此刻的情感。
他盯着纸上那几个字怔了半晌，思来想去，又重新拿了张便利贴，换了支红笔往上面画了个像模像样的嘴唇。
只听身后传来了一声轻笑。
顾屿抬起手指凑上前去，缓缓在林辙背上勾了个心。
没人能看见那虚无缥缈的未来，一切都未有定数。纵使生活总有这样那样的不完美，但寻寻觅觅得来的一切的一切美好都让人有了想要更长久的理由。
过了这个春日，可就是望不到尽头的盛夏了。
他也想为自己博一个美好未来。
【后记】
2019年6月8日
沉着心仔细检查了几遍后，“离考试结束还有15分钟”的提示音响起时，顾屿的唇角忍不住往上扬了扬。
墙上那根最短的指针终于指到了五，监考老师一张接一张地收走桌面上的试卷和答题卡，等点清了数目宣布可以离场时，整个世界便喧闹了起来。
顾屿拿起笔袋出了教室，才走了几步便没忍住拔腿跑了起来，他从走廊的这一头穿到那一头，擦过身旁无数的人，终于见到了熟悉的身影，他远远喊了声：“林辙！”
那人闻声回过头来，对着他扬了个笑。
顾屿朝他飞奔而去，张开臂膀，同他于人群中相拥。
END
作者有话说第53章 第 5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