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色情人》加菲尔

2、第二章

　　转了五个小时后，我终于抵达目的地。

　　打开车门，两排黑衣人整齐站在前面。

　　万年不变的白衬衫，黑西服。耳朵上都别有类此耳麦的传音装置，腰间陪着一把德制自动手枪。还要时刻保持一副我是大款，我全世界的人都欠我债的样子。

　　每次我看到这一幕都会觉得很好笑，电视里只有混□□的大哥大出场才有这样的阵势，我，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公司董事长，原来也可以有这样的待遇？

　　记得第一次来这里报到，哥哥去世的六十天。莫言离开的二十三天。

　　我被叫不出名的世伯押解着来到这个从前只在报纸上看到过的著名建筑物。抬高头也望不到顶。面对两列威风凛凛的黑衣人，我害怕的立刻朝左边看去。

　　那里没有莫言。

　　我周围以五米单位划一个规则圆，没有任何人的足迹。

　　我成了站在大海中央的一方孤岛。

　　孤独的矗立在这个自己不认识的地方。

　　嘴角微扬37°，摆出在人的意识里最平常也是最复杂的笑容，我下车接收所有目光朝拜。

　　“崔少爷好！”

　　两年里，这是我每一天听到的最多的话。

　　崔氏环球集团董事长，崔少爷。这三个字放到银行简直会比五百万的支票更加有用。不为别的，就为公司名下十多家分布在经济高度集中的欧洲大公司，旗下经营的连锁店，集餐饮、娱乐、休闲为一体，仅仅一天的税收就可以抵上一个普通白领苦干一辈子都赚不到的数目。还有那些数不尽的房地产业。

　　如此庞大到令人乍舌的产业怎么会是我这种只懂玩乐，不是民间疾苦的阔少爷能有的作为？

　　崔星陨，那个强到简直不可思议的男人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而我，曾是活在他羽翼之下的崔家二少——崔星沉。

　　可是哥哥突然病故，在他最如日中天的时候。

　　措不及然，我，另一个不学无术、无可救药的崔少爷被推上云层之巅。

　　我像是一位万众瞩目的国王，披着权力的华服顶着荣耀的皇冠。一边威严的接受别人恭敬的行礼，一边坚定的走过质地软的像海绵一样的红地毯上。天知道他它是融合了多少人的鲜血和泪水才能变得像现在一样，红的如此透亮。

　　我要走下去。

　　要面不改色，要理所当然。

　　像不得已变成人的人鱼公主，每走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那样痛苦。

　　她为了爱人，而我为了什么？

　　我不懂，所以只能走下去。

　　“崔少爷，这是下个月公司主要的活动企划报告，请您签字。”

　　“崔少爷，这是这个月各部门工作报表，请您批阅。”

　　“崔少爷，东升周总经理已经把下个季度两家公司的合作方案带过来，二十分钟后您有一个会议。”

　　“崔少爷，您下午有两个临时电话会议，这是有关资料您可以先熟悉一下。”

　　“崔少爷……”

　　忙不完的工作，叫不完的‘崔少爷’。

　　我回头，看着秦晓。果然，自从哥哥的时代起就担任总秘书的他，斯文儒雅的脸还是平静入常。据我所知，一向狂妄高傲的哥哥对他也很少摆脸色。

　　哥哥说：以后你碰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找不到我或者莫言，就去找秦晓。他会知道怎么做的。

　　我听了得意的笑个不停：我怎么可能找不到莫言呢，他永远不会离开我的！再说我还有哥哥你嘛，我才不要找那个整天板着脸缺少笑神经的秦叔叔……

　　哥哥无奈的揉乱我的头发：你啊，真不知道莫言怎么受得了你。

　　我朝他拌了个鬼脸，蹦着找到在书桌后不停批文件的莫言。

　　我问：莫言你受得了我吗？

　　莫言看我一眼，然后继续看文件，嗯了一声。

　　我不悦，为他这满不在乎的态度。我从他手上抢过文件扔到地上，气呼呼的盯着他。

　　白色的纸张散落一地。我还很气愤在上面来回踩不停。莫言看着我，一丝恼怒一丝纵容。他走过来抱住我，习惯的把我圈在怀里脸颊处传来他的体温，满是无奈的语气：你真是不可理喻！

　　那你不要理我啊！我乖乖窝在他怀里闷声喊道。

　　他的怀抱骤然加紧，随即温软下来，揉着我的肩膀慢慢用脸摩擦我的头发，极其不舍的感觉。半天终于说出一句：你就是怪兽。

　　后来我才知道，莫言在办公的时候是绝迹别人打扰。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我扔乱的资料是莫言两天没睡觉辛辛苦苦整理出来的。

　　后来我才知道，因为我突然的吵闹莫言错过一个很重要的会议结果差点被解雇。

　　后来我问他：我是不是有时候真的很不可救药啊？

　　换了一家公司，再次从小职员做起的莫言朝我笑笑：不捣蛋的怪兽不是好怪兽。所以，崔星沉还可以再怪兽一点。

　　那个时候，莫言偏爱叫我怪兽。把我一切有意的，无意的，热情的，无聊的举动统统收归于眼底，然后沉默的包容，甚至纵容。

　　在我看来，我的莫言就是奥特曼。无所不能。

　　怪兽的存在只为突出奥特曼的伟大，这点，从前我深信不疑。

　　莫言奥特曼可以为崔星沉怪兽赴汤蹈火，这点，从前真的发生过。

　　但是，这样伟大到可以记录史册的温柔奥特曼去哪里了？他难道不要这只淘气到无人可管的小怪兽了？

　　怪兽想不懂。

　　寻人启事：致所有银河系星球一切生物，如发现有名叫莫言的奥特曼，请速告知地球籍怪兽崔星沉。提供线索者或将人带回者，崔星沉倾囊以谢！

　　秦晓在一旁看着出神的我，开口：“崔少爷，……”

　　与生俱来的傲气没有完全打磨光。如同星星之火，只要风一吹便可以燎原！

　　我冷冷一瞟：“我养那么多人都是只吃饭不做事？”

　　什么下月企划，本月报告，给财政部门还有人事部门啊，给我干什么！

　　开会面谈，我们公司很缺人？连一个小公司的经理都要董事长亲自接待？

　　秦晓不急不缓：“这些文件必须经由董事长您亲自回复他们才能执行。”

　　“哦？”我挑眉，“都要我亲自回复？那他们吃饭洗澡上厕所怎么不写汇报上来要我批准？我是董事长不是吗？”

　　“如果您说的那些事会影响公司的运作，我一定叫他们写报告上来。”秦晓一如既往的沉着回答。“而且，东升公司虽然根基薄弱，不过据我们的调查，他们有很强硬的后台。这次来的周函不是一般人，他……”

　　“随便他是谁都好，换一个人接待他。当然你也可以自己亲自挑战一下，秦秘书，跟在哥哥身边那么多年，这点本事你还是有吧？”我揶揄道。

　　秦晓抬头，从容的目光看着我，有一种沁入骨髓的冰冷。他说：“崔先生，公司是前董事长交给你的。您有义务为它尽责。”

　　“呵呵，我自认两天工作三十六小时这已经很尽责了……”

　　“出去三分之一用在交通上。按您的说法，扣除这十二小时，也就是说您每天只工作六小时，比劳动法规定少了两个小时。”

　　好口才，他以前是学律师的吧？

　　我摆摆手认输：“好好，你不要说了，我去见他。”走进办公室，资料已经堆成小山了。

　　怎么，我要上演21世纪的愚公移山？

　　“崔少爷，二十分钟后我回来叫您。请问现在您还有什么吩咐？”

　　“没了。你先出去吧。”我把目光投到资料上，不再看他。

　　突如其来的脾气就这样被镇压。要是以前我一定当着秦晓的面砸光身边所有可以砸的东西。敢挑我的不是？敢挑衅我的决定？敢触我的逆鳞？哼！崔家二少爷向来都是不可理喻的家伙，你是什么混账东西敢这么对他说话！

　　哥哥顺着我，莫言宠着我，被众星捧月的光芒下长大骨子里的傲气无论是谁都无法改变，现在算是奇迹出现吗？

　　不是。

　　因为众星陨落了，就像我的名字，星沉。还有谁会把我真当宝贝似地捧在手心？

　　崔家二少爷不允许被存在。现在留下的，只有崔少爷。

　　突然一阵刺痛从手心传来。我低头，原来拳头握的太用力手心的车钥匙已经被嵌进肉里。

　　握进去，很痛。

　　拔出来，更痛。